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無人敢稱帝奪位
作者:天際驅馳
賀月抱住太皇太後尚未冷卻的屍身,叫一聲:“皇祖母!”微微聳動著肩臂,把頭埋進了她懷裏。
在賀月身後,幾個老臣更是放聲痛哭!
跪得那麽近,雖然風染並沒有聽到賀月的哽咽聲,但是風染能感覺到賀月的無聲噎泣。認識賀月以來,賀月給風染的印象總是堅強的,強大到堅不可摧的地步!那種發自內心的強大,令賀月身上無形地散發出一種能在不知不覺間征服別人的自信,仿佛這世上,便沒有什麽事是賀月做不到的。
風染從未看見過賀月有如此軟弱的時候,甚至他都沒有去想像過。然而,眼前的賀月,是如此真實,有平常人的悲歡喜怒,也有平常人的軟弱哀傷,在痛失親人時,也會悲痛流淚,那份真切的情感,甚至比性子冷淡的自己還要強烈!
聽不見的飲泣,看不到的淚滴,如同萬鈞巨石,重重敲打在風染的心房上,令風染的心弦為之震顫,為之痛徹。風染自身親情缺失淡薄,這麽多年,一個人孤單地活著,也不覺得親情的缺乏有什麽缺憾,活著,他不會為別人流淚,死後,他也不會寄望有人會為他流淚。然而,在目睹著賀月的哀傷時,忽然喚起了風染對親情和感情的渴望,他想有那麽一個人,或是一些人,在他活著時,為他開心,在他身後,為他哀傷。
風氏已經將風染逐出了家族,血脈之親早已在對權勢地位的爭奪中被撕裂得七零八落,麵目全非。
在遭遇了鄭家的背叛後,風染對鄭家和鄭修年的信任和感情大幅降低,或許,在鄭家眼裏,風染是他們要扶持的傀儡,在鄭修年眼裏,風染不過是他的少主。如果有其他的選擇,鄭家和鄭修年都不會選擇他。
遠在汀國的陸緋卿或許會為他難過,可是,陸緋卿終究會有自己的感情和歸宿。對陸緋卿那份無疾而終的喜歡,雖然已經越來越淺淡,卻是風染心頭始終不能抹除的芥蒂,風染關心關注著一切陸緋卿的消息,然而,他自己心頭有鬼,實不願意看見陸緋卿。
隻有眼前,這個抱著祖母的屍身,陷於悲痛之中的男子,距離自己那麽近,仿佛觸手可及。一直以來,風染都清楚,賀月喜歡自己,從最開始的帶著幾分褻玩之意,到後來漸漸接近自己對陸緋卿的那種純淨平等的喜歡,風染甚至還能感覺到賀月對自己的喜歡越來越甚,縱然他們之間,隔著君臣大防,隔著人倫天理,隔著無法釋懷的怨恨和抗拒,可是賀月的喜歡,依舊藐視掉一切的世俗禮法,人事世故,慢慢滲透浸潤進風染孤寂的心房裏,給予了風染點滴溫暖之意。
那一刻,風染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心房,為眼前這個男子的哀傷和軟弱而痛楚。風染想,當他身死之後,他曾為之心痛過的男子,會不會為他掉一滴淚?
雜念紛踏而至,隻在風染的頭腦裏極快地閃過,風染很快收束起自己的情緒,說道:“陛下,請節哀。”頓了頓,壓低了聲音又道:“死者已矣,來者可追。”後麵這一句話,包含著無窮意味。耀乾帝奪取了皇宮,他手上不可能隻有一個太皇太後,他們要怎麽保全太後?皇後?太子等等?
是任由耀乾帝殺戮,保住江山?還是先答應合國,保住親人,然後再緩圖後謀?
賀月慢慢抬起頭來,一雙眼仍然紅著,跟風染四目交投在一起。良久,賀月抱著太皇太後站起身來,把屍首轉身交給內侍,又深深看了風染一眼,向隆安門前的拱橋走去。一旦走過拱橋,就在門樓上弓箭手的射程之內了,不少大臣疑惑地叫道:“陛下!?”風染也站起身,緊跟在賀月身後,隻落下半肩的距離。
不等賀月走上拱橋,門樓上又推上來兩人,大臣一看,更是激憤萬分:竟然是皇後娘娘。懷裏抱著一個嬰孩,不用問也知道,那是太子殿下!旁邊有個女侍攙扶著皇後。
在場之人雖然全是男子,但大家都還是有點常識的,知道婦人坐月子,有吹不得風,受不得寒,走不得路,使不得力等等諸多禁忌,違了這些禁忌,到年老了,便會出現各種月家病的病症。皇後娘娘才剛生產完五天,正在月子之中,竟然被耀乾帝抓到隆安門的門樓上來吹風受寒,還走了這麽遠的路!這樣對待一個月子中的婦人,耀乾帝好歹也是皇帝,幹的事卻不是人幹得出來的!
