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給機會再次選擇
作者:天際驅馳
一個白發白須的老頭兒早已經氣定神閑地坐在了臥房內書案前的椅子上,小遠正站在老頭兒的身邊,說著什麽,見風染進來,趕緊閉嘴。那老頭兒笑道:“乖曾孫兒,有潔癖就是好!你那床底抹拭得都比我床上還幹淨!就是這天氣,睡在地上有點涼。”補充道:“還有點硬!”
風染向小遠道:“你先出去,我有話跟太姥爺說。回頭,你把臥房裏清洗一遍。”
小遠怯怯地低聲道:“少爺……我不想走……我沒地方去……”那麽粗壯魁偉的男子在風染麵前竟像小孩子一般緊張得手足無措。
風染走過去,像兄長一般,擁了一下小遠:“是我冤了你,對不起,留下吧。”
小遠頓時開心起來,老頭兒笑道:“看吧看吧,我就說我的曾外孫兒人是最好的,心是最軟的!出去出去,我曾孫兒要跟我說體己話兒。”活脫脫一副寵愛曾外孫兒的樣子。
等小遠出去了,風染寒著臉問:“太姥爺當時怎麽不出來?”那時賀月用抱月式跟他練功,那姿勢落進別人眼裏,就是皇帝非禮大臣的最好證明,沒有人會想到他們在練功。
太姥爺嘿嘿道:“那是皇帝啊,叫我製住他喊人進來捉奸,拿我當槍使,當我是傻的?”又一笑,有些狡黠地道:“我就想看看,那皇帝會如何待你。如果我不答允你外祖,他肯定不會讓我躲在你床下。”
風染知道,就算他跟賀月沒說話,但床上床下那麽近的距離,武功高手完全可以借憑空氣的細微振動推斷出對方的動作,聽風辨形是每個習武人必練的功夫,這功夫尤其在夜戰中更顯威力。那麽自己跟賀月在床上的小動作,全都落入了太姥爺耳中了?
老頭兒又道:“小染,不管他是誰,他心頭在意你。你太姥爺活了一大把年紀,看多了人,這一點還是看得準的……雖說,你們兩個男人……是不太合適……不過,隻要你心頭有他,太姥爺不會阻礙你們……”老頭兒招招手,風染走過去想坐在太姥爺身邊,卻被太姥爺一把抱起來坐在自己懷裏,像抱著個小外曾孫兒似的,湊過嘴,在風染臉頰上香了香,低聲笑道:“……將來要談婚論嫁,你一定要找太姥爺替你作主。”
還談婚論嫁?老頭兒的心思真能跑馬!風染漲紅了臉,在心底裏默默地糾正:他哪有喜歡賀月了?哪有??哪有???他隻是想跟賀月搭伴泄火而已!而已!!而已!!!風染沒敢搭話,也沒時間跟老頭兒胡扯,隻問:“太姥爺,回頭你怎麽跟外祖大人交待啊?”
“我是他小叔叔,我須得著跟他交待?我不聽他的,他能把我怎樣?最多就是他躲一邊生生悶氣,氣過了就好了。小孩子多氣氣就長大了。”
聽老頭兒的口氣,直叫風染汗顏,問道:“我外祖大人呢?”鄭承弼安排的計劃沒有順利實施,擁君派和逼宮派為了皇帝有沒有失君德,要不要遜位的事,在自己臥房的廳堂上吵得不可開交,其後又驚悉皇宮被亂軍所強占,發生了這麽多事,鄭承弼卻一直沒有露麵。
老頭兒朝西麵指了指,在風染耳邊悄聲道:“正躲在他西院裏生悶氣呢!當我不知道,嘿嘿,我曉得的!”又道:“不過這回我給他把事情辦砸了,挺不好意思,我要溜出去玩玩,免得他看著我再生氣。”雖然他是比鄭承弼長了一輩,可鄭承弼曾為鄭家家主,雖是晚輩,一樣有威懾力,老頭兒還是有幾分心虛。
風染想:他要是有老頭兒這樣不聽號令的部下,早就拖出去砍死十回八回了。然後又想,老頭兒不聽鄭家號令,固然讓鄭承弼頭痛,而鄭家不聽自己號令,自己不也一樣頭痛?等奪回皇宮之後,自己要怎麽處置鄭家?怎麽妥善處理好鄭家跟自己,鄭家跟賀月,鄭家跟索雲國的關係?也是件無比頭痛的事。
老頭兒說風就是雨,抱了抱風染,心滿意足地把小外曾孫兒放下來:“關你一回,你這功夫又長進不少,隻怕我已經打不過你了。不行,我得趕緊到江湖上好生曆練曆練去!”邊說邊一溜煙似的跑了,好像鄭承弼會來捉他似的。
風染看著被老頭兒打開的門,道:“鄭修年,你進來。”
鄭修年走進來,順手關上門,走到風染身前,跪下:“鄭修年見過少主。”
風染微微側過身,避了鄭修年的禮,問道:“是你,把我所有的事,都告訴了外祖大人?”
