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兵圍風園
第139章 兵圍風園
作者:天際驅馳
賀月從沒有這麽狂怒過,他的朝堂,他的臣下,連著他的親信護衛,全都聯合起來反他,給他這麽一記猛的!風染死了,風染死了,風染死了!賀月隻覺得滿心絕望。莊總管說得不錯,他越是寵溺風染,便越是把風染推入死地,建議不如讓風染病死的好!
莊總管勸完才幾天時間,現在看來,真的倒不如讓風染病死的好!
隻是莊總管為什麽會選在風染病危之時勸他那番話,難道莊總管一早就參予了清君側的行動?
他最信任的謀士,也這樣算計他!他還那麽鄭重地把風染托付給莊總管,求莊總管做風染的人!他哪裏有什麽識人之能了?他隻想拋開一切,把那冷冷淡淡的人抱在懷裏!賀月赤紅了眼,隻覺眼睛看出去,都是紅通通的一片,牙齒咬得“格崩格崩”響,氣急敗壞地叫囂道:“今兒若是風染公子有個三長兩短,朕要你們一體陪葬!讓開!讓開!讓開——!”就算風染死了,他也想再抱抱他,看他最後一眼。這個男子,不管生死,他都會把他銘記在心裏。他是皇帝,心懷四海,胸有天下,但是他的私心很小,隻有一個人在他猝不及防時闖了進去,從此住了下來。
眾臣絲毫不動,齊齊跪拜道:“臣等懇乞陛下,親君子,遠奸佞,以江山社稷為重!臣等願為陛下肝腦塗地,死而後已!”
賀月真恨不得手裏有把刀,手起刀落,把這些臣子們宰殺當場,看他們還敢不敢嘴硬,說什麽肝腦塗地,死而後已?可惜他身穿帝服上朝,哪能佩帶凶器?此時赤手空拳,被眾臣困在朝堂之上,束手無策,隻氣得想跳腳!
想嚎想叫,想打人,想跳腳,本是人在氣極之時身體生出的本能反應,賀月在朝堂上坐立不安,不住地轉圈子。顯然這些臣子把他困在朝堂之上,一則阻他相救,二則是在等著驗收清君側的成果!而從卯時到未時一直都沒有人來回報清君側的成果,難道清君側行動不順?不過隻是誅殺一個病弱傷痛之人,為什麽四個時辰還沒有結果?如果已經誅殺了風染,大臣們也不會采取這麽激烈的手段堵著門不讓他赴救!
這麽一猜測,又令賀月心頭重新燃起了一點微弱的希望,也許,他的染兒正苦苦支撐著,等待他的救援!這不死心的念頭一閃而過,賀月便沒有多想,腳下本能地一使勁,自然而然地運使上了輕功,想從眾臣頭上飛躍出去!
隻可惜,賀月練的輕功,跟他練的所有武功一樣,都是極其的稀鬆平常,再加上他又自化了內力,後麵練起來的內力雖是更加精純,卻是微薄之極,這一躍盡管運足了勁力,也不過是跳得稍高一些,稍遠一些。好在眾臣是跪著的,高度勉強跳到了眾臣的頭上,但飛躍的長度,根本達不到從眾臣頭上一掠而過的距離,“哎呀”一聲,直接摔在了眾臣頭上,堵門人牆之中,然後君臣們“哎喲”連聲,被砸到的大臣昏頭昏腦,旁邊的大臣七手八腳,忙亂地去攙扶賀月和被壓的大臣,堵門的人牆終於漏出了裂縫。賀月不知那來的神勇,被大臣攙扶起來,剛站穩,立即把擋在身前的大臣一拉一扔,丟在身後,再拉再丟,幾下終於把人牆扒拉開來,便想奪門而逃。眾大臣趕緊拉住賀月的帝服衣袂,哭求道:“陛下!陛下!臣乞陛下以江山社稷為重!”
賀月怒喝道:“放手!拉拉扯扯,成何體統?朕喜歡一個人,跟江山社稷何幹?休拿這話來壓朕!”賀月到底是帝王,氣勢攝人,眾臣的心神早被賀月震懾,先前仗著人多,強自支撐,此時隻有兩三個人拉住了賀月的衣袂,被賀月憤怒一喝,趕緊放手。賀月轉身大踏步地向皇宮外走去,一邊說一邊叫道:“護駕!備馬!去風園!”
