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成德二年
第151章 成德二年
作者:天際驅馳
毛皇後滿臉紅暈地把賀月引回自己的寢宮棲鳳殿。賀月隻在棲鳳殿裏的臥榻上躺了一會兒,喝了碗醒酒湯,然後叫來內侍,換上了常服,向皇後道:“朕晚上要歇在風園,皇後也操勞一天了,早些歇著吧。”
毛皇後的俏臉,頓時慘白。
賀月走了幾步,又倒回來,見左右沒人,握著毛皇後的手,輕輕道:“你是朕的皇後,朕自然要遵守祖製,將來是要跟皇後生兒育女,白發到老的。新婚之期,朕本不該冷落皇後,隻是朕在宮外頭有個喜歡的人,這幾天病重得緊,朕怕沒人照顧他,他便這麽去了……朕,舍不得他走。這才委屈冷落了皇後,還望皇後能夠體諒。等天氣暖和了,他身體好些了,朕自然會搬回皇宮裏住。”
這話說得再明白不過,毛皇後想著自己祖父的話,隻垂著頭不吱聲。賀月鬆了手要走,毛皇後才道:“蘭才人這一兩天就要生產了,她生了,能差人去風園稟報陛下嗎?”
賀月一怔,想不到毛皇後一個才初經人事的女孩子,會去管其它妃嬪生產的事,微微笑道:“好。那是朕的第一個孩子。”毛皇後輕輕道:“那也是臣妾的第一個孩子。”賀月又倒回來,輕輕擁抱了一下毛皇後,這才調頭離開。
莊總管一早就請示過風染怎麽過年節。風染漂泊異鄉,被困風園,又病重傷痛,心情鬱瘁,哪有心思過節,便叫照舊過日子罷了。風染心情不痛快,連累一園子的人都不能過節。風園一麵毗鄰著皇宮,另一麵是東長街,是繁華鬧市,要隔著三四條街,才有民宅。除夕之夜,東長街早已關門閉戶,就聽見一街之隔的皇宮裏歡聲笑語,管弦絲竹吹個不停,鞭炮煙火放得劈叭作響,好不熱鬧。
賀月趕回風園時,已經接近子時,看見風園裏冷冷清清,昏昏暗暗的,沒有半點過節的氣氛。在寢宮外,盤兒稟報說,公子已經歇下了。進到寢宮裏,賀月卻看見小遠正把風染扶著坐起來。
賀月讓內侍替自己寬了外裳,擦拭幹淨了身體手腳,才坐到床上去,把風染接過來,道:“不是說歇下了嘛,怎麽又醒了?”
風染倚在賀月胸口,不語。就算一年過去了,就算他跟賀月經曆了這麽多的事,可是他依然覺得,跟賀月無話可說。
賀月怕風染睡久了,身子僵痛,便輕柔地替風染揉按四肢和身體,問:“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
風染自然是知道的,他隻是不知道為什麽這個皇帝這麽多廢話?風染不說話,賀月便也不說話了,隻是專心替風染揉捏身體。也不知道是有意或是無意,賀月的手摸著摸著就摸到了風染的小兄弟身上,風染飛快地在被窩裏把賀月的手推開。
賀月哈哈一笑,在風染耳畔輕輕道:“染兒,我那裏,來精神了。”
知道賀月是跟自己鬧著玩的,風染都懶得說話。隻是想,賀月費這麽大的勁,把自己逼成男寵,這都一年了,他才上了他三次,還沒有一次是圓滿的,然而賀月仍是樂此不疲,究竟為了什麽啊?賀月要真喜歡玩男寵,哪個男寵不比他服侍得更盡心賣力?
賀月腆著臉,附在風染耳畔,低低笑著問:“要不,我給你那裏,也提提神?”風染沒有反應,賀月自己倒微微臉紅了,這麽無恥的話,他一個君王,怎麽說得出口?
寂靜中,遠處傳來三下鼓響,三更起更,子時了,成德二年來臨了。
賀月道:“染兒,新的一年了,你有什麽心願?”
風染隻是倚靠在賀月胸前,享受著賀月的揉捏推拿,沒有說話。他一個簽了死契又願賭服輸的奴才,不過是皇帝的玩物罷了,他能有什麽心願?不要給自己任何的希望,或許以後的日子,他能過得平靜一些。盡力去做個沒有感情也沒有感覺的玩物,漠然地等待著被玩破碎的那一刻,那便是他生命的終結。
風染不語,賀月也不相逼,笑問:“猜猜,我的心願是什麽?”
風染隻是倦倦是依靠在賀月胸前,任由賀月在自己身體上揉揉捏捏的,除了護著自己的小兄弟外,別的地方都讓賀月隨便揉按。他整天整天躺在床上養傷養病,睡得一身的肌肉都酸脹了,賀月給他揉揉捏捏的,其實極為舒服,而身上有一些地方被賀月揉捏把玩著,又讓風染覺得心頭癢癢的,卻是另一種別樣的舒服。風染一點不想拒絕這些“舒服”,哪個男寵不是用身體服侍主子,自己也沉溺在身體歡愉之中的?他又何必獨樹一旗,做個例外?
