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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盼將軍平安歸來

  作者:天際驅馳

  宣旨內侍倒嚇了一跳:“將軍快請起,小人光顧著喘氣,沒說清楚。”一邊說,一邊把聖旨遞向風染:“陛下說,這是他親筆諭旨,叫小人不必宣旨,親手交予將軍,令將軍自行拆閱。”


  皇帝聖旨,自行拆閱?似乎這又是一樁僭越之罪。


  風染雙手從內侍手裏接過聖旨,展眼一看,帥帳裏都是人,自是不方便拆閱,問道:“大人,陛下可有旨意,需要本帥回複麽?”


  “陛下說,若將軍有回複,令小人帶回,若將軍無有回複,便罷了。”


  有沒有回複,自然得看了聖旨才能決定。賀月的意思是要他立即拆閱聖旨?風染點點頭,便轉身走進後帳。這帥帳是統帥的臨時官邸,被一道布簾子隔了開來,前麵大部分用來公務議事,稱為前帳。布簾隔出的一小部分,供統帥休歇之用,稱為後帳。剛才風染跟鄭修年就睡在後帳裏。


  從明黃布套裏抽出聖旨展開,尚未展完,風染就覺得這道旨寫得怪異,絕非一般聖旨,至少在書寫上就不同於一般聖旨!展開聖旨,觸目所見是聖旨中間極大極大的兩個字:“平安”。這兩個字,幾乎占據了整張聖旨的大半篇幅,然後風染才注意到,在平安兩字的右上角用正常大小的字體寫道:“祝將軍馬到成功,盼將軍。”左下角也用正常大小的字體寫道:“歸來,望將軍善自珍重。”


  這聖旨就三句話,“祝將軍馬到成功,盼將軍平安歸來,望將軍善自珍重。”顯然,賀月最在意的是第二句話“盼將軍平安歸來”,第二句話裏最在意的是“平安”兩字,因此,把這兩字寫得如此巨大,讓人展旨一看,奪目而入的就是“平安”二字。


  這道旨,說平常也算平常,說不平常也算極不平常。透過薄薄的絲絹聖旨,風染甚至能感受到賀月在聖旨那頭對他的殷殷關切,盈盈叮囑。果然,賀月絲毫沒有責怪他失約欺君之罪,反倒害怕他又跑去衝鋒陷陣,再度失手受傷,因此親手親筆寫了這道旨,叫內侍快馬追來。


  風染生出來便親情缺失淡薄,以往出征出戰,從沒有人叮囑過他,更沒有人會盼他平安歸來。他沒有牽絆之人,也沒有人牽絆於他。茫茫人海,孤身一人,無牽無掛,便什麽都不怕,再加上自知短命,因此風染作戰,一向身先士卒,奮不顧身。


  如今,終有一人,用傳達聖旨的形式,鄭重地盼望他能平安歸來,鄭重地叮囑他要善自珍重。


  與聖旨卷在一起的,還有一封書信,風染拆開火漆,見信箋寫得更加簡約:“封劍,昊國唯崗郡參將,其人率直血性,可試收心,善用之。”


  那個封劍,想必就是同宣旨內侍一起趕上來的那個參將了,原來是昊國將領,而且曾經是唯崗郡的駐軍參將。參將是三品官階,庶族在軍營中可越三階任職,參將就是庶族在軍中任職的最高級別了。


  風染略一思索,就明白了賀月送人過來的兩層含義:其一,昊國的唯崗郡跟索雲國的邦淇郡隔著涫水相鄰。如今霧黑大軍正是在唯崗郡的江陵渡準備強渡涫水。想必賀月覺得把這個原唯崗郡的駐軍參將送過來,以封劍對江陵渡的了解,或許會對戰事有所幫助;其二,昊國跟榮國都是暫時合並進索雲國,在索雲國相對獨立,這兩國的將領和大臣沒有像其他國家一樣,打散了分配進索雲國的各個部門任職,賀月便一直想方設法把自己的人手安插進這兩國集團中,又找各種借口,把兩國中的能員幹吏抽調出來給自己辦事。想必這個封劍是經過賀月暗中考查,準備收歸己用的將領,才特特地送上來叫自己“試收心,善用之。”


  “盼平安”和“送將領”,明明送將領才是正事啊,盼平安連個屁事都不算!然而,賀月卻用聖旨“盼平安”,隻用了一通信諭“送將領”,顯然,在賀月心頭,孰輕孰重分得很清楚——風染的平安,超過了朝堂的勾心鬥角。


  第一次,有個人,在都城裏,盼著他平安歸來。風染捧著這一旨一諭,無端地覺得心頭有些溫暖,又有些酸楚。然而,大戰在即,風染很快就收拾起了那些閑愁別緒,卷起聖旨信諭走了出去。風染向宣旨內侍拱手一揖,說道:“煩勞大人轉告陛下,臣謹遵聖旨。”風染回複的是“謹遵聖旨”,而非“謹遵信諭”。“謹遵聖旨”四字所包含的別樣意思,想必賀月聽了就會明白。