大約是接受了朱耀和太皇太後兩次教訓,毛皇後隻被封了啞穴,但不許靠近城垛,被嘉國兵卒簇擁著站在門樓上,容色慘淡地,遠遠地看著賀月。
耀乾帝不斷地接下手下的稟告,皇宮各門,紛紛告急,他的心情比賀月更加急迫,也更加決絕,看了一眼賀月,說道:“太子先來,還是那句話,朕再問三聲。”聽了這句話,毛皇後死命地把嬰孩緊緊抱住。那武功高手走過去,不費吹毀之力就把嬰孩從毛皇後懷裏拉扯了出來,提在手中,伸出城垛之外,把太子懸空吊在門樓上。大約繈褓被這麽提著,令太子感覺不舒服,便“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剛出生五天,嬰孩軟嫩的低聲嬌啼,把索雲國一眾大臣哭得心驚膽顫。
“且慢!”在索雲國的眾臣中站起來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兒:“臣莊唯一,有事啟奏耀乾陛下。”
“講。”
“陛下是想讓我國皇帝陛下簽署合國協議。不過成德陛下能不能代表我索雲國一方,尚在商議之中!”
皇帝不能代表自己的國家?什麽意思?
莊唯一道:“因成德陛下有失君德,我朝群臣及各位王爺正在勸其遜位,另立新君!由成德陛下來簽這個合國協議,隻怕我索雲國眾臣和王爺們不服,未必承認!”換句話說,索雲國朝堂眾臣可以不奉遜帝之旨,遜帝簽下的合國協議,就隻是廢紙一張!
敢情,自己發動奪宮行動之時,正趕上索雲國朝堂上皇帝跟眾臣王爺窩裏鬥?怪不得自己按照往常的時間攻入皇宮,皇宮裏居然搜不到皇帝!耀乾帝繼而又想,如果賀月成了遜帝,自己精心設計,攻入皇宮,挾製的皇後和太子等人,對新帝而言,豈非完全起不到威懾脅迫的作用了?!
“新帝是誰?”
要解救太子,最直接的法子就是讓賀月變成遜帝,另立新帝,太子就不再是太子,也就不再具備脅迫的價值了。
隆安門外,索雲國眾臣跪了一地,誰都沒有吭聲。幾個王爺更是不敢站出來,自認新帝,他們雖然想做皇帝,但還不敢在這麽眾目睽睽之下稱帝篡位。隻怕隻要自己承認是新帝,立即就會受到耀乾帝的脅迫。雖然說耀乾帝手上的皇後,太子是跟自己沒關係,自己是可以不受脅迫,可是不保全遜帝家眷,性子涼薄,同樣會令眾臣寒心,沒準等把耀乾帝奪宮這事過了,自己就要眾叛親離。再說了,莊唯一可是最最堅定的擁君派,此時提出廢帝新立,明顯的是莊唯一的移禍之計,要令耀乾帝手上的人質失去脅迫的作用,回過頭來,渡過難關之後,自己鐵定會被擁君派清算!更何況,也沒有哪個王爺具有完全控製朝堂的實力,更是不能冒然稱帝。
這是最好的,順勢逼迫賀月遜位的機會,但卻也是最壞的稱帝時機。幾個王爺,盤算來盤算去,就算明知道錯過這個機會,他們就再不能逼迫賀月遜位,然而,他們終究沒有人敢在此時出頭稱帝,奪取皇位。尤其是宏逸宗王和開濟藩王兩位,雖然一個曾是康成國皇帝,一個曾是奉和國皇帝,但他們自問無論才幹,氣勢,魄力,擔當都較耀乾帝遠遜,隻怕扛不住耀乾帝的脅迫,簽下喪權辱國的合國協議,留下千古罵名。至於玄武鎮國王哪曾見過如此血腥殘忍又令人窒息的場麵?他本懦弱,以前做的太平皇帝,權柄都旁落給大臣,此時更不敢吭聲,生怕被人揪出來。
風染站在賀月身後,明知莊唯一的用意,也是一聲不吭。他如今手握重兵,正是最被皇帝忌憚之時,他不能表現出絲毫的異心,他害怕引起賀月的猜忌,失去賀月的信任。
莊唯一盤算得好,可惜沒有人敢接招。莊唯一等了半天,沒有一個王爺或大臣出頭應承,隻得應道:“尚未議定新帝。”
皇帝被廢,新帝未立,難道要群臣主政?索雲國的朝堂當真稀奇古怪!耀乾帝很快就醒悟過來,那個叫莊唯一的大臣是在故意拖延時間!而他現在,最經不起拖延的就是時間,皇宮各門一再告急,拚命支撐,隻要有一道宮門被攻破,索雲一方很快就會殺到隆安門來,他就會前功盡棄。耀乾帝冷然:“既然新帝未立,這一個在位一天,就是你們的皇帝!合國協議簽署之後,朕就是你們的新帝!”看向賀月,重又問道:“成德陛下,合國協議,你簽是不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