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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章 蹲食

  作者:天際驅馳

  鄭修年也沒說什麽,道:“隻一樣,他若昧了心,要殺你,我必是要想法子救你的。你別怪我手辣。”鄭修年清楚,就風染說的那些過失和誤會一個接一個,隻怕賀月不會有那好性兒聽風染一個一個辯解。就風染所犯過失,認真追究起來,這罪名就大了,怕是難逃一死。想救風染,就得用非常手段。


  “嗯。”風染自是明白鄭修年話裏的意思。


  鄭修年一直跟隨在風染身邊,雖然風染一直不承認他對賀月有份念想,可是,風染做的很多事,都讓鄭修年覺得風染對賀月是有那麽一種念想的。就像這次回來,把自己送到賀月的刀鋒上,拿命去試探賀月的態度。所以,這一路上,風染才顯得那麽忐忑不安,憂形於色,每每夜裏,輾轉反側。鄭修年也輕輕舒了口氣,說道:“這樣也好,叫你看清楚他。”又一歎:“這天地之大,總會有我們容身之處。再不行,還可以回汀國去。”


  “我不會去汀國。”


  “為什麽?跟幻沙公主鬧得不高興了?”一個要和離,一個不和離,肯定會鬧起來。


  風染淡淡道:“外祖大人是聽了幻沙的瞎搗鼓吧?他是想權勢想瘋了,被沙子迷了眼。”


  “為什麽?”


  “幻沙再能幹,也是女子,很難越過她皇兄去。如今鳳夢大陸戰亂方生,風雲際會,正該布局之時,熙安陛下才剛四十出頭,春秋正盛,幻沙真要爭位,也是十幾二十年以後的事了。十幾二十年以後,誰知道鳳夢大陸是個什麽情形?汀國還存不存在?除非幻沙能幹出弑父篡位的狠事來……她要是幹得出來,她就不是鄭家所能控製的。隻怕鄭家倒被她利用,當槍使。修年哥,你要是擔心鄭家,回頭把我這個意思告訴鄭家,給外祖他們提個醒。”


  “嗯,回頭我寫封信去。”鄭修年再是跟了風染,跟鄭家也是有聯係的。帳子裏悶熱,鄭修年揭起帳幔一角,透了點帳外的熱氣進來:“你快點睡吧,這幾日都睡得不好。明天就回城了,要打疊起精神來應付事情。”


  一直窩藏在心頭許久的事,終於跟鄭修年說了,風染覺得鬱悶略消,倦了上來,說道:“嗯,明天一早你就悄悄離開,別跟著我,暗中潛回城去看情況再動,別回府裏去。”


  鄭修年沒有說話,隻是在黑暗中又輕輕舒了口氣。讓自己的死衛,由明轉暗,說明在風染心裏,其實十分不看好賀月。


  次日,風染率領著京畿守軍,在午後從容回朝。自然,軍隊是不能進城的,便叫幾個統領,帶著京畿守軍自回北營駐地安頓,風染跟楊立超先去修繕一新的隆安門投遞了路上一早就寫好的關於此次出兵情況的奏折,然後回了都統帥府,跟左右侍郎馬大人和蔣大人辦妥了軍隊回營的相關手續,再然後便叫楊令超趕回北營,把此次出兵所費糧草,軍備折損,人員折損等等情況統計出來,報給戶部,該報核的報核,該撫恤的撫恤。風染又叫楊令超趕緊叫下麵統計了軍功報上來,該賞該罰,他好盡快處置了。


  追殺嘉國亂軍一路北上花了十多天,在萬青山被羈押三十多天,這一路回來又花了近三十天,這一來一回,風染離府了七十多天,未曾處理軍務,本以為會堆積如山,不想遠沒有他想像的多。問了府吏,府吏說陛下差不多每天都有過來幫助處理批閱一些緊急軍務,開始不太熟悉,會多方詢問他們,後來漸漸熟悉了,就處理得快了。


  以賀月的政務嫻熟,也不是不能處理軍務的。風染想:這個都統帥府,其實是可有可無的吧?他這個都統帥,其實也是可有可無的吧?他給他如此高的權勢和地位,不過是用另一種方式豢養男寵,逗男寵開心的吧?那高高在上的人,其實還是把他當做一個男寵罷?


