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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 舊時府宅舊時人

  作者:天際驅馳

  看著風染從容不迫地帶著人退出朝堂大殿,那挺立的背脊,勁瘦的身影,昂揚的鬥誌,鮮活的神采,晃入賀月的眼睛,恍然覺得他們的距離是從未有過的親近,不再是天各一方的疏遠,現在他們是一根繩索上拴著的兩隻螞蚱,那根繩索便是:一統鳳夢。


  他和他,終究在一起了。他們要並肩實現他們的抱負和目標,沒有了身體上和感情上的糾纏,共同的雄心和野心卻把他們更緊密地結合在了一起。


  朝堂上,大約有兩成左右的武官武將隨著風染一起告退。有了風染的分擔,賀月隻覺得他這朝堂上,頓時淨靜了許多。


  不過這隻是賀月的錯覺,風染前腳一離開,朝堂上原本各自為政,關係錯綜複雜的六、七股勢力,立即口徑一致地對風染大肆劾彈,勸諫賀月收回軍權兵權。因為任何皇帝都不可能把兵權軍權交付到別人手裏,更別說是交付到一個人手裏。那個人若是起了反叛之心,皇帝手上無兵無軍,幾乎沒有反抗之力。至少也應該按照賀月一貫的行事風格,在都統帥之外,另置一個副都統帥,一正一副,相輔相助,亦彼此製衡,這樣才好預先防範風染生出不軌之心。


  眾臣對設置都統帥一職,捋順軍製將製兵製並沒有太大的意見,關鍵是覺得皇帝所委任的都統帥人選,太年輕,沒有資曆,也沒有威望,就憑著在朝堂上發表的一席論戰便委以如此重任,實在太過兒戲!並且皇帝對這個位高權重,位極人臣的官職沒有任何限製分權的措施,這就是極其危險的事!

  賀月也不跟朝堂上眾臣爭辯,隻說會對眾臣的建議加以考慮,然後便帶開話題。然而,誰也沒有料到,自打風染第一天踏上朝堂,朝堂百官對他的各種參劾就如影隨形,從沒有停止過!

  鳳夢的官製裏,本沒有都統帥一職,如今為了應對戰爭,新設立的官職,在賀月與眾臣的商議之下,很快就確立了都統帥一職在現有官製裏的明顯位置。


  基本上鳳夢各國的官製,文官官製均是一閣九部製,九部即是:吏、戶、禮、兵、工、商、農、刑、暗,九部尚書就自己所轄事務直接對皇帝負責。一閣即是內閣,內閣是專職協助皇帝理政的,內閣學士是一個特別能在皇帝跟前說得上話,又特別沒有實權的官職。一般由有年資有德望的官吏兼任,也有專職的內閣學士,亦有武將入閣先例。武官官製相對混亂又相對簡單,就是各地駐軍統帥直接對皇帝效忠負責,除了皇帝,誰也調不動他們。另有許多貴族武官武將隻是在兵部領個虛銜,拿著官俸卻無所事事,隻在發生戰事時,才把這些武官武將派到軍隊裏領兵打仗。


  如今設置了都統帥府,相當於把各地駐軍的統帥降了一級,將之納入都統帥府的統一管轄下,再由都統帥府對皇帝負責。


  回府第一天,風染便與幾個在都城任閑職的武官武將討論了一些官製和戰局,直到天黑盡了,風染才叫人散去。


  風染默然坐在書房裏出了一會神。當初,賀月便是坐這裏用高高在上的姿態,跟他簽下賣身契,此後,風染再也沒有邁進過書房。風染不禁想,賀月會不會把他的賣身契放在書房裏了?風染實在忍不住,便自己偷偷動手,粗略地把書房翻了一遍。


  書房雖然自賀月登位後就閑置了三、四年,但一直有專人打掃,收拾得很幹淨。除了書架上放置著許多書冊和珍稀古玩之類的陳設之外,風染並沒有找到收藏東西的暗格密室,賣身契更是沒有影子。倒是在一個書奩裏翻出了一些陳舊的書信,風染對賀月在做太子期間跟誰有信函往來並不關心,隻是跟這些信函在一起的有幾張地圖,這些地圖畫著符號,一看就是行軍打仗用的地圖,而地圖所繪正是索陰邊境。不由勾起了風染的好奇,便細細查看下去。


  細查之下,風染就知道,這書奩裏全是賀月故意收集留下來的。這些書函和地圖大多都是當年的清南軍統帥陳丹丘在五、六年前從索陰邊境寫給賀月的,在信函中詳細描述了當年發生過的一些戰役的戰情戰況,為了表達清楚,還畫了地圖附上。


