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夜鬧
作者:天際驅馳
反正早已經下旨休朝三天,這才休朝第一天,明後天還可以休息兩天,難得的不必一大清早就爬起來上朝。風染受召回京,雖然依照朝堂律製,該去吏部報到點卯。不過像風染這類的一品大員,一般都不會自己親自到吏部點卯,都隻叫自己的隨從副手或文書在回京當日,去吏部報個到就行了。
風月昨晚練功,直練到清晨才結束,白天的時候又睡過頭了,雖然現在快要三更了,兩人都還新鮮著,沒什麽瞌睡,便坐在正殿上,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風月閑聊的都是鳳國大事,隻是在他們嘴裏說出來,卻像拉家常一般,氣氛輕輕鬆鬆,一點也不凝重,兼或還要打趣幾句,鬥個嘴兒……兩人閑話得自得其樂。
賀月正在想,榮國和昊國都是暫時合並進鳳國,等將來平息了戰事,驅逐了霧黑,收複了失地,這兩個國是要複國獨立的。沒想到這一天快得這麽快,根據風染的計劃,明年就要收複鳳夢西路。看來,對榮國昊國官吏和軍隊的滲透分化要加緊進行了……
榮國昊國的事還沒搞定,現在又多出來個六和軍,想自持敵後抗戰的功勞,便要裂土立國,跟鳳國分廷抗禮。六和軍所心儀的國土包含了一部分昊國國土和一部分原康成國國土,涵蓋整個白 雪 山周邊地區。
六和軍想要的國土跟昊國國土重合,昊國若是知道六和軍眼讒自己的國土,豈能善罷幹休?這是霧黑尚未驅逐,自己這方先要來個窩裏鬥的陣式?
賀月這裏在想著怎麽對榮國昊國的官吏軍隊進行分化拉攏,怎麽平息窩裏鬥危機,怎麽勸說六合軍放棄立國……風染卻遠遠聽見一陣雜亂細碎的腳步聲,從皇宮方向走了過來。聽那腳步聲,不下十多人。
這菁華宮乃太後賜予遜帝,太後後來又頒了懿旨,後宮之人不經許可,不得擅入菁華宮。因此,這菁華宮可算是宮中禁宮。風染想:這深更半夜的,怎麽會有人突破宮禁,向自己的菁華宮行來?
風染倚坐在椅上沒動,瞧賀月正在出神想事,便沒說話。過一會兒,風染聽見腳步聲在菁華宮外圍就停了下來,繼而便傳來女子輕輕跟守宮護衛說話的聲音。因為每次合體雙修這幾天,賀月都下了嚴旨,不放任何人進菁華宮,哪怕是太後親來,仍然是隻可通稟,不可放行。
不多一會兒,風染便聽見有奉命守宮的禦前護衛在殿外輕輕叩了叩殿門,稟道:“啟稟陛下,皇後娘娘在外宮求見。”
聽了這話,風染便想:深更半夜,摸黑前來的,果然是毛皇後。
賀月被人打斷了思路,頗有些不高興,問道:“皇後可有說何事求見?”
“娘娘說,聽說陛下因身體不適,已休朝兩天,在後宮休養,前來探望。”頓了頓時,又稟道:“小的看見皇後娘娘帶來的人裏頭,有太醫大人。”
能被葉方生選出來,在風月修練合體雙修之時派來菁華宮守宮的禦前護衛,都是絕對忠誠於賀月的人,這些禦前護衛雖不是江湖中人,但都或多或少苦練過武功,對風月躲在菁華宮裏幹什麽,基本能猜個八九不離十,因此,那護衛見毛皇後帶了太醫來,就特意稟報一聲。
風月早上才剛練完合體雙修,身體還沒怎麽休養,要是被太醫把了脈,龍體泄了精元的脈象,一摸一個準,繼而帝將練合體雙修邪功的事就要被揪掀出來。
聽說皇帝身體不適,皇後便帶著太醫來探病,這舉動算是正常之至。可是,皇帝的脈,現在能摸麽?再說了,整個白天不見皇後來探病,這都快三更了,還帶著太醫來探病,這探的哪門子病?
賀月沉著臉道:“你出去回稟皇後,就說朕已經歇下了。傳朕口諭,多謝皇後好意,龍體已無大礙,請皇後回宮歇著,不必擔心,朕過幾天去鳳棲殿看望皇後和蓉兒。”二公主取名叫賀映蓉,尚未成年,沒有封號,便以名字相稱,叫蓉公主。這蓉公主已經六歲了,在宮中的學堂裏跟其他幾個皇子公主一起,開蒙了,正在認字讀書。
風染聽見護衛應著,便一路走出宮了,然後又聽見女侍跟護衛在宮牆外低聲說話。賀月的話說得委婉,給足了皇後顏麵,但對皇後提出的探病請求也回絕得非常幹脆,風染猜想,毛皇後應該翻不出什麽花樣來,一會兒便該被護衛打發走了。
不想,靜靜的宮牆外,忽然傳出一聲女子的尖叫:“風染,你個賤貨騷狐狸!就會整天勾引陛下行那淫 樂邪穢之事,忤逆君臣人倫,敗壞禮法……唔唔……”後麵還想再罵,似乎被人捂住了嘴巴,卻仍舊大聲地哼哼著。
雖然看不見人,卻聽得出來,分明是毛皇後的聲音。
那些話,毛皇後絕對不是第一個罵出來的。
朝堂上眾臣們隻怕在心頭早已經如此把風染罵了個千萬遍;市井巷陌間,百姓們隻怕罵得更毒辣,更淫 穢;但是毛皇後是第一個敢衝到風染寢宮外叫著名字,直接罵風染“賤貨騷狐狸,勾引皇帝行淫 樂之事”的人!