  風染幾乎馬不停蹄地立即著手處理積存的軍務文牘。這一關,他若過不去,他不想給下一任都統帥留個爛攤子。風染正帶著人在書房裏奮力處理公務,皇宮內侍就來了,宣了賀月的口諭,照例是溫言嘉許了一番,然後給了一天休假,並無其他多餘的話。


  風染心頭有事,廢寢忘食,還是體恤底下人的,申時,便叫人都回去了,隻留下幾個值夜的府吏。剛入更,莊唯一打發人來請風染去他的小偏院裏坐坐,說置辦了桌酒菜,是府裏後宅廚房自己做的,借花獻佛,替風染洗塵。


  自己剛回來,尚不明白賀月的態度,不知道賀月將會怎麽處置自己。為了嘉國亂軍奪占皇宮的事,賀月處置了一大批官吏,連葉方生,淩江這些凡是稍有過失的都被罰俸降職,數十人被革職流放貶官,更有數人被砍了頭。賀月沒清算自己,並不代表賀月會放過自己,隻是自己一直領軍在外。若是自己先跟莊唯一私下接觸了,怕莊唯一受到牽連,也被賀月疑心到。風染想了想,便回絕了,隻叫來人回複莊唯一,說自己已經歇下了。


  還是中午在軍隊中吃了午飯,挑燈夜戰到二更左右,風染實在餓了,便叫府吏去後宅問問,拿點現成的點心出來充個饑。


  風染邊看著文牘,邊等府吏回來,正看著了,忽然覺得有人拿了碟不知是什麽的點心,在他眼前晃了一晃,又拿開了,雖然覺得這舉動有失輕浮,實在對自己不夠敬重,風染無心追究,頭也不抬,眼也不轉,隻淡淡道:“放一邊就是,退下吧。”


  來人便站在風染的書案前,輕輕敲了敲書案道:“老莊說,你一早就歇下了,是這麽歇的?”


  一聽那熟悉的聲音,風染大吃一驚,趕緊丟了手上的文牘,一頭跪到地上叩頭道:“臣風染拜見陛下!”


  風染一個頭還沒有叩下去,早被賀月拉住了,本想一把就把風染拉起來,不想風染微微運力,竟是仍舊跪在地上,似乎仍想把這個禮行完,賀月加力,風染亦加力,兩個人頓時僵持上了。


  兩個人私下相處,他不叫他叩頭,本是體貼之意,風染為什麽非要叩頭見禮?為什麽一點不體會他的心意?還是說,真像莊唯一說的那樣,風染隻把自己當成他的臣子,所以才要謹守為臣之禮?除此之外,還有什麽解釋呢?


  賀月的功力哪能跟風染相比,他又是一手端著點心碟子,隻用一隻手去拉風染,相持不了多久,賀月就堅持不住了。他惦記著他,冒著又被逮住的風險來看望他,剛一照麵就遇著這麽煞風景的事,心情頓時不好了,猝然鬆勁放手,看著風染從從容容在他麵前三拜九叩,行了臣下覲見君王的全套大禮,心情瞬間跌落穀底。


  賀月把手上的點心碟子彎腰放到風染麵前的地上,說道:“快吃吧。”然後回身坐到了書案前。


  賀月沒叫平身,風染還跪著,賀月這是要叫他跪著去吃放在麵前地上的點心?這是把他當狗吧?想看他像狗一樣跪著進食?太汙辱人了!好歹臣子也是人啊!風染僵著身子,壓著怒氣,跪著沒動,但勁力已不由自主地遍布全身,隻要賀月敢再以一言加之,他不殺他,也要一走了之,從此遠遁。


  風染沒動,賀月也沒催促,隨手翻看著風染剛處理批閱的文牘,腦子裏亂亂的,其實根本沒看進去,書房裏的氣氛比那嚴冬還冷,就隻聽紙張被抖得“嘩嘩”的響。賀月也暗暗失悔,深知風染性子高傲不馴,哪能受這樣的羞辱?可是,自己一時氣惱不察,做都做出來了,實在想不出挽回的辦法,隻得把文牘翻來翻去的看。


  賀月想來想去,像下了什麽決心似的,站起身,親自去關了書房的門,回過來,在風染麵前蹲下,忍著心頭泛起的一陣強過一陣的恥辱感,拿起那碟子裏的點心,咬了一口,食不知味地嚼了幾下,強讚一聲:“你府上的點心,甚是好吃。”以他帝王之尊,一輩子也不會蹲著去吃放在地上的食物。那一刻他深深明白,什麽叫自作自受。可是,他根本沒有羞辱風染的意思,隻是單純地想把點心放到風染麵前,讓風染吃。等他坐下來,才回過神來,才曉得壞事了。


  好容易才把那小口點心噎了下去,賀月把碟子端起來遞到風染手上,又拉風染站起來,柔聲道:“吃吧,別餓壞了。”


  既然賀月先蹲著吃了地上的點心,那羞辱的意味就明顯減淡了,大概是皇帝一時舉止失當吧?風染沒有再堅持,接過碟子,就著賀月的一拉,站了起來,謝了恩,捧著碟子不動,到底不願意吃曾放到過地上的食物。


  兩個人就這麽直挺挺地對峙在書房裏,賀月喪氣地想:他該怎麽拉近跟風染的距離?


  風染花了將近一個月時間才帶著京畿守軍磨磨蹭蹭地回來,賀月敏銳地感覺到什麽,才會冒著風險跑過來,順便也要事先商討一下該怎麽處置風染的那些過失。風染的過失明擺著,不作處置,在朝堂上說不過去。哪知一見麵,兩個人竟會鬧得這麽僵,結果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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