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旖旎入政
第123章 旖旎入政
作者:天際驅馳
鄭修年的腿傷有太醫的精心醫治,用藥上乘,後期在太醫指導下康複得法,三個多月後基本複原,值得欣慰的是,他左腿雖是連斷兩次,但並沒有落下大的殘疾。隻是左腿比右腿略為不得力。太醫建議鄭修年的腿傷去南方再休養一段時間,不然以後老了,會有傷痛,鄭修年卻一笑置之。
腿傷漸漸好了之後,鄭修年便會在前堂裏四處轉悠,籌謀著如何逃走。次次見著風染,除了關心風染的傷情之外便是跟風染討論著如何逃跑。他跟風染都是兵家出生,看風園就跟當初風染看太子府一樣,什麽景色怡人,布局高妙的園林之勝全都視而不見,隻注意哪裏可以藏身,哪裏可以扼險殺敵,哪裏須得鼓勇硬闖之類,然後盤算著這一路何處該直進,何處該迂迥,以籌謀尋找出一條逃生的最佳路徑。
鄭修年的內傷複原比腿傷還慢,天天吃藥練功,紮針艾炙,推拿泡澡,諸般醫法差不多都用了,幾乎折騰得鄭修年吐血,好在經脈在漸漸疏通,再怎麽折騰,鄭修年也忍了,耐心地等著經脈完全疏通後,武功盡複的那一天,那便是他計劃好的,帶著風染逃跑的日子。
不知是不是有意的,賀月每天來,都會避開鄭修年,從未與鄭修年在前堂裏相遇過。雖然風染的身體已經複原了,但是賀月除了在跟風染練功時會抱抱風染,跟風染親近親近之外,基本上都不會對風染動手動腳,以禮自持。
自從風染又一次被逼答應留下之後,賀月呆在風園的時間明顯變長,他常常會把奏折帶回風園,在與風染練功之後批閱。他批閱奏折時,便叫風染在一邊練字,叫風染像蒙童一樣,拿紙覆在字帖上描摹:“染兒,多練練字,對你有好處。你的性子還浮了些。”
好處?他要做書法家麽?他性子浮就浮,跟練字有什麽關係?風染一點不覺得有什麽好處。不過賀月叫他寫字,他寫就是。但是真心覺得練字比他練趟劍還累!隻不過,倒也覺得時間好打發了許多,沒寫幾篇字,賀月的奏折就批完了。
批閱完了奏折,賀月會拿著風染寫得又醜又慢的字一個字一個字地評點,他甚至能看出風染哪些字寫得認真,哪些寫得潦草。對於風染描得好的字,賀月會拿朱筆在那字上畫個紅豔豔的圈,意示嘉獎。對風染筆法謬誤之處,賀月會反複示範寫給風染看,那態度,比老夫子批蒙童的字還認真。
批完了風染的字,差不到就到晚間了,賀月一邊與風染晚膳,一邊拿三本已經批閱過的奏折給風染看:“染兒,這三本奏折,我都批過了,你隻看奏折,猜我是怎麽批回的,不用管語句,隻要猜中我批複的意思即可。隻要猜中一本,我就回皇宮安歇,三本都猜不中,我要在風園抱著你睡。”放低了聲音,在風染耳邊笑道:“要是三猜全中,就反過來,讓你臨幸我!”
風染對索雲國的政事一點沒興趣,但是能把賀月趕回皇宮去睡,對風染來說,是莫大的誘惑,風染忍不住要去嚐試,反正猜不中,大不了賀月留宿風園,猜中了,還能把賀月趕回皇宮去呢。他隻要猜中一個就行了,他就是吃撐了,也不會去幹三猜全中的蠢事!
第一個奏折:論牛羊交易稅事。
風染隻是粗通文字,看了半天,才把那文縐縐的話搞懂,原來上折的官吏是請示對集市上買賣的牛和羊征收的交易稅要不要降低,因為百姓反映稅金太重,要求減低稅率。風染第一次聽說,把牛和羊拉到集市上去賣,還要上稅的!
既然是猜測賀月會怎麽批複奏折,風染便想像,自己若是賀月,會怎麽批複?稅金收上來就是國庫,雖說索雲國在鳳夢大陸來說,相對比較富庶,但也同樣是連年戰亂,國庫開支龐大,當需要更多的稅金來充實國庫,降低稅金就意味著減少國庫。風染沒有多想,就選擇了維持稅金或增加稅金。
揭開後麵用紙擋住的賀月批複:原來賀月建議羊稅不變,牛稅減低五成。
為什麽會這樣?明明是一個問題,為什麽要不同對待?
