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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賀月的選擇

  第146章 賀月的選擇

  作者:天際驅馳

  風染道:“簡單,隻要將軍保證,在我死後,我的屍身不會受到任何汙辱毀損。”在朝堂大臣眼中,他是奸佞,在後宮妃嬪眼中,他是妖孽,在市井百姓眼中,他是淫徒,在鐵羽軍和京畿守軍們的眼中,他是殺人狂魔,甚至,他如今在鄭家人眼中,應該是個貪慕權勢富貴的卑鄙小人吧。這世上的路,已經走盡,聲名狼藉,滿身肮髒,不想再恥辱苟活,隻求一個有尊嚴的安寧身後。


  風染知道他若是在清君側中被殺,大家會覺得他活該,感覺出了一口氣。他若是好好的自裁,必定會有很多人噎不下心頭的氣,指不定有多少人想對他身後的屍體圖謀不軌。


  “好,我答應。”這事對毛恩來說,感覺太簡單了,回答得沒有一點阻礙,生怕風染覺得自己沒有誠意,又道:“本將軍會一體負責風公子的後事,不能風光大葬,至少也能替公子辦得體體麵麵的。”


  “我的後事,自有風園辦理,這個不勞將軍操心。”風染抬起左手,手上拿著閃著瑩瑩寒光的含雪匕,輕輕插到桌上,道:“將軍隻消保我死後屍身不受辱就行。將軍若是答應,就請斷指立誓。”掃了一眼簇擁在前廳外的威遠軍眾兵:“當著各位軍爺,以皇後娘娘的後位為咒,立下毒誓。


  此言一出,跟捅了馬蜂窩似的,威遠軍眾兵頓時群情激憤,團團圍堵住前廳,紛紛嚷道:“無恥妖孽,休要汙辱我們將軍!”“我們將軍最重然諾,豈能跟你個淫徒相提並論?”“皇後娘娘尊貴無比,豈能與你這等卑賤的男寵扯上半點關係?”……


  毛恩斜乜著風染,沒有吱聲。


  風染在眾兵的憤怒叫嚷中,淡淡道:“我信不過任何人。將軍連一根手指都不舍,憑什麽來取我性命?憑什麽保我身後不受辱?”說著低頭,抬手輕輕捂住嘴,低低咳了兩聲,便覺得掌心一陣濕熱,微微虛握了拳伸進衣裏,把手心的濕熱抹在布子上,說道:“這裏除了我之外,沒有旁人。將軍也可以一刀刺來,便萬事皆休。”風染直視著毛恩,道:“隻要將軍夠無恥。”


  毛恩聽了,隻覺得心頭一動,手不自覺地抓住了含雪匕,拔了出來。是啊,前廳之中,除了風染,全是自己的親兵,他隻要交待一聲,他們沒人敢走露風聲,殺了風染,萬事皆休。


  毛恩生於索雲國的兵將世家,自小便驍勇善戰,硬是憑著一身戰功官至一品,成為索雲國北方獨當一麵的威遠軍統帥,一向自詡光明磊落,從未鑽營附炎,仰俯對得起天地。像這般欺心之事,毛恩更是從未做過,對上風染坦蕩淡漠的眼神,心下,又虛了幾分,他怎麽能做如此無恥之事,他罵男寵無恥,他這麽做,豈不是比男寵還無恥?他怎麽下得了手?然而,這男寵若不殺,自己的孫女就絕不會有好日子過!雖然目前為止,男寵跟自己的孫女尚未發生過衝突與矛盾,但看這男寵能困住自己親兵的手段,自己的孫女,哪是對手?不除,自己何是安心?可是,那男寵,不帶一個隨從,孤身前來,顯然求死之心甚篤,他何忍拒絕男寵的求死?然而,要殺人,也須殺得心安理得,他明明並不想答應男寵的請求,怎麽能下手殺了男寵?還被男寵說一句‘隻要將軍夠無恥’!……


  就在毛恩思前想後,百轉千回,反複掂量之際,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遠處傳來,速度極快地馳了過來。太子府毗鄰皇宮,誰敢在皇宮之前的長街上縱馬狂馳?毛恩與風染都微微一怔,隨即聽見遠遠地,內侍大聲宣旨:“皇帝陛下駕臨風園,令風染公子出迎!”“皇帝陛下駕臨風園,令風染公子出迎!”“皇帝陛下駕臨風園,令風染公子出迎!”那旨意,宣得一聲緊似一聲,聽得人,心都緊了。


  毛恩臉色一變,知道他策劃的清君側行動到底失敗了!


  賀月是等不及了,來賜死他的吧?風染臉色也是一變,左手抓住毛恩的右手,把那含雪匕往自己胸前插了下去!


  與此同時,大家都聽見了內侍的宣旨和急促的馬蹄聲,風園中人像忽然醒悟了過來一般,亂紛紛地從後宅裏跑出來迎駕,皇帝來了,他們的危機就解除了!


