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他不是男寵
作者:天際驅馳
太後雖然保養得好,看著還像三十多歲的樣子,風華猶存,實則也是將近半百之人了,又帶養教導太子,精力不夠,便少於過問朝堂上的事,並不知道風染在她給了腰牌的第二天就外出巡軍了,見賀月歇在了思寧殿,還當風染勸過了賀月,心頭對風染如此聽話乖巧,非常喜歡。
賀月拿著風染的腰牌來討說法,倒叫太後奇怪了:“這是哀家賞給風將軍的,允他宮內行走,隨進隨出。你把它收回來了?”
“母後把那菁華宮也賞他了?”賀月隻覺得心頭一陣陣的冷,太後真把風染當個男寵來對待?他怎麽可以讓風染受到這樣的羞恥?
太後道:“對啊。哀家已經給菁華宮派了人,風將軍隨時都可以來宮裏住。這樣你就不必天天跑都統帥府,免得大臣們非議。”
“母後也稱他‘風將軍’,在母後心頭,到底是把他當將軍,還是當男寵?哪個將軍是住在後宮裏的?”賀月的聲音漸漸高了起來:“母後修繕菁華宮時,兒臣就說了,不能賞他菁華宮,也不能賞他宮禁腰牌!他是將軍,不是男寵!絕不可能住進後宮來!”賀月的越說聲音越高:“他不是兒臣的男寵!兒臣喜歡他,是兩情相悅的那種喜歡,就像母後對父皇的那種喜歡,不是主寵!”
太後也沉下臉來:“你現在翅膀硬了?敢跟我大呼小叫了?你看看你,為了個男寵,像什麽樣子?成何體統?!”
“兒臣說了,他不是男寵!”
太後冷冷地反問:“願意出賣身體,換取榮華富貴的男人,不是男寵,還能是什麽?兩個男人也能兩情相悅?真是笑話!你知道他在外麵,有沒有養女人?他便沒養女人,你跟他,也是君臣,遮遮掩掩就算了,非要鬧起來,大家都灰頭土臉不好看!哀家也是為你們著想,倒成哀家的不是了……”
太後的話還沒說完,便看見賀月臉色慘白,咬著牙,瞪著自己,拳頭捏得死緊,嘶聲說道:“他不是男寵,他沒在兒臣這裏換取榮華富貴……他能做到都統帥,憑的是他的本事……他跟兒臣有這種關係,是他喜歡兒臣……憑他為兒臣做的事,兒臣願意把江山給他……”
太後被賀月這番胡話氣得不輕:“胡說!你越來越不成話了!為了個男寵,連祖宗傳來下的江山基業都不要了……”
不等太後說完,賀月再一次打斷了太後的話:“兒臣再說一次,他、不、是、男、寵!”賀月說得一字一頓,咬牙切齒,氣急敗壞:“那天母後趁兒臣上朝,偷偷摸摸跑來都統帥府,跟風將軍到底說了什麽?”
太後也來了氣:“你哪天不上朝?哀家須得著偷偷摸摸?哀家去都統帥府去看那個……風將軍,還要你來批準?”
賀月也覺得自己用這態度對母後,有點惡劣,略略收斂了一下神色,道:“母後跟風將軍都說什麽了?”為什麽太後一去看過了風染,風染就一聲不吭跑去巡軍了?風染連個字都懶得寫給他,隻叫府吏在自己問起時,代稟一聲。細細回想,那一夜的歡好,風染千依百順,讓自己饕餮盡興,風染獻祭一般,把自己完完全全沒有保留地給他,那種感覺便仿佛是永別之前的餞行,讓賀月不安。隨後風染也說了一些當時聽了覺得正常,回味起來又覺得怪異的話。
——“嗯,以後都不氣你了。”
——“你就容我放縱一次。我說了,要勾引你的,就這一次,以後再不會了。”
——“去罷,不要太想我。”
賀月總覺得風染的話裏,有隱隱叮囑告別之意,那麽,太後到跟風染說了什麽話,把風染匆匆逼走?
賀月收斂了自己的情緒,總算讓太後心頭舒服了一些,說道:“哀家看著風將軍對你忠心一片,人也知進退,倒有幾分喜歡,憐他被家族所逐,沒個長輩提點,哀家是去提醒他一下。”
“提醒什麽?”賀月早在去年中秋,風染不回玄武王府團圓過節時就叫莊唯一派人查過,知道風染已經被風家逐出了家族,現下被幻沙公主一鬧,人人都知道風染是風氏棄子。可是,就算風染是風氏棄子,賀月自忖,他還是很用心用意地替風染打算著,生怕風染受了委屈,吃了虧,難道自己仍有尚未周全之處?
“他一個男……將軍,又不能生,豈能獨占帝王雨露?”
