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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6章 祭拜皇奶奶

  作者:天際驅馳

  史記:靖亂十一月八月廿五日,鳳國朝堂上下,素服麻衣,舉行國喪,隆重祭祀禱告之後,由成德皇帝扶靈,將太皇太後靈柩送入皇陵,與太祖皇帝合葬。


  本來攻破天路城,殺死耀乾,滅亡匪嘉之後不久,就有大臣請求舉行祭祀禱告之禮,太皇太後已經停棺九年,該當盡快告慰太皇太後慈靈,及早入土為安。


  但賀月心頭另有打算,便一拖再拖,然而風染始終在外征戰,戰局不穩,直到鳳軍打到鬥河南岸,又把東路蠻軍的先頭軍隊暫時壓製在奉和國中部之時,賀月架不住眾臣的催促,強行把風染召回了成化城。


  給太皇太後祭祀入葬,皇帝非要把正在外征戰的將軍,不顧戰局,急匆匆召征回來,眾臣心頭便隱隱覺得不安。


  成德皇帝卻振振有詞,說,當年是風將軍冒死把太皇太後的屍首從門樓下搶救出來,避免了太皇太後在死後還被耀嘉賊子羞辱糟蹋的可能,保住了太皇太後的死後尊嚴。後來又是風將軍苦心孤詣,籌謀打算,運籌帷幄,還親自衝鋒陷陣,縱橫拚殺,才兵圍天路城,誅殺耀乾賊子,為太皇太後報得血海大仇,太皇太後的祭祀入葬大典,豈能沒有風將軍的參加?

  眾臣無話可說,無話可駁。


  太皇太後的祭祀大典舉行得非常隆重,一路都進行得中規中矩,隻是在中間皇族和眾臣們給太皇太後進香這個環節,卻出了一點意外。


  照規矩,皇帝上香之後,該是太後,皇後,嫡出皇子皇孫,然後按血脈遠近,該各位皇叔宗親上香,男賓們完禮之後,方是與太皇太後同輩的太妃太嬪,晚一輩的太妃太嬪,然後才是皇帝的妃嬪,庶出皇子皇孫,嫡出公主,庶出公主。已出嫁公主,隨夫君官位品階,一同上香,不在皇族中排位。等皇族祭祀上香完了,便是異姓王爺,異姓王爺也是按王爵品階高低依次上香,王妃隨同,異姓王爺們上香完了,然後才輪到眾臣。眾臣之前,皇族王爺都是單獨或幾位給太皇太後上香行禮,到了眾臣這裏,就是大臣們按官階高低排位,一撥一撥地一齊給太皇太後上香行禮。皇族王爺的數量畢竟有限,大臣們就太多了,要都一個一個去上香行禮,隻怕一天都上不完,因此就一個品階一個品階,同品階大臣一齊上香行禮就行了。


  成德帝上完首香之後,站到一邊,隨後是太後上香。太後之後,本該是皇後上香。但是謐淑皇後去世後,成德帝不管眾臣怎麽進諫,一直沒有另娶新後,也沒有從後宮妃嬪中選一個出來立為皇後,成德帝的中宮就這麽一直空置著。


  沒有皇後,接下來就該嫡子嫡孫上香。


  風賀響響雖然過繼給了風染,又改了姓氏,但風賀響響並沒有從賀氏家譜中除名,他又是謐淑皇後又生,還算是嫡子,一直便由風染帶著,站在太後身後,準備上香。


  讚禮的掌禮內侍,正要長聲叫出嫡長子給太皇太後上香,卻見成德皇帝衝自己擺了擺手,便不明所以地頓了頓,把一聲禮讚吞了回去。禮讚忽然停頓下來,大家都不明所以,一齊看著香案之前。


  隻見成德皇帝拿了三枝上香,走到風氏父子跟前。風賀響響手上早就有下人遞了香,準備著。大家便看見皇帝把香遞給了風將軍,道:“你先給皇奶奶上香,然後是響兒。”


  成德帝此言一出,香堂裏一片死寂!叫風將軍在太後之後,在嫡子嫡孫之前上香,那可是皇後的位置!叫個男人,叫個將軍在本該是皇後的位置給太皇太後上香,其喻意不言而明!


  皇帝跟將軍勾勾搭搭,拉拉扯扯,不清不楚的關係,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好在皇帝跟將軍也僅限於私底下,大家看在皇帝喜歡的份上,看在將軍戰功赫赫的份上,也就睜一眼,閉一眼算了。可是在給太皇太後的祭禮下葬的大典上,皇帝公然叫將軍在嫡子之前上香,這是要把他與將軍的忤倫關係公之於眾?告之太皇太後,昭示天下?

  在朝堂隆重祭禮太皇太後的典禮中出現這種醜事,實在是太失格,太失禮了。


  太後反應最快,一個箭步當在風染身前,寒著臉,指了指風染身後,以居高臨下的口吻命令道:“風將軍,站回你該站的位置!”


