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9 虛假
一直在旁邊看閑的慕容二叔蹦出來，搖頭跺腳歎氣，開始嘮叨：“你說說你，都到這兒了，還是打起架來。又不是為自己，又不是為她，”說到這兒時，慕容悠采的手就指著雲杉，指完了，往旁邊一劃：“喏喏喏，為了他，為了他，為了他他他他他……他們是你爹，還是你叔，還是你的哥哥和弟弟？江湖上每天都有打打殺殺，每天都有人死，你每一件都去管，每個人，你都去救？”
申皓琛他們“哎唷哎唷”爬起來，聚集到師傅和鄭師伯身旁。
申皓琛也認得打敗師尊、鄭師伯和自己的這個人，提醒歐陽木通：“是連雲山上碰到過的。”
歐陽木通一下子想起來，怒喝：“你是慕容家的人？”武功這麽好，肯定不是那天到場慕容家老二的書童或是手下。“你到底是誰？”鄭曉峰和他，異口同聲一起問。
慕容悠采雙手一攤，低低道：“惹下來的麻煩，自己解決吧。”
慕容軒給了人家那麽大一個下馬威，這時候，還是抱拳施禮，爾後才道：“在下慕容軒，多有得罪。”
申皓琛撐開了嘴巴，半天沒有收回去。過了好久，歐陽木通和鄭曉峰才先後冒出聲。
前者說：“你——就是慕容軒？”
後者又是震驚又是害怕：“江湖百強榜，唯一進前十的青年人，就是你！”
慕容軒還是那句話：“托先祖的名氣，仰仗前輩們的提攜。”
申皓琛徹底心服口服。在連雲山，在這裏，這兩次，原來輸在進百強榜前十高手的手下。即便這高手看起來比自己還小一點，不過，眾口成金，對方竟是三公子慕容軒，他這點失敗，不算丟臉。
歐陽木通、鄭曉峰都是前輩，折在這個晚輩手裏，雖然訕訕，也沒再起風波。
歐陽木通的劍毀了，無法可想，鄭曉峰的劍插在樹上，慕容軒走過去，拔出來，返身雙手呈上。鄭曉峰隻遲疑了片刻，就抬手接過來。
慕容悠采說：“我乃這位三公子的二叔，叫慕容悠采，因為很久沒有過問江湖事，瞧二位眼生，可否能把名號都報一下。”
慕容世家的掌門人是慕容懿德，慕容懿德有個親弟弟，確實叫慕容悠采。又是和慕容軒一起來的，歐陽木通、鄭曉峰自然不會懷疑。而且，他們仨乃是平輩論交，既然慕容悠采問，兩大掌門都很爽快，先後把自己的名字報上。
一來二往的，華山、青城、慕容世家就交往到一起去。
鄭曉峰和歐陽木通的目光時不時在雲杉身上流連，慕容悠采瞧出來，“嘻嘻”一笑，對他們說：“我家侄兒喜歡上這個姑娘了。”
雲杉一聽，秀目瞪大。剛要說話，被慕容軒拉了一把。接著，雲杉看到慕容悠采一隻手背在身後，不停搖。
程倚天站在旁邊不遠，這邊的人每一句對答，每一個字都能清晰落入他的耳朵。雲杉曾經生氣他趁自己離開熙朝，就和劍莊大小姐有了感情，可那畢竟是自己離開之後發生的，嚴格說起來，不能算背叛。自己這會兒，可是明目張膽表示，要和別的男人在一起。
是從權！
但是，她的餘光還是看得見：倚天哥哥一再失望的眼神終究冷若寒冰。
慕容軒救逸城一大幫子人是為了她，為她，則是因為“喜歡她”。雲杉是個聰明的姑娘，關係到許多人性命何去何從的大事，慕容悠采突然提出的說法，個中原因，她理得清，算得明。
一時興起，否定了這個說法，倒是可以證明清白。
但是，倚天哥哥的命要不要救呢？