“……”賀月羞惱道:“母後怎麽可以跟風將軍說這種話?!”譴責風染生不出孩子來,簡直是欺人太甚!其實,太後倒沒有這麽蠻不講理,她的意思主要是說風染生不出來,就別獨占雨露,要給機會,讓賀月把雨露撒出去!她不知兒子哪裏不對了,自從有了太子,就再沒有臨幸過任何宮人妃嬪,這才一個嫡孫,她老人家心急啊。
“怎麽說不得?哀家不是咒自家孫兒,響兒還這麽小,如果有個三長兩短,這帝位怎麽辦?傳給誰?你把花在他身上的功夫,挪一些到毛皇後身上,隻怕哀家早就能抱上第二個嫡孫了!”
“不是還有旦兒,理兒?幹什麽非要嫡孫?”
太後沉著臉道:“他們是庶子。”
“庶子一樣能繼位!”正常的除非沒有嫡子,才讓庶子繼位。不過鳳夢大陸曆史上有不少庶長子奪位成功的事跡。
賀月這副理所當然,斬釘截鐵的語氣和態度,氣得太後說不出話來,真想說:趁你還年輕,多生幾個嫡子,以策萬全。像賀月,才三子兩女,比起那些動輒十幾二十個子女的皇帝來,賀月的子嗣實在太凋敝了!就連賀月的父皇,平康帝跟太後也算伉儷情深,除了兩個嫡子,還生了近二十個庶出子女呢!
見太後不說話了,賀月帶著一些僥幸地又問:“母後就隻說了這個?”
“哀家替他著想,勸他早作打算。”
“什麽早作打算?”
“他一個……將軍,又不能生,漸漸的年紀大了,自然便色衰愛弛,不替自己早作打算,還能跟你到白頭?”
眼著風染二十五歲生辰將至,延壽之法毫無頭緒,賀月心頭的大石越來越沉重,幾乎要喘不過氣來。賀月隻覺得心頭一陣劇痛,痛得他天旋地轉,人便站不住,隻是想:“原來如此!”他就奇怪風染怎麽忽然跑去巡軍了,是聽了太後的勸,借口巡軍,早作打算去了吧?
賀月一方麵痛恨太後在風染的傷口上撒鹽戳刀,一方麵又痛恨風染竟然對自己如此沒有信心——他把心都給了他,卻抵不住太後輕飄飄一句“色衰愛弛”。
太後猛地看見賀月蒼白著臉,身子晃來晃去,似乎隨時都能一頭栽倒,太後嚇了一跳,趕緊扶住賀月,正要叫人宣太醫,賀月氣息微微,語氣幽幽地嘶吼道:“他都沒幾年可活了……沒幾年了……你還要把他從我身邊趕走!我要守著他……我想守著他……就隻剩幾年了……”
賀月自打醒事,基本就沒叫太後操過心,一向顯得很強勢,總是從容鎮定,仿佛乾坤在握,太後從沒有見過賀月如此刻般軟弱,無助地倚在自己懷裏,眼眸中水汽迷朦,抖顫的聲音,透出股哀傷欲絕,仿佛是頭身陷絕境的困獸,徒勞地悲嚎:“他轉眼就要老了,你跟他說色衰愛弛?我好不容易才把他放到身邊,你幾句早作打算就把他趕出去巡軍?……母後,你到底疼不疼兒子?你是在剜兒子的心啊!兒子都不知道,幾年之後……”說到這裏,一陣嗆咳,覺得嘴裏咳出些許熱刺刺的痰來,吐在地上,竟是一口血。
太後慌了神,一邊扶著賀月坐下,一邊慌忙叫人去宣太醫。下人本來都被摒退了,這會兒都擁了進來,七手八腳地把賀月抬去偏殿躺下,又宣了太醫進來診治。
太醫診治時,太後便坐在偏殿主位上默默地看著。在她耳畔,不斷地回響著賀月的質問:“母後,你到底疼不疼兒子?你是在剜兒子的心啊!”這個兒子跟她一直不親近,遠不如賀藝跟她親近。可是,並不是她不想跟賀月親近,是賀月醒事醒得早,醒事之後很快就學會了獨立堅強,以至於後來太後都能明顯地在幼小的賀月身上感受到王者凜不容違的氣度,使得她不太敢跟賀月親近,怕忤逆了賀月。然而,她還是心疼這個兒子的,她怎麽能承受賀月這樣的指責?
方才賀月那副傷心無助的樣子,越叫太後不安,細想賀月說的話,風染不是比賀月還小好幾歲麽?什麽叫沒幾年可活了?什麽叫轉眼就要老了?這些話,似乎另有隱情。
太醫切了脈,說皇帝主要是心神鬱瘁,瘀血於胸,一時怒急攻心,把瘀血吐了出來,倒是好事。後麵好好調理一下身體,並無大礙。聽了太醫的話,太後略略放了心。
打發走了太醫,太後坐到床邊,看著半躺地床上神態已經回複正常,隻是臉色還有些蒼白的賀月,母子對視了一會兒,還是賀月先開口:“兒臣失態了,驚了母後,還請母後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