兩個男人行那歡好之事,首先便是忤逆人倫的。貴族們喜好男風,玩弄臠童,那隻是玩樂,無傷大雅。但像賀月和風染這樣,兩個男人兩心相許,走到這一步,便是乖張行徑,不被世俗所容納。跟賀月在一起,不管他們如何喜歡彼此,那都是逆人倫逆君臣的,始終是風染心頭無法釋懷的芥蒂,平素沒有人敢當麵罵風染,風染便可以假裝不知道。但被毛皇後這麽叫著名字,指著鼻子謾罵,罵的還是風染心頭說不出口的芥蒂,隻罵得風染心頭便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酸甜苦辣澀,直湧心底,說不清是種什麽滋味。
風染還沒作出反應,賀月已然大怒,從椅上直衝而出,運起千裏傳音,高聲喝道:“來人,把那個瘋婆子,給朕扔回鳳棲殿去!”一邊厲聲吩咐,一邊幾步衝到殿門口,“啪”地一聲重重推開殿門,站在殿門口,遙遙望著宮門方向,繼續以不甚入流的千裏傳音吩咐道:“傳下去,叫太醫好生醫治!治不好,不許那瘋婆子出來丟人現眼!”瘋婆子不叫太醫給她診治,還帶著太醫來給自己診治,真不知道到底誰有病!?
賀月氣咻咻地擋在殿門口,目光炯炯地俯看著宮牆外,把風染擋在殿內,擋在自己身後,仿佛這樣,就能給風染擋下毛皇後的辱罵,擋下世俗的辱罵。賀月的千裏傳音功夫練得雖然差勁,但把聲音從殿上傳到宮牆外這點距離還是可以的。
大約毛皇後親耳聽見賀月直接罵自己瘋婆子,為了男寵,終於跟她撕破臉,終於撕下跟她相敬如賓,帝後恩愛的偽裝,還下令要把自己囚禁在鳳棲殿,頓時大受刺激,嗯嗯唔唔地拚命掙紮著想把捂著自己嘴巴的手掙開,好跟賀月據理力爭。
也不知是哪個膽大包天的奴才,敢拿手來捂堂堂皇後娘娘的嘴,毛皇後一直掙不開,激怒上來,張嘴就咬!那手卻把皇後的嘴捂得死死的,被咬得痛得直顫抖,也沒放開,血水直流進毛皇後嘴裏。
毛皇後掙了幾下,沒有掙開,隻聽得賀月的千裏傳音又從宮殿內傳了出來:“還不快把瘋婆子給朕拖回去?!”那威嚴冷漠蘊怒無情的聲音,隻聽得毛皇後心下一片冰涼。她十八歲嫁與皇帝,貴為皇後,母儀天下,帝後恩愛。在所有人眼裏,她是天之嬌女,是這世上,唯一能與皇帝並肩的女人。世人都隻看見她的無限風光,誰又能知道她背地裏的心酸愁苦?不過七年,她在皇帝眼裏,就淪為了“瘋婆子”!
隻有後宮女人才清楚,皇帝的心思,從來不在女人身上。不管是皇後還是妃嬪,嫁入皇宮,就注定了一世孤枕。七年了,毛皇後也漸漸明白了,自己再怎麽賢良淑德,再怎麽操持後宮,再怎麽生兒育女,也換不來皇帝多看一眼,更換不來皇帝多一分心思!什麽相敬如賓,什麽帝後恩愛,什麽後宮和諧,全他媽都是假象,是皇帝做出來給大臣們看的!皇帝的心思和感情從頭到尾,都在那個叫風染的男寵身上,雷打不動!
“瘋婆子”三個字,罵得毛皇後五髒六腑都冷凝成冰,她這段時間越來越迷糊的神誌,卻仿佛忽然清醒了一般,心頭從未如此刻這般清明!
絕望,毛皇後心裏充滿了絕望。
除了絕望,毛皇後心頭更多的是惱怒和不甘。很意外地,毛皇後一點不覺得傷心。皇帝從頭到尾就沒有給過她任何感情上的希望,從未曾得到過感情,便也無所謂受傷,皇帝絕情無情得令她崩潰。
白天不好公然違抗太後懿旨,深夜裏打聽到太後睡了,她才跑來菁華宮,想要討好皇帝。皇帝卻為了個男寵,罵她“瘋婆子”,刺激之下,毛皇後終於知道,她的等待和隱忍,永遠是一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