倚天哥哥的義父，逸城四傑，還有剩下來兩位逸城的門人，離開了三哥的庇佑，馬上個個都有可能成為華山掌門、青城掌門劍下之鬼。
背負著強烈的質疑，雲杉也隻能緊緊閉上自己的嘴巴。
對麵歐陽木通氣得叫罵：“有沒有搞錯，慕容老二，你家的孩子也死在這個女人手上。”
鄭曉峰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殺子大仇不共戴天，不能因為她長得漂亮，三公子就要喜歡她吧？”說完這句，他又問慕容軒：“軒兒，你來說說。你喜歡上殺死你大哥的仇人，日後看見你爹、你娘，你該怎麽交代？”
慕容軒說：“既成事實，得到那一天再說。”
氣得歐陽木通、鄭曉峰連連點指，兩個人“你、你、你”結舌了半天，最終一句整話也說不出，隻能團團亂轉。
慕容軒往逸城那邊瞧了瞧。雷衝沒有受傷，他最了解，眼下局勢需要維穩，看慕容軒對己方有善意，急忙主動走上來，先是說：“剛剛和華山、青城掌門切磋武藝，我門下的人輸了，都是學藝不精受了傷。”
恰好莊園那頭有人聲呼喚：“倚天哥哥、倚天哥哥——”沒多久，便看到劍莊大小姐聞訊找過來。
雷衝幹脆來到鄭曉峰和歐陽木通麵前，深施一禮：“某門下不才，統統讓二位掌門見笑。”
尾隨燕無雙前來的，還有劍莊莊主上官劍南。這上官劍南外表風雅，臉上始終帶著不鹹不淡的笑，好像超凡脫俗得很，其實，江湖上混出名堂的，誰都知道，論陰險，他認了第二，誰也不敢妄稱第一。
本來，燕小姐已經劃清和逸城的界限。
這會兒，連雷衝在內，逸城上上下下，都快被拆散了。連慕容世家的人路過，都忍不住施了援手。燕無雙這個丫頭，骨子裏麵對程倚天那個小子愛得很，此情此景，說不定馬上就要華山、青城拚命。
逸城現在就是個軟柿子，慕容世家姑且不論，上官劍南不好惹，掌握著武林絕大部分輿論導向的燕弘燕老門主更不好惹。
雷衝這個老家夥主動把梯子送過來，鄭曉峰捏了捏歐陽木通的胳膊，爾後當下假笑：“好說。下次再要比武，閣下門人，可都要練好武功才行。”
燕無雙的眼睛裏誰也看不見，隻有程倚天。程倚天這會兒情狀有異，臉上白一陣青一陣，額頭上莫名其妙冒出一條顏色不深不淺的線。她馬上把自己矯情的那些事情拋在一邊，奔到他旁邊，急切問：“倚天哥哥，你沒事吧。”轉過身來，果然怒目而視：“鄭掌門、歐陽掌門，你們不要太過分！”
鄭曉峰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悻悻一笑，沒有羅嗦。他不說話，歐陽木通自然也不說話。和小妮子拌起嘴來，小妮子那位笑眯眯的爹爹抽出劍，笑眯眯說：“來來來，我們來比劃比劃。”他們倆打上官劍南一個，不一定有勝算，甚至更多可能還會丟臉。明知會丟臉，那還硬往上衝幹什麽？
燕無雙光憑自己的氣勢，就壓過他們一頭。沒討出好來，勉強也算出了一口惡氣。她轉過身，對程倚天說：“倚天哥哥，你還是和我在一起，我們先回莊園裏去，好嗎？”牽起程倚天的手，溫言軟語耐心勸說，“你看，杜叔叔、蕭三哥和殷十三哥都受傷了，他們需要休養。義父他老人家也不宜過分奔波勞累。冷四哥還有這位大俠以及他的夫人，就算不需要休息，肚子餓了，也得吃飯是不是？我看你情況也不太好，不能離開這裏，長途跋涉。”