皇帝需要動用輕功,從眾大臣頭上跳出去,逃離他的朝堂!這在鳳夢大陸曆史上,是絕無僅有的一次,堪稱奇觀。
賀月起身上朝,風染跟往常一樣,不去管賀月更衣洗漱,隻是閉著眼繼續睡。這麽久了,他還是不習慣與賀月同床共枕,或許,他仍是從心裏拒絕與賀月同床共枕。與賀月同眠的夜晚,風染都很難熟睡,隻是閉著眼,等待著天亮,最多會在等待中淺眠一小會。賀月的懷抱其實跟鄭修年和陸緋卿的懷抱一樣,是溫暖的,能保持著他的身體一晚上都是暖和的。可是,風染情願自己煨兩個暖壺獨自睡覺,到次晨被冷醒。隻有當賀月起身上朝之後,風染才能好好睡一會兒。
賀月穿戴好了衣服,便一直坐在寢宮裏,一直等到小遠送來新煎的湯藥,賀月才把風染連著錦被一起抱起來,把藥碗遞到風染唇邊。風染半睜著眼,低頭就著賀月的手,便把藥都喝了。喝了藥,賀月又拿水服侍風染漱了口,才把風染重又放回床上睡下。臘月間,正是天寒地凍的時候,寢宮裏雖有地龍火盆,風染又正在病中,賀月仍是很細致地替風染掖好被角,說道:“午時,我若不回來,你要自己喝藥,不可倒掉,知道不?你什麽時候出一身汗,這病才算好了。”他盤算好了,退朝後他該回皇宮跟皇後道個歉,冷落皇後,是他的錯。然後再看看他的妃嬪們和兩位太後,估計要晚上才能回來了。
風染隻是輕輕“嗯”了一聲,連眼睛都懶得睜。
賀月兀自不放心,又叮囑小遠和太醫,一定要看著風染把藥喝下去。渾然不覺自己這番舉動,在太醫們眼裏是何等的驚世駭俗!不過經過了五、六天的旁觀,太醫們的承受能力已經大幅提高了,目睹了風染病危那夜,賀月替風染抹身擦體,撬嘴灌藥等舉動之後,覺得喂藥掖被之類的動作都隻算小意思。
太醫原是見慣生老病死的,卻也不得不承認,若不是有一份真摯的感情在,世上有哪個主子會為男寵做到這一步?何況是皇帝?然而這樣的感情,必定不見容於天地!
等賀月走了,風染便安心地睡了過去,這幾天,傷痛病患和心靈上的失落,折磨得他滿身疲憊虛弱,剛喝的藥裏加了少量安神的藥物,終令風染暫時放下心事,沉沉睡了過去。
睡夢中忽然感覺到一陣地動山搖,還沒睜眼,就感覺有人把自己抱了起來,倉皇地叫道:“少爺,少爺,快醒醒!有人想殺你,總管大人叫我帶你快躲起來!”一邊說,一邊快手快腳地把風染從床上扯起來,給風染穿上衣服。
風染猶未清醒,隻是順口問:“想殺我?誰啊?”又問:“莊先生叫你帶我躲起來?”
“是兵營裏的軍爺,說已經把風園團團圍住了,正在前堂前廳叫總管大人交人呢!所以總管大人才要叫我帶少爺躲起來啊。”
“想殺我?為什麽啊?”兵營?成化城裏外就隻有鐵羽軍和京畿守軍兩個兵營,京畿守軍駐紮城外近郊,拱衛成化城,鐵羽軍駐紮城裏,全麵負責京城防務。平時自己門都不出,禦下又嚴,怎麽會惹到這兩個兵營中人呢?
“不知道。”小遠隻顧著給風染穿衣服,又胡亂地給風染漱口洗臉。
風染再問來了多少兵力?何人何職帶隊?來意如何等等問題,小遠便一問三不知,隻知道總管大人叫他帶著少爺躲進地牢去:“少爺,咱們躲地牢去,那裏偏,他們不會想到少爺會躲在地牢裏。”
躲地牢?是想讓人甕中捉鱉麽?來人如果鐵了心想殺自己,豈會搜不到自己?隻有小遠這樣心思單純的人才會以為躲得過去。風染懶得跟小遠多說,隻吩咐道:“你偷偷告訴莊先生,叫他想法穩住軍爺,然後來見我。”
小遠心頭著急,道:“總管大人已經吩咐了,叫我帶少爺躲起來!”
風染冷冷一喝:“快去!”小遠本就對風染又敬又愛又怕又憐,被風染一喝,早被嚇住了,趕緊轉身去前堂傳話。
風染又吩咐碗兒盤兒道:“你們兩個,分頭去會知各大掌事,立即來寢宮見我。”
等小廝答應著離開,風染站起來,重又把衣服換過。從枇杷穀重回風園後,賀月並沒有再強迫風染隻穿自己的舊衣。隻是大家很默契地仍給風染穿賀月舊衣,風染什麽都不說,脫下才穿了幾天的帥袍,散發寬衣,重著舊時妝束。
今日如果真要死了,風染想穿一身自己的衣服,體麵地離世。這套公子衣袍,是由風園自己的衣房所製,仍是一襲白衣,杏黃絲絛鑲邊。因是嚴冬時節,便在衣內襯裰了大毛取暖,又不束腰帶,使得這件公子袍服看上去倒像件大氅,格外雍容華貴,也格外素靜淡雅。
沒有發簪,風染便用自己常用的暗花巾子把頭發收束著係於腦後,攬鏡自照,依稀仿佛,還是一年前的模樣。
翻了年不久,風染便該滿二十歲了。隻是,隻怕今日,便是他的死期,他永遠活不到二十歲。
死在青春年少,容顏如花時,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