一個皇帝的心願,不外乎又是什麽國富民強,兵盛馬壯的勵精圖誌和心懷天下,待機而起的宏圖霸業之類,這些跟他一個男寵有什麽關係?賀月的心願,風染沒有興趣去猜。
賀月的手指輕輕撫上風染的唇,在風染耳畔輕笑道:“今兒啞巴了?一個字都舍不得說。”
風染隻得道:“陛下,晚了,歇了吧。”風染說著便想從賀月胸前鑽進被窩進,被賀月抱住不讓動,道:“陪我說說話兒……明天……哦不,今天初一,不用上朝,可以晚些起來,說說話,晚些睡也沒有關係。”
風染隻是“嗯”了一聲,說說話?有什麽話好說?
賀月搬弄著風染的身子,怕他平坐久了,屁股和後背酸痛,便讓風染側躺著依在自己胸前,道:“還記不記得,去年也是你陪著我,從父皇的平康六年進入到我的成德元年。”
風染仍是輕輕地一“嗯”。他還記得,那時候他執著地想盡快侍寢,想通過侍寢來換取陸緋卿的平安,心情絕望而慘淡,但終究還是有一個念頭在支撐著他。現在,他已經無欲無求了,連絕望的感覺都沒有了,所有的身前身後事,他都已經安排好了,如今過一天,是一天,罷了。
賀月道:“我今年的心願很簡單,就是但願能與你一起,年年送舊迎新。”
風染還是淡淡地應道:“嗯。”
大約賀月也聽出了風染的虛與應付,殊無誠意,賀月輕輕歎息道:“染兒,我說的話,是真的。”
風染仍舊淡淡地應道:“嗯。”對於心如死灰的人來說,真的假的,什麽都不在乎。
“還記得你跟我的賭約?你答允我,賭輸了就心甘情願留在我身邊。”
“嗯。”
風染如此漠然,賀月心頭煩悶,抱緊了風染的身體,把臉埋在風染的頸脖間,道:“染兒,不要再尋死了,陪著我,好不好?”緩了一口氣,又道:“咱倆求過母後的賜福,會幸福的,我們也結過發,會一起到老的,不要丟下我!”所謂願賭服輸,風染留是留下了,卻幾次三番的求死。尤其在挫敗清君側行動,明明已經掌控著局麵的情況下,風染仍然願意受死,隻是交換一個死後屍身不受辱。聽著那些消息的時候,賀月幾乎能感覺到風染內心的絕望。他不會說那些山盟海誓,可他給他的都是美好,都是希望啊,為什麽到風染那裏變成了絕望?
“嗯。”
“……”賀月也無語了。大約他再說什麽,在風染聽來,都是耳邊風吧。他懷裏明明抱著一個活生生的人,那人給他的感覺卻是如此的死寂。
整個年節,賀月除了回宮接受了後宮的朝賀之外,賀月都在風園寢宮裏陪著風染,把照顧風染的飲食起居吃藥之事都承擔了過來,從生疏到熟練,無微不至。給風染換傷藥時,再不敢硬來,便叫自己手下的暗衛高手,偷偷點了風染的大穴,叫太醫快手快腳換了傷藥後又解開穴道,然後跟風染說,是賀月給換的傷藥。風染心知肚明,卻什麽話都不說。賀月暗地裏加緊了處置外傷的練習,手法漸漸混熟起來,隻是在處理複雜傷口時,還欠缺些精細和層次。
此外,正月初一晚間亥時,賀月被請回了皇宮一次。那是因為蘭才人為皇帝誕下了皇長子。
看著渾身粉嫩通紅又皺巴巴的小孩子,賀月的滿腔父愛頓時被喚醒,抱著自己的第一個孩子都舍不得放手,看著孩子無意識地抿抿嘴角,賀月也不自覺地跟著抿抿嘴角,孩子皺皺鼻頭,賀月也跟著皺皺鼻頭,逗得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說父子倆真像。把賀月連日來陰鬱煩悶的心情笑得一掃而空。雖然這個孩子是在賀月一時疏忽下產生的,然而這孩子一生出來,就立即得到了賀月的喜愛,當即就把蘭才人冊封為蘭嬪,為自己的長子賜名為:賀旦,意為正月初一出生的孩子。
賀月想,當年自己的父皇是不是也跟自己此時一樣,被一個冒然產生的孩子驟然打動了柔軟的心?自己的父皇應該是很喜愛大哥的吧?不然為什麽能縱容著大哥一步步強大,隱隱與嫡子對抗,奪位之心簡直昭然若揭?自己一定要教導好自己的長子,讓他息了奪位之心,這才是愛他。
做了父親,忽然之間,就覺得自己肩頭的責任重了,會想很多以前從沒有想過的事。
自然,帶孩子這些事,都輪不到賀月來操心,太後和皇後早已經準備妥當,把蘭嬪和孩子都照顧得妥妥帖帖的。賀月看一切妥帖,看過孩子,高興了一回之後,心頭還是惦記著風染,怕風染一個人冷清,或是又想不開,仍舊在子時後趕回了風園。
這一切,隻把任嬪看得眼紅,她的孩子要到季春三月才出生。她想,她若是能生出皇子,也許就能直接升位為妃,下一步,才是後。自己是太皇太後的侄女,身份是多麽的顯貴!那個不知來曆,通房丫頭出身的蘭兒怎配封嬪?怎配與自己平起平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