程倚天很失意。
沒了武功，沒了一切。
他很想自強起來，那怕隻是把燕無雙的手推在旁邊。此時此刻，他根本不借女人的庇護活下去。尤其是在抱著雲杉的那個男人剛剛救了自己之後。
心一直都固執地那樣想。
偏偏身體從未有過這樣虛弱。
梧桐樹林裏一陣風都能把他即刻吹倒一樣。
燕無雙拉著他的手，他情不自禁就邁步跟她走。經過雲杉和慕容軒麵前時，他難為情又很難過得隻想哭。被敵人看到自己哭，敵人會高興，這又讓他不甘心。他就好像木偶人一樣，被燕無雙牽著手走啊，走啊，突然，眼前一黑。
雲杉不受控製奔上去，可是，沒碰到程倚天，就被燕無雙推在一旁。也看見了她和別的***在一起，燕無雙既激動又故作生氣，大聲喝道：“你走開！”
慕容軒及時趕到，扶住雲杉。
雲杉被推得差點跌一跤，腹中胎氣動蕩，胸口發悶，靠著慕容軒後，忍不住幹嘔。
她這個樣子，別人不知。一起跟在燕無雙身後逸城一派中，蕭三郎看在眼裏，心頭一動。因為沒有確切搭脈，蕭三郎也不能肯定。興許雲姑娘隻是吃壞了肚子也說不定。隻是，這和公子分開才幾天？和公子在一起時相敬如賓，換了和慕容家三公子一起後，就有這種反應了？
程倚天暈倒了，雷衝和杜伯揚都去扶。謝剛是劍莊弟子中，唯一和程倚天有交情的，得上官劍南允許後，主動走上來，讓燕無雙把程倚天放在他背上，由他把程倚天背回莊園去。
殷十三一步一捱走著，悄悄問蕭三郎：“你剛剛看什麽？”
“什麽？”蕭三郎一時沒反應過來。、
殷十三就說得再明白一些：“就是那會兒，雲姑娘被燕小姐推到慕容三公子身上時，雲姑娘和慕容三公子柔情相對，你出神了。”
蕭三郎這才明白。
“看什麽了？”
“什麽也沒有。”
“生氣了是吧。”殷十三自以為他和自己一樣，“說起來女人還真水性楊花。才多久啊，就喜歡上別人了。”他受了傷，一說話就會咳嗽，咳嗽完了，繼續叨咕：“我家公子隻是失去武功而已嘛，就算一輩子都恢複不了，她也不能變化得這麽快。”
蕭三郎說：“也許是被追殺得無奈，不得已才這樣選擇的。”
殷十三想想：“也對！”不能要求一個人在生死關頭時，還對愛情忠貞不二。不和慕容軒在一起，雲姑娘興許已經死了呢。換作是他，恐怕也要向死神投降。
他們的對話，斷斷續續，落了一點下來，被雲杉聽到。慕容軒聽到得更多，幾乎一字不落。
雲杉黯然神傷，欲辯，也不知該從何說起。
不遠處，青城掌門歐陽木通悄悄扣了一支搜魂錐。隻待她和慕容軒先走，從後方，偷襲一下。但是，上官劍南神不知鬼不覺從旁邊走過來。上官劍南的手，剛好覆在歐陽木通拿著暗器的手上，臉上的笑容分毫都沒失去，上官劍南五指運轉，已經將這枚暗器勾走。
歐陽木通掌心一空。
上官劍南說：“歐陽兄，先散了吧。”
歐陽木通膽戰心驚，對上他波瀾不興的眼睛，下意識答應一聲：“好！”
上官劍南便從雲杉麵前走過去。
認識他是誰，雲杉努力維持表麵的安寧，可是，心潮大起大落，驀然激動起來的情緒久久不能平息。
慕容軒覺察到她的不對勁，悄聲問：“怎麽啦？”
而在這時，慕容悠采大喝：“還愣著幹嘛，燕老門主要見你，還不趕快和我一起進莊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