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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愛到山窮水盡

  第173章 愛到山窮水盡

  作者:天際驅馳

  賀月一勒馬韁,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淩江,氣道:“朕不是傳旨叫你們退了嗎?淩大人還帶著人守在這裏幹什麽?是想等著風園請你們吃晚膳?”


  淩江奏道:“陛下傳旨,隻是叫臣退出風園,沒說不能在風園外守著。”


  “在外麵守著?等著公子出來再抓?”賀月氣極想笑,他的染兒,要是肯出園子散散心,又何至於鬱瘁成病?

  淩江跪著奏道:“臣在外守著,是怕案犯逃跑了。許大人正由葉大人陪著,在裏麵緝拿案犯。”


  賀月隻覺得心頭那火苗騰騰地直竄上腦門,他就奇怪了,怎麽葉方生傳個旨,就一去不回,原來是幫著許寧去捉拿風染去了!是啊,在風染身邊,沒有人願意風染活下去!而在自己身邊,同樣沒有人願意風染活下去!哪怕像葉方生,淩江這等親信的臣子,都不願意風染活下去!甚至連風染自己都不想活下去!他喜歡一個人,為什麽喜歡得這麽艱難?這麽難過?他隻是喜歡他而已,沒有做過什麽錯事,就算不倫,可也不逆天啊,為什麽所有的人都反對?前赴後繼地想置他喜歡的人於死地?他的喜歡,就那麽不能見容於人世,不能見容於天地?一股莫大的悲哀從賀月心底彌漫而出,澆熄了他的怒火,隻剩下虛弱無力。賀月忽然醒悟,與他對抗的,不是某些個臣子和將士,而是人倫理法,是為君之道。


  皇帝可以豢養玩耍男寵,但絕不能喜歡上男寵。


  皇帝是不可以真心喜歡任何男人或女人的。


  皇帝是高高在上的。


  索雲國不缺忠臣良相。


  臣子們誓要保住皇帝的千秋英名。


  紅顏男寵禍國之事斷不容發生,一有苗頭,必要鏟除!


  是的,大臣們一再地想除掉風染,其實針對的並非風染,而是自己。賀月悲哀地想,是不是他喜歡上某個人,大臣們就要除掉那人才安心?也許,他這輩子,能夠正大光明喜歡的人,隻有一個,那就是皇後。


  賀月心頭忽然冒出一個想法:如果自己把風染立為皇後,大臣敢不敢除掉皇後?大約是不敢直接除掉的,但估計會前赴後繼要求廢後,因為風染鐵定會有七出之條中的一條:無子。


  賀月自嘲地想,他的處境,又比風染好得了多少?風染在風園裏,是孤單的,他在朝堂上,何嚐不是孤單的?他是高高在上,可是他也是孤軍作戰,連最信任的葉方生都跟他不是全心全意!他的一舉一動,何嚐不是受著眾臣的監視?風染的孤單還有他體會,還有他憐惜,他的孤單,又有誰能明白?


  賀月沒有再說話,打馬進了前堂,在前庭下了馬,直接進入前廳坐下,不見許寧和葉方生來迎駕,一問,才知道許寧和葉方生正在後宅裏“勸說”風染歸案。


  賀月剛起念直接駕臨容苑,但想到風染說過,下一次要“赤身接駕”,並且要把大臣們奏折上誣蔑自己的事做成事實。這些自輕自賤的話,風染未必真要去做,卻表達著風染斷然拒絕的態度。他不能逼到風染受辱,逼到風染寒心。這也是賀月四十多天一直不敢再次駕臨風園的原因。想到此,賀月又在前廳坐了下來,吩咐道:“傳旨,立即宣許寧,葉方生來見駕。”頓了頓,加上一句:“傳風染接駕。”他在想,風染到底會不會,敢不敢,真的“赤身接駕”?

  旨意傳下去,很快許寧和葉方生就出來了,在前廳裏向賀月參拜見禮。在兩人身後,再無別人,風染這是要拒不見駕麽?這要是被大臣們知道了,又是個欺君的死罪!賀月心下大悔,他不該一時忍不住,去逼風染,倒給了大臣們參劾風染的口實!


  等許寧和葉方生,參拜完了,稍稍退開之後,小七方在賀月耳邊,低低稟告道:“風染公子說他獨自在太子寢宮候駕。”


  “獨自在寢宮候駕”?想了一想,賀月心頭的痛惜才慢慢傾泄而出,吞噬了其他的感覺。是他逼他,終歸,把兩個人的關係,逼上了絕路。他知道,風染此時獨自在寢宮,必定是在“赤身接駕”!他不想辱他,不想逼他的!他隻是喜歡他而已,可是這份喜歡,已經再不能相見,再不能擁有。


  一份喜歡,被逼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他努力掙紮過了,可也逃不開一生孤單的帝王宿命!