風染並沒有問出來,賀月似乎知道風染不明白,便解釋說:羊養出來就是為了給人吃的,買得起,吃得起羊肉的人,應該也能交得起交易稅,所以維持羊稅不變;而牛除了拿來吃之外,主要是用來耕地的,降低交易稅,可以讓更多的農人買得上牛,有了牛,就可以種更多的地。
“可是,國庫減少了啊。”
賀月笑盈盈地看著風染說道:“染兒擔憂朕的國庫養不起你了?”看著風染的臉一紅即白,又端正了臉色說道:“眼光要放得長遠。士農工商,農放在第二位。隻有農人耕種更多的土地,收獲更多的糧食,國家才會富強,才會帶動其他行業的興旺。其他行業興旺了,降低牛稅的那些錢,就可以從其他地方征收回來。”
後麵兩個折子,一個關於農田,一個關於水利,全都是風染從來沒有聽說過也從來沒有考慮過的問題。
三猜全不中,當晚賀月便樂嗬樂嗬地抱著風染睡在太子寢宮。
此後,賀月便經常興致勃勃地叫風染猜測他的奏折批複,以此來決定,他是睡在皇宮,還是睡在風園。風染疑心,賀月是不是把這個當做了賞心樂事,完全一副樂此不疲的樣子。隻是風染猜錯的時候太多了,以至於賀月歇在風園的夜晚遠多於歇在皇宮的天數。
對風染不懂的問題,賀月會很耐心地解釋給風染聽,甚至是朝堂上大臣們的人事關係,派係暗鬥之類的隱秘都告訴風染,讓風染在充分了解奏折內容之後再給出猜測的答案。凡是風染猜錯的,賀月也會講解給風染聽,他是怎麽考慮的。賀月也不會認為自己的主張就是最好的,最正確的,常常會問風染的意見。然而,猜錯就猜錯,風染從來不給賀月任何意見。
養傷的幾個月,風染拚命的去猜測賀月的心思,拚命站在賀月的立場和高度,去猜測賀月會怎麽執政,怎麽處理政事,從民生到軍隊,從農牧到商賈,涉足到社會的方方麵麵,風染也在不知不覺間,在賀月的引導下,了解了索雲國,以至於風染從未上過索雲國的朝堂,卻對索雲國的朝政也有了詳細的了解。
風染從奏章中知道,自從發生了更名賜宅和枇杷穀屠殺叛軍,清除瑞親王餘孽三件事之後,賀月在朝堂上立樹了足夠的威嚴,賀月所發布的不觸及祖法的政令政例,總算能上令下達了。大臣們奏折上的言辭也明顯地漸露恭謹敬畏之意,賀月正在一步一步成為一個真正的皇帝,於舉手投足的不經意間會流露出帝王的霸氣與威儀。
風染冷眼旁觀著賀月如何從容不迫,有條不紊,又剛柔並濟,恩威並施地處理朝政,頒布政令,既要兼顧各方矛盾和利益,又要在夾縫中貫徹自己的主張,有時會雷厲風行,分毫不讓,有時會暫且退避,徐圖後計,有時又會挑起朝堂爭辯,賀月坐山觀鬥……風染見識了賀月處理朝堂和執政的手腕後,對比自己當初在陰國掌權時的幼稚行徑,不得不對賀月歎服。
而賀月的博學多識,也遠遠超過自己。仿佛這世上的事,沒有什麽是賀月不會的,很多事,賀月不精通,但都了解,知道內中厲害,然後,賀月會找精通的人去做事,往往一正一輔。賀月任命,很少會問及貴庶和家世,隻看才能,極能知人善任。
與賀月相處得久了,風染知道賀月在生活上其實是個很細致的人,好像剛進冬月,賀月就早早地吩咐風園燒上了地龍取暖,生怕自己冷著了;但在處理朝政上,賀月又是個嚴謹的人,臣下的奏折,賀月會分門別類地放置,書案永遠整潔幹淨,收拾得一絲不拘。但是風染也知道賀月的隱忍功夫很好,但在忍無可忍時,會變成個脾氣很暴燥的人,大約他生出來就身份尊貴,一直被人捧著,順著,便習慣了氣勢淩人,容不得別人違逆他,風染也理解了賀月為什麽幾次對自己拳打腳踢,事後又悔不當初;風染還知道,賀月更是個孤單的人,賀月因為身份特殊,這輩子從來沒有過一個真正交心的朋友,有的,隻是共同利益。賀月沒有說過,可是風染看得出來,賀月心裏希望他身邊有那麽一個人,可以陪伴著他,知他所知,想他所想。
風染並不覺得自己會是陪伴賀月的那個人,隻是賀月一時找不到適合的人,便把自己這麽個可以隨便賞賜收回的玩藝兒放在身邊,聊慰孤寂罷了。
越了解賀月,風染便覺得他心中對賀月的敵意越來越淡。有時,風染會想,如果他與賀月不是這樣的關係,也許,他們可以是朋友。
陰國,才是風染的祖國。而鄰國,有這麽一個雄才大略,目光高遠又野心勃勃的皇帝,對積弱積貧的陰國而言,絕非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