  風染也覺得自己在嫡子之前先上香,是大大的逾越了禮儀,他是臣子,再是超品階,位置也該排在王爺之後。風染一時還沒做出反應,就覺得被旁邊的德成帝把他的膀子一拉一挽,把他牢牢固定在太後麵前。前有太後擋路,側有皇帝拉挽,進不得,退不得。


  賀月直視著太後,用半央求半強硬地語氣說道:“母後,兒臣與風將軍之事,該當稟告於皇奶奶靈前。”這句話的意思,更多的是陳述,而不是征詢太後的意見。


  太後蒼白著臉,急道:“底下人都看著呢!你是皇帝,你不要臉,我鳳國還要臉!”


  “兒臣就是喜歡一個人,願意與之共度一生,把他帶來給皇奶奶瞧瞧,有哪裏不要臉了?”


  皇帝跟朝堂重將亂搞在一起,還要問哪有不要臉,這個話題就太長太遠了,要講辯論,辯個幾天幾夜都不會有結果,現在在祭祀大典上,不適辯論,太後急白了臉,說道:“帶這個……人來逾矩上香,你皇奶奶已經殯天,你還想再氣死她一次?叫你皇奶奶生魂不安?”


  賀月道:“皇奶奶在生之時,已知孫兒與風將軍之事,承皇奶奶體恤,並未反對孫兒與風將軍相好。因此兒臣才自作主張,帶風將軍以孫禮拜見皇奶奶。風將軍又在為皇奶奶報仇雪恨中一力擔當,讓風將軍以兒臣之人拜祭皇奶奶,正可告慰皇奶奶在天之靈。”


  太皇太後在世時,確實沒有反對過風月之事,可是太皇太後是把風月的關係理解成風染是賀月豢養的男寵,對孫兒豢養個男寵這種小事,她自然懶得管,懶得過問,哪裏就是讚成風月相好的意思了?


  太後覺得自己的皇帝兒子硬要這麽說,就是巧言令色,強詞奪理,故意曲解太皇太後的意思!可是,一時之間,她也找不到話來辯駁,何況在祭祀大典上,太後直接跟皇帝當著眾臣的麵吵嚷起來,也實在不好看。太後轉向風染,輕叱道:“風將軍,請自量力!”自己的兒子身為皇帝,太後也不好當著眾臣的麵下兒子的麵子,可是旁邊這個,跟自己兒子再相好,身份也是個將軍,是臣子,自己要給兒子麵子,對臣子就不用客氣。因此,太後那一聲輕叱,充滿了威脅意味,充滿了皇家的氣勢,充滿了皇家對臣子的頤指氣使的威壓。


  風染記得,早在去年秋天,賀月就跟自己提過,要帶自己一起祭祀太皇太後。當時風染漫不經心地答允了。他作為朝堂上的無品階大將,自然是有資格參與祭祀太後的,風染當時答允了就過了,沒再多想。祭祀中,忽然被賀月拉出來,叫他插進本該是皇後的位置,先於嫡子嫡孫上香,又聽了賀月跟太後的爭執,風染這才明白賀月說帶自己一起拜見皇奶奶是什麽意思!

  太後忽然把矛頭轉向了自己,風染隻覺得被賀月緊拽著了臂彎,被狠狠地捏緊,仿佛要把他的骨頭捏斷。風染再怎麽權勢滔天,公開的身份終究不過是個臣子,他不能像賀月那麽囂張。在風染心裏,跟賀月十幾年的相處相守,相扶相持,他早已經跟賀月是一體的,賀月為了他,不惜在太皇太後的祭祀大典上跟太後懟上,風染知道自己不能慫,不能拖賀月的後腿。此刻,他若慫了,他就再沒有臉麵和資格跟賀月執手並肩,他就擔不起賀月對他的喜歡!


  風染進不得,退不得,隻把頭微微一低,恭聲道:“兒臣懇請母後……”


  這世上,隻有皇後能跟皇帝一樣,對太後自稱“兒臣”,稱太後為“母後”,表示他們的關係是母子婆媳,哪怕是皇帝最寵愛的妃子,也隻能對太後自稱“臣妾”,稱太後為“太後娘娘”,表示他們的關係是主仆君臣。


  因為隻有正宮皇後才算是賀家媳婦,隻有正宮皇後才能被寫入賀氏族譜,隻有正宮皇後才能在死後進入宗廟裏受後輩供奉。那些妃嬪,就相當於妾侍,也僅僅是身份尊貴,用以傳承血脈,為帝家開枝散葉的下人罷了。妃嬪與皇後的身份差得天懸地遠,在稱呼上也是涇渭分明,錯不得分毫。那收入後宮的男寵,地位更在妃嬪之下,隻是皇帝一時興起的玩物而已,卑賤得甚至連宗廟祠堂的門都不允許進入。


  風染,這個朝堂上的將軍,一個男人,竟然敢在祭祀的宗廟堂上,公然對自己自稱“兒臣”,公然稱自己為“母後”,跟皇帝一唱一和,不退不讓,隻氣得太後臉青麵黑,再也忍不住,勃然大怒,不等風染把話說完,厲叱道:“住口!”同時,怒不可遏,下意識地揮起一掌,便往風染臉上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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