  宣旨內侍指了指進帳後一直一言不發的三十來歲的參將道:“這位便是封將軍。”封劍以下屬謁見上司的禮數,向風染行了軍禮。風染淡淡地受了,回了一揖:“將軍且少坐,容後再與將軍細談。”


  風染便叫親兵給宣旨內侍安排睡處。內侍都是從皇宮出來的,一向享受貫了,哪裏在簡陋的軍營裏呆得下去?傳了旨,交了人,也得到了風染的回複,宣旨內侍便執意離開,自去附近的地方官衙投宿。


  宣旨內侍走後,風染向封劍道:“此番本帥北上阻止霧黑強渡涫水,陛下送將軍前來,是想借重將軍的才幹,還望將軍助本帥一臂之力。”


  封劍見風染才二十出頭的模樣,心頭先存了幾分輕視。雖然聽說過風染南棗撤軍和枇杷穀殲敵之戰,但猜想那些戰役和功勞多半屬下拚命掙下的,風染隻是白占了下屬的功勞。強占屬下功勞的事,在軍隊時有發生,風染這麽年輕,隻怕沒什麽本事。隻冷冷淡淡地應酬道:“末將必當竭盡全力,以助將軍。”


  風染又道:“封將軍是昊國參將,此番為我索雲國出力,不能讓將軍師出無名,便屈將軍先在我麾下做個參讚。”


  “好。”封劍顯得幹練而沉默,在他身上,有一股亡國之將的沉痛和壓抑。未能守護住自己的國家,是軍隊之恥,將領之恥。


  “今兒晚了,封將軍又追趕了一天,想必累了,先下去歇息吧。等明日,我與將軍邊走邊談。”風染便叫親兵把封劍送去跟其他的參讚一起歇息。


  叨擾一場,軍營各人複又躺下歇息。


  等人都退出去了,鄭修年問:“他傳了什麽旨?”他是風染的死衛,生死相隨,自然不必避諱。


  風染把那旨和諭遞與鄭修年看,鄭修年一瞥之下,便又把聖旨扔回給風染,淡淡譏道:“小題大作,吃飽了撐的。這有什麽好回複的?還‘臣謹遵聖旨’!傳這種旨,沒的把聖旨都辱沒了。哼哼!”風染更應該回複“謹遵信諭”才是。放著正事不說,這一君一臣,公然調情!鄭修年覺得自己眼快瞎了。


  風染吹熄了燈燭,一邊摸黑裹緊被子,一邊問:“修年哥,你說該如何處置那個封劍?”


  “那狗東西不幹好事,淨幹這些挖人牆角,撬人台柱的勾當!你要願意幫著挖,就好生用他,你要不願意,等仗打完了,再把人還回去,就說這人是草包,不堪大用。趕緊睡吧,明兒一大早還得趕路。”


  “他送來的人,不可能是草包。”賀月送人來,肯定早就暗中考查過,必定是有才幹的,才會考慮進行拉攏分離。


  “……”鄭修年懶得再說,直接卷在被窩裏睡了。賀月算個什麽東西?哪有睡覺要緊?風染一碰到賀月的事,就跟喝了雞血似的!還好自己是正常的。


  霧黑大軍果然準備在唯崗郡的江陵渡強渡涫水,這一仗,從年初的元月二十七開戰,一直打到年底的冬月中旬,戰程之長,遠遠超過了蘇拉爾大帝對戰爭的預期,深知這場戰爭,越拖下去,對己方越加不利,心裏焦急萬分,為了盡快消滅鳳夢大陸的所有國家,第三次從霧黑大陸本土調集了大批兵卒和婦女。


  一方麵,對已經占據的鳳夢國土加強控製,安撫收買人心,更加緊了種族融合的步伐。鳳夢男子隻要交納一定錢幣,就可以直接把霧黑女子娶回家為妻為妾,但凡娶納了霧黑女子的人家,就可以在田賦,契稅,經商,買賣等各方麵得到法令上的優惠照顧。不過似乎鳳夢男子對迎娶霧黑女子並不上心,盡管交納的錢幣遠低於迎娶費用,又有各種優撫措施,但願意娶霧黑女子的少之又少。導致不少霧黑女子被養在當地衙門或轅門裏嫁不出去,倒成了一些霧黑兵卒尋求風流快活的去處。


  另一方麵,蘇拉爾大帝加派兵卒,對鳳夢大陸最後兩塊頑抗之地進入圍剿。依山山脈下,烏國跟嘉國背靠背依據依山負隅頑抗,不過占地有限,力量不強,難成大患,蘇拉爾大帝也不急。真正令蘇拉爾大帝極度不安的是中路三國,鳳夢大陸竟然守住了那麽大一片土地!自從霧黑大軍攻到石雨鎮後,整整兩月,戰線就再無寸進!自己反倒折損了不少兵力。攻克南棗防線,敵方雖是步步敗退,己方卻分明是被人牽著鼻子走;枇杷穀敗逃,更擺明了是關門打狗的套路,隻是套子做得不夠牢固,才被己方反咬一口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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