“是。”
“那你說說,你為什麽去地牢裏,喂我那粒藥?”
“因為你是少主,應該得到必要的尊重。”而不是被迷昏了,像傀儡一樣被人操縱。但是鄭修年在鄭家人微言輕,他隻能憑借輕功,偷偷潛入地牢,給風染喂了一粒能保持清醒的藥,以表達自己對少主的尊重。
風染道:“你再說說,你是我的死衛,還是鄭家的死衛?當年你立下重誓,是要效忠於我?還是效忠於鄭家?”
當年立誓時,自然是立誓做風染的死衛。但在鄭修年心裏,鄭家奉風染為少主,效忠鄭家和效忠風染,有區別嗎?鄭修年一直覺得鄭家跟風染就是兩者合而為一的,可是,現在看來,兩者是大有區別的,然而,鄭修年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他要在鄭家和風染兩者之間,二選其一。鄭修年遲疑難答。
在那地牢裏,風染曾想過,鄭修年是效忠於自己的,不然為什麽要來喂他一丸藥?所謂鄭修年選擇站在鄭家一邊,是外祖大人騙自己的。然而鄭修年的每一分遲疑,都令風染的心越冷一分,風染不死心,要聽鄭修年親口告訴自己:“現下,你選擇:你是要跟著我,還是要跟著鄭家?”風染竭力控製住自己的情緒:“你若選擇跟著我,便仍是我的死衛,前事不提,你我仍如從前。但你若再次叛我,隻要我不死,就必定要你死!”同樣的背叛,風染絕不容忍第二次發生。“你若選擇跟著鄭家,以後便隻是我遠房表兄,我待鄭家如何,便也一般待你,不會對你特別。”兩個人曾經的親密關係,過去的種種情誼就從此一筆勾銷。
鄭修年跪在地上,垂著頭,急速思考著。像風染一樣,上一次立誓成為風染死衛時,鄭家並沒有給他選擇,一切便理所當然地替他作主了。風染給了他一次機會,讓他做出這一生中最重要的選擇。
選擇效忠鄭家,他可以迎娶自己心愛的女子,也可以成為一代名將,更可以讓他孀居的母親分享他的榮華。這些曾是他少年時的夢想和追逐。
說什麽一統鳳夢?說什麽為天地立心,為百姓立命?說什麽開萬世太平?美好的願望可以有,但這些並不是他的夢想。可是,他親眼看著那曾經消沉死寂的少年,是如何孤苦無依地從絕境低穀中站起來,向著那高不可攀的目標邁進,活得那麽鮮活而決絕,拚命想去實踐那宏偉而壯麗的目標,義無反顧。
那是他相伴了十幾年的孩子啊,他怎麽能忍心不相扶一把?那也是他曾經立誓要效忠追隨一生的少主啊,他怎麽能忍心不相助一把?
風染等了一會兒,見鄭修年良久無語,他心頭惦記著攻打皇宮,不敢擔誤,輕輕道:“修年哥,煩勞你告訴我外祖和二舅,鄭家不願意幫陛下奪回皇宮,人各有誌,我不強求。但是這段時間,鄭家最好安份一點,不要再弄出什麽花招來。修年哥,以後你也少來我這裏罷,我這人薄情,眼裏又容不得砂子。”風染一邊說著,一邊自己走了出去,語氣是少有的溫柔平靜,卻顯得疏離客氣。在臥房門口站了一站,輕輕舒了口氣,忍下泛到眼底的酸楚,強顏笑了笑:“修年哥,這樣也好,不再做死衛,你就可以迎娶紫煙姐了。隻是,我不能去恭喜了。”抬腳走出了臥房,道:“我預祝你們白頭到老,一生平順。”
沒有回答,往往便是回答。
亂軍是誰?用意何在?一起均不明了,隻可以肯定的是,必定是想對索雲國不利。奪回皇宮,救出三位娘娘和皇子公主等,本就意義重大,沒有鄭家的支持,風染第一次獨自一人支撐大局,此戰對希望擺脫鄭家依賴的風染來說,含意更加重大深遠。
風染到達書房時,賀月,淩江,葉方生,六位王爺,已經在書房裏落座了。賀月左手邊的主位還空著,想是留給他的,風染也不客氣,向賀月告了罪便在主位上坐了。其他的文官和對攻打皇宮出不上力的官吏,便都安排在前堂前廳上等候消息。
等風染坐下,淩江,葉方生和幾個王爺,紛紛向賀月稟告了自己手下兵卒的人數和準備情況。雖然大家是在向皇帝稟報,但大家也都心照不宣,知道風染才是這次指揮攻打皇宮的主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