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二月十五日
作者:天際驅馳
賀月笑了笑,正容道:“我說真的,以後,你多帶響兒玩玩,別讓他像我小時候一樣可憐。我瞧著,響兒挺喜歡你家安哥兒,響兒在宮裏頭都不跟他兄弟姐妹玩耍,隻喜歡來你府裏找安哥兒玩。以後便叫他倆一起跟老莊開蒙讀書吧,叫安哥兒給響兒做個伴讀。”賀響是唯一的嫡子,嫡子跟庶子天然的格格不入,賀響上頭雖有個一母同胞的姐姐,可是那公主比賀響大了兩歲,男孩女孩玩的東西不同,玩不到一塊去。
“你又胡說,安哥兒是女孩兒呢。”哪有女孩兒給太子當伴讀的?
“還小呢,無妨的。”賀月顯得渾不在意:“隻要響兒喜歡就好,我就想他小時候別跟我一樣,現在多開心一些。男女之別,等稍大一些再說吧。”忽然心頭一動,問風染:“要不,咱們給響兒訂個娃娃親吧?我挺喜歡安哥兒的,性子比響兒開朗。”
太子將來要登基稱帝,現下訂下的娃娃親,將來就是皇後。說著說著就訂親,未免太草率了。風染道:“我看修年哥必定舍不得讓安哥兒進宮,這個事,你提都莫提……再說,你說的,人生在世,如置身洪流,被裹挾前行。許多事,都是一步一步逼上來的。這話我覺得有理。若是安哥兒一早就知道自己將來是皇後,打小就端著皇後的架子,不免嬌縱任性。這都還算好的,若是知道今後要進宮跟其它妃嬪爭風吃醋,一早就學下些心機手段,人就不好了。”
“嗯,你慮得周到,先不提這事。”賀月本來也隻是一時興起,隨便提一提,反正兩孩子都還幼小:“等他們長大了再看吧。”
過了許久,賀月歎息了一聲:“風染,要依著我,我想治幻沙公主的罪。”
“哦?”
“老莊這回,被她把身體搞垮了……沒想到那女人那麽狠毒!對個老人家竟下得去狠手!……太醫說,老莊的身體恢複不起來了,隻能好生養著,再不可勞累了。以後的政事,我也不敢很勞煩他了。”賀月回憶道:“我還記得,我剛滿十八歲,接掌了太子府,去求他出山相助。那時,他才四十多歲,正當年富力強……一晃眼,十二年過去了,他竟那麽老了……他孤身出逃,未再續弦,風染,我曾想叫他把你當他的孩子來疼……其實,我知道,他是把我當他的孩子來疼的……再沒有臣子,能比他更盡心盡力了……風染,雖說他收了你表嫂為義女,到底男女有別,他如今也算是你長輩,你得空,多去他跟前問候問候,陪他說說話,別叫他覺得臨老孤苦。”
沒能懲處傷害莊唯一的凶手,風染也覺得愧疚,應道:“嗯。”雖然開始的時候,因為莊唯一是賀月的狗腿子而害過莊唯一,但在後麵長期的相處之中,風染已經漸漸接納了莊唯一,不知不覺把莊唯一當家人一樣看待了。
賀月和風染的父親都是皇帝,權勢無雙,親情卻極是淡薄,他們都是從莊唯一身上感受到長輩的關愛。
接下來幾天,賀月每天一下了朝,就回都統帥府,陪著風染用午膳就各自處理政事軍務,晚膳之後立即拉著風染雙修雙練,一直練到子時之後才收功。隻是風染受功法效果的影響,每回都把他家小兄弟練得火冒三丈。賀月每回都耐心地撫著小兄弟的頭,給他熄火。然而賀月完全沒有跟風染歡好的意思,賀家小兄弟一直情緒低落,風染分明感覺得出來,賀月的情緒也極是低落,隻是一直強打精神陪伴自己。
風染知道賀月為自己心頭難過,他也不知道該如何開解賀月,隻能佯作什麽都不知道,他也不會開解人,隻能默默地陪伴著賀月。兩個愁腸百結的人,彼此相對著強顏歡笑,漸漸彼此都體會出對方的無奈,隻剩下無言以對,隻剩下練功,練功,練功……
這一次鄭家從汀國回歸,情況實在是不尷不尬;他們聽到風染登位稱帝的消息,覺得簡直是天助鄭家,他們拚了命也沒把風染推上帝位,卻讓風染在無意之中垂手而得,他們自然是要回來投靠效忠風染的。哪料到,當他們興興頭頭趕回鳳國,還沒有來得及在新興的鳳國朝堂上紮下根基,甚至都還沒有站穩腳跟,賀月居然沒死,還回來了!最最讓鄭家氣得吐血的是,風染竟然沒有作任何的抗爭,就遜了位,直接把帝位還給了賀月,自己隻保留了個帝號虛銜!
就為了賀月那個臭男人,風染簡直爛泥扶不上牆,不一般的不爭氣!