  賀月忍下翻湧的悲傷,才使得聲音顯得平淡平穩,說道:“你傳旨,說朕不去寢宮了,叫他回去罷……就在門口宣旨,千萬別進去。”


  雖然小七的聲音小,但落在葉方生,淩江等這樣的功力耳裏,還是聽得清清楚楚的,“獨自在寢宮候駕”?清天白日,當著眾臣的麵,就這麽赤 裸裸地勾引媚惑皇帝,還說那男寵不妖孽?簡直是無恥之尤!不要臉之至!這等禍害,必須要除掉!好在皇帝似乎並沒有受到男寵的誘惑,斷然回絕了男寵的勾引。看來,皇帝確實厭棄了男寵,連見都不願意再見男寵一麵,這麽急匆匆跑來阻止他們抓捕男寵,大約隻是還有些餘情未斷罷了。多等些日子,皇帝應該就會忘掉男寵了。隻要皇帝不再寵信男寵,什麽時候收拾男寵就不著急了。


  前廳裏靜默了下來,賀月不發話,許寧,葉方生,淩江站在底下,也不敢開口。


  一直等到小七回來了,在賀月耳邊小聲回複道:“小人宣了旨,風染公子在裏麵回了一聲,說‘謝陛下之恩。’。”


  “謝恩”?風染為這個,向他謝恩?以前,他為風染做了那麽多的事,風染都未曾謝過他,如今,為了他不去見他而謝恩!賀月知道,他們之間曾有過的那份情誼……不是,是他單方麵曾有過了那份情誼,他越珍惜越稀薄,越擁越少,終歸如水而逝,一去不回了。


  賀月並不是多愁善感之人,一時的心酸悲傷,很快就壓了下去,開始過問柴小公子案。首先一個:“淩江,朕對你信任有加,你竟然敢勾結許寧,枉顧朕的告誡,跑來攻打風園,哪個給你的膽子?”


  淩江跪下回道:“啟奏陛下,是許大人向臣求助,因風園護院太過強大,要求臣協助他緝拿案犯。臣為鐵羽軍都統領,職司成化城城防和治安,有責任緝拿案犯歸案,臣隻是盡臣的職責所在,並沒有針對誰,也沒有勾結之說。請陛下明鑒。”


  一席話,把賀月駁了個啞口無言。


  淩江又叩了個頭,道:“這風園之主,既是陛下寵信之人,便該為陛下著想,深自檢點,才不負聖恩。如今做出這等逼 奸出人命的醜事,便是辜負了陛下的恩澤,即便風園護衛再強,臣也要拿下此賊,以正法紀!”說得大義凜然,擲地有聲:“臣懇請陛下,莫要為了此賊,私心庇護,壞了國家法度。此賊作惡多端,若是不除,民憤難平。”


  “放肆!”賀月沉著臉,這些大臣,把風染糟蹋成什麽樣子?說得好像風染成了國賊似的?他怎麽沒發現,淩江的口才竟然這麽好?質問道:“逼 奸出人命?你看見了?”


  一邊的許寧跪下啟奏道:“淩大人說疑犯逼 奸出人命,此言差了。臣接到正八品學官柴老夫子狀紙,狀告風園之主逼 奸他幼子,致其羞憤自裁。臣正要緝拿疑犯歸案,以便審理,逼 奸之事是否屬實,尚無斷論。臣隻是想緝拿疑犯到堂,才好開審,才能還死者一個公道,還冤者一個清白。臣因風園防禦森嚴,自忖無法緝得疑犯歸案,才向淩大人求援。實是公務關係,並無私下勾結之說,望陛下明鑒。”說著呈上狀紙,給賀月過目。


  狀紙上,柴老夫子確實是直接狀告風園之主逼 奸其幼子,其子不從,便縱奴行凶,毆打其子,致其手足損傷,臥床不起,後趁其養傷,將其奸淫,致其子羞憤自裁。柴老夫子不愧是學官,一篇狀紙,差點寫成四六駢文,其激憤的心情,痛失幼子的悲傷,躍然紙上。賀月這次學了乖,不敢直接撕了狀紙,怕搞不好又撕到譽錄稿了。再說,案子已經接了,撕了狀紙也沒用,再再說了,柴老夫子還活著,隨時可以再補一張狀紙。


  賀月還沒說話,旁邊莊總管“咕咚”一聲跪了下來,高叫道:“陛下,我家公子是冤枉的!我家公子從不出門,上哪去認識什麽柴小公子?我家公子清高淡雅,潔身自好,怎麽會幹出逼 奸他人之事,分明是苦主胡說八道,含血噴人,想毀我家公子清名!”


  說完,莊總管拿出事發之後,由左右鄰舍和當時為柴小公子療傷的大夫作證,裏正作保,寫下的甘結,呈獻給賀月,說道:“我家公子從未與柴小公子朝過麵,逼 奸之事,從何說起?我家下人,確曾與柴小公子發生過口角鬥毆,致柴小公子受傷,風園已為其賠償了若幹銀兩,讓其安心養傷,也算仁至義盡。風園有當時左右鄰舍和為柴小公子療傷的大夫寫下的甘結為證,苦主狀告柴小公子因被奸淫而自裁,我風園下人就跟柴小公子打了一場架,哪來的奸淫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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