  “少主,這些……這些……都是你當年打過的仗……他們在總結歸納你的作戰風格?”在風染隻有一個人時,鄭修年就不會刻意隱藏,往往直接現身跟風染說話。


  早在枇杷穀中,風染就從賀鋒嘴裏聽說,賀月一直關注著自己的成長,每戰之後,賀月會讓將領來分析自己的作戰得失。聽賀鋒說的時候,風染半個字都不信,如今看著這些信函和地圖,知道賀鋒所言竟是真的,風染不知道自己是種什麽心情,隻道:“嗯,以前的。丟著吧,沒啥好看的。忙了一天,咱們也該歇息了。”


  鄭修年道:“我不累。”他是沒什麽可累的,不能進朝堂,他就在外麵守著,風染出來後,他一直暗中跟隨著,確實不累,累的是風染。


  其實風染也不累,累的是心,坐上都統帥這個位置,才知道要操心的事實在太多了,千頭萬緒,都不知道該怎麽著手。風染這才深刻體會到,賀月那個位置實在是不好坐的,一天到晚操不完的心,太累了!


  “修年哥,以後你不用再藏著躲著了,我如今是都統帥,你就正大光明地跟在我身邊。”風染道:“你學識比我好,見聞比我廣,你有什麽意見或建議,或我有什麽錯漏失誤之處,你直接跟我說,集思廣議才好。當初外祖大人把你派給我,主要是讓你為我出謀劃策,不是單單叫你做暗衛的……如今,我的武功已足夠自保了。”把鄭修年指給風染做死衛時,鄭修年並不是他們那一輩人之中武功練得最好的,但卻是最有才幹才華之士。鄭修年如果未做死士,假以時日,必成青年俊傑,名動鳳夢。


  鄭修年默然良久才道:“再說吧。”風染有一統鳳夢的雄心,正是鄭家所希望的,然而,風染竟然選擇了投效賀月,並且風染竟然還說服了鄭承弼率鄭家軍聯手清南軍把陰國賣給了賀月,更惡劣的是,風染一直瞞著自己,等鄭修年知道的時候,陰國已經簽下合國協議了!鄭修年作為死衛,並不能怨恨風染,可是,風染有意欺瞞於他的做法,讓鄭修年更添了對賀月的恨意。在鄭修年心裏,風染跟賀月的關係,就好像人們玩笑時說的,是好白菜被賀月那豬、不!是被賀月那狗啃了。白菜自己都不怎麽恨那狗了,可是,種白菜的人卻依然恨死了那狗!他怎麽肯為風染出謀劃策,然後看著風染拚死拚活為賀月打江山?


  也許出於直覺,風染感覺得出來,鄭修年對賀月的恨意,甚至比自己更強烈,那種強烈的恨,超過了理性的範疇。


  風染跟鄭修年去後堂小廳裏去吃飯,赫然發現莊唯一竟然在小廳上候著,風染驚叫道:“先生?”如今風園改成了都統帥府,這就不是民間私人宅院了,而是都統帥府的府衙,按例,前堂後宅的官邸都分為兩部分管理,前堂有官府委派的府吏以供差使,這些府吏作為在府衙的辦事官員,各有職責,有相應的品階,府吏歸左右侍郎管理。除此之外,官員可以另置下人使喚,所需花費由官員自掏腰包,屬於官員的後宅家眷,由後宅主母或管家進行管理。府吏與下人的區別涇渭分明,絕不能混同。


  莊唯一如今也是朝堂上的四品官階,哪能還像以前那樣,讓他繼續做都統帥府的總管?實在是屈了他的才,也屈了他身份。莊唯一笑道:“部裏正在為都帥府選拔府吏,一時調不過來人手,老朽一直住在這裏,便先替公……將軍看顧著,等部裏派的人來了,我再撤。”


  風染心頭一動:“先生一直住在園子裏?”


  “是,將軍走後,陛下叫老朽要好好替將軍看著家。”


  鄭修年大為不滿地輕哼了一聲,風園能稱為家麽?虧得賀月那臉皮厚實,說得出口來!


  “不是,我是問,先生來太子府多久了?”風染想了想:“我記得先生曾說過,是先帝剛登基,陛下剛接掌太子府時,陛下就請了先生出山,坐鎮太子府,到現今快十年了吧?”


  莊唯一暗暗推算了一下,有些不舍地說道:“是,剛好十年。十年了。”他的家人慘被永昌國皇帝所殺戳,沒有一個親人,一向便以太子府為家。現下,太子府又被改成了兵馬都統帥府,他不是都統帥府的人,自然不能再住下去了。憑莊唯一的官俸,也能輕易買個宅院,再買幾個下人,舒適地養老。不過莊唯一在太子府先後住了十年,一朝離開,便多少有些不舍。


  風染便邀莊唯一坐下跟自己和鄭修年一起進膳,說道:“先生若不嫌棄,便在府裏住下吧。先生一個人在外麵另住,多有不便,不如還是在府裏住下。隻是再不能屈先生做總管了,還請先生費心,給我挑個能幹的新總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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