鄭家本來是奔著風染投奔鳳國的,不想帝位居然也能在眨眼之間走馬換將,這一下,把鄭家弄得不上不下,情勢所逼,不得不效忠鳳國,坑得鄭家連血都吐不出來!
這次再重回鳳國,鄭家的地位就沒以前那麽超然了。但是,賀月看在風染的麵子上,並沒有讓鄭家太過難堪,隻把鄭家軍一分為二,從鄭家軍中選拔了五百精騎,擴充都統帥府府兵,近身護衛風染,並由鄭修羽出任都統帥府府兵統領,可以說,整個都統帥府還是都在鄭家掌握之中。剩下的絕大部分鄭家軍擴充到京畿守軍北營,由鄭皓出任統領。
這麽安排,其實鄭家也還都在風染的管轄之下,跟以前不同的隻是,這回不光隻有風染可以管轄鄭家,京畿守軍統帥和北營都統領都可以調度指揮管轄鄭家軍。是真正把鄭家軍收編進鳳國軍隊的體係之中。
風染押著幻沙公主去萬青山換回了鄭承弼和鄭嘉,鄭承弼一句話都不跟風染說,隻有鄭嘉還算顧著點風度,謝了風染一聲。回了成化城,鄭承弼仍舊不入朝為官,鄭嘉為了繼續統率編入京畿守軍的鄭家軍,隻得出仕,跟鄭皓一起,在北營暫任統領之職。
這回風染回了成化城,想著鄭家練出來的兵卒戰力卓絕,便把鄭嘉提拔為京畿守軍參將,專職負責京畿守軍的操練,爭取把京畿守軍的戰鬥力全都練成像鄭家軍那樣強悍。
鄭家軍在京畿北營裏仍保持著相對的獨立完整,暫由鄭皓統率。這二年鄭家軍一直東奔西走地到處征戰,已經從當初的三萬人馬減員至一萬餘人,風染便叫鄭家軍暫駐京畿,好生休整。
在風染心裏,鄭家軍是一支戰力強悍,作風硬朗的隊伍,這隊伍在鳳國尚處於防守階段時,還不能發揮出他的作用,一旦鳳國轉守為攻,鄭家軍絕對是一把鋒利的尖刀。隻是這尖刀目前來看人數太少了,最好鄭家軍能夠放下執著,真正融入進京畿守軍之中,把整個京畿守軍都帶動打造成幾把尖刀。
大約因為鄭承弼對風染所有埋怨,回到成化城,雖有鄭修年挽留,鄭家人都沒有住在都統帥府裏,鄭修年隻得把他們安頓在北麵那處容苑裏。
鄭家媳婦拜義父,皇帝親自帶著太子到場祝賀,並賞賜了鄭家媳婦一套仕女頭麵作為賀禮,算是給了鄭家極大的顏麵,雖然並不能讓鄭家就此放下戒心,但作為皇帝,主動表示了對鄭家的重視和友善,這讓鄭承弼略略覺得心頭好過一些。
二月十五日一早,賀月起身更衣,準備早朝,照舊叫風染睡著。風染便抓了件大毛衣服披在身上,半坐著倚在床頭,看內侍們服侍賀月更衣用水,洗漱梳頭。等收拾歸整了,用了早膳,賀月揮手叫內侍去傳輦,自己坐回床上,道:“一會兒你起來了,用了膳,就進宮去吧。等我散朝。”
再怎麽說,風染也是外臣,怎麽好隨意進宮?風染便:“好好的,我進宮幹什麽?”
賀月道:“不是說了嘛,給你慶生。”
風染有些不愉地道:“明日才是正日子……再說,就在府裏頭慶生,不也一樣?”他實在不喜歡進宮,也不喜歡看見賀月的後宮和母後。再說,他與賀月這種關係,終是忤了君臣大倫,是見不得光的。雖然多數大臣眼開眼閉,但總有不開眼的耿介臣子時不時在朝堂上大放闕詞,指責他們君臣忤倫,不知廉恥。因此自己行事還是要低調收斂才是,能避人的便要避人,哪能為了給自己慶生,鬧到皇宮裏去?不然隔幾天,進諫奏折就會流水一樣遞上來,又要叫賀月煩心了。
“你答允了,讓我替你做生辰,聽我安排的。”賀月看向風染的目光帶著幾分求懇之意,似乎有些難過,又有些期待。
風染轉念又想,隻怕這輩子,也就這一次吧?明年這個時候,他就不是現在這個模樣了。風染也暗暗盤算著,等過了生辰,他便找個機會溜出去繼續巡軍,然後南征北戰,再不回成化城了。賀月是皇帝,必須在都城裏坐鎮,不可能跑出成化城去抓他。他跟他,能夠見麵的次數,能夠相守的天數,曲指可數。風染軟了心,便道:“嗯,一會兒你派個內侍來接引我進宮罷。”
在最美好的年華,把最美好的模樣,印在賀月心頭,然後再給賀月收拾打拚出一片統一完整的錦繡河山來,留給賀月鎮守。風染不會說話,不會甜言密語,這便是他表達喜歡的方式,簡單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