  與風園眾人相反,威遠軍眾兵則全都呆了,他們“清君側”未成功,倒叫皇帝在現場捉住他們!他們還有沒有活路?

  風染奪匕回刺,毛恩大驚,本能地回手相奪,哪知他一用力回奪,就覺得風染輕飄飄的,身上手上都沒有多少力道,把風染帶著,一齊倒向自己懷裏。雖然大家都是男人,但風染是皇帝的男寵,這個姿勢就太曖昧了,毛恩連忙去推風染,風染卻不管這些,隻想把匕首插進自己胸膛,他早已經了斷了在這世間的所有事,隻想一死百了,他不想背負著奸佞的汙名被賜死,他隻想要個痛快!

  混亂之際,馬蹄聲在風園門口驟然停止,賀月翻身下馬,拚盡了全力衝進前堂正門,隔著寬闊的前庭,賀月遠遠看見毛恩正拿著匕首,刺向風園胸膛,隻驚得肝膽欲裂,叫道:“毛將軍,住手!放開他!”風染竟然還活著!可是卻在生死邊緣!一瞬間,賀月隻覺得又驚又怒,又喜又悲。


  毛恩哪裏不想住手了?哪裏不想放開風染了?關鍵他要住得了手,放得開風染才行啊!被賀月這麽一吼,心裏也急了,手上使勁,掰開風染左手,把那匕首“當”地一聲遠遠扔在地上。


  匕首一被扔掉,風染一直憋在心頭的勁兒,頓時泄了,便覺得天旋地轉,一頭便從毛恩懷裏往地上摔了下去。在尚未觸地的一瞬間,風染覺得自己的身子落進了一雙臂彎之間,把他穩穩地扶著抱了起來,聽見那人連聲喘息著焦急地問:“染、染兒,怎、樣了?”惡心的聲音,惡心的稱呼,風染抿緊了唇,不想回應,把眼睛閉上,不想看那惡心的人。


  原來,在朝臣和自己之間,賀月選擇了保全自己!不知道為什麽,那人再是惡心,風染卻隻覺得心裏一陣放鬆和踏實,神誌跟著便渙散了。


  賀月見風染暈了過去,隻一迭聲有叫太醫,自己抱著風染飛快地跑向後宅寢宮裏。


  一陣忙亂之後,賀月退出了寢宮正殿,在側殿廂房裏召來莊總管了解“清君側”詳情。正殿裏留下的太醫趁風染暈迷著,趕緊換了傷藥,又替風染把脈診治風寒病情,這熱症尚未退去,又增了咯血之症,令得賀月憂心忡忡。風染的病勢本已見好轉,被這麽一鬧騰,頓時格外沉重危急。


  聽見莊總管說風染利用夾牆,把威遠軍反困住,從而控製了全局,賀月隻聽得一陣欣慰,又一陣驕傲:這鳳夢大陸曆來發生過多少次“清君側”?哪一次不是以寵臣佞臣之流的被殺而告終?而他的染兒不但沒有被殺死,更反而把企圖殺他之人困住,自己掌控了局麵,簡直令賀月大感暢快!他的染兒,從來都不是弱者!隻有這樣的人,才能與他比肩,才夠資格站在他身邊!才配與他並轡縱馬天下!


  隻不過,這些,似乎隻是自己一個人的想法,他的臣下,後宮,將軍,風園,甚至是風染本人,都不是這麽想的!他到底哪裏做錯了,如此的事與願違?

  “老莊,你跟朕說句實話,朕要怎麽做,才留得下公子?”


  莊總管跪在賀月麵前,他參予了清君側,違了聖意,這個罪不輕,縱然他是賀月的親信謀士,隻怕也難逃其責:“小人早就這麽替陛下想過。不過據小人看來,公子心在陰國,性子又清高,斷然不會真心留下。像公子這樣的人,放出去,將來就是陛下的對手。隻有讓公子死了,對大家都好。”


  “枇杷穀裏,他把你綁於陣前要挾於朕,又親自下令,屠殺了不少風園的護院,你……是不是怨恨於他,所以才想他死?風園的人,是不是也想他死?就那麽讓他一個人去前堂送死?”


  莊總管道:“公子待小人這點狠算什麽?公子待陛下才是最狠毒的。既然陛下都不與公子計較,小人又能計較什麽?是公子自己想求死,小人隻是叫下人不要跟隨公子罷了,也是成全公子的一番心意。”


  賀月覺得在跟風染經曆了這許多事之後,自己的心都已經痛麻木了,隻是心頭煩悶不已。他的人,死也不願留在他身邊,令賀月渾身充滿了無力感,他再是怎麽抱緊了風染的身體,那顆心與自己卻是越離越遠。他除了盡自己能力的對風染好,包容風染的一切之外,他不知道,他還能做什麽,才能贏得風染的回眸一顧。


  “老莊,你幾次想置公子死地,還敢參予毛恩發動的‘清君側’,你知不知道,這是僅次於謀逆的重罪?你說,朕該如何處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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