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6 養魂
要不要娶顧心歌,司空長烈讓雲杉容他思考思考。眼下最重要的時,司空長烈想知道:“你們倆眼巴巴從琅瓊穀到我的流淙鎮,所為何來?”
“玉鵬程。”雲杉回答
“你要去救他?”說到這兒,司空長烈輕輕一哂,“若是想要那個家夥死,咱們直接坐在這裏等好了。新州城主薛藻,隻要等不到他想等的人,最後一定會把那個家夥宰了。”
“是想去救他。”雲杉承認,“所以,想問你薛藻把他關押在哪裏,還有——”話說到這裏,她頗有猶疑,思慮再三,還是開了口,“想向你借人。”
“噢?”司空長烈麵露玩味:“借人?幫助你呢?還是——”瞥了一眼隻顧自己喝茶的程倚天,接著說:“保護他?”
“噗!”程倚天一口水噴出來,然後一陣好咳。雲杉急忙過去,為他拍背,又嗔怪司空長烈:“胡說八道什麽?”
司空長烈冷哼道:“我向來不拐彎抹角,有什麽說什麽。”風頭一轉:“話說回頭,鷹王沒有任何旨意,讓我們救他。誠然你我都認為,玉鵬程是先城主的兒子,平白死在別人手上,會陷鷹王於不義。可是,主子就是主子,我做屬下的能夠想到,殿下一定也會想到。殿下不說,便是默認。玉鵬程該死了!”
雲杉和他對視,良久才道:“長烈,嚴格說起來,我現在已經不算蓬萊洲的人。這件事情結束,我就要向殿下提出辭別。”她突然冒出的這麽一句,對司空長烈可是大大的打擊。那麽文檔的男人,一句話,竟然叫他站立不穩,搖晃了一下,且又踉蹌後退。
退了幾步,來到椅子前,司空長烈坐下,抬眼看雲杉。
雲杉知他心意,扁了扁嘴,瑩白如玉的臉頰上飛起一片嫣紅,走近前,低低聲音道:“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你與鷹王,均對我恩重如山。此生此世,我都不會忘記那些。”
“走都要走了,說這些還有什麽用?”情腸大動,他沉悶著聲音,欲哭無淚。良久,他正臉對雲杉說:“想去救玉鵬程,那就去吧。也別借其他人了,我跟你們一起。”
申誌威提醒他:“殿下每三日一次大朝會,外廷三品以上文武官員全部到場。缺一個都不行的,將軍你可要慎重。”
司空長烈說:“從現在算,我們可以在明天天亮前到達新州。任務完成得時間隻有一天,可是,你不覺得,一天的時間,其實很長?後天日落前,我回天都。下一次大朝會在第二天。神不知鬼不覺,你不覺得嗎?”
玉鵬程,此刻被關在新州王宮的一座地牢。
這座地牢,從他成為新州城主的那一天,經過層層改造,如今,已是機關重重。杳然進來的第一天就品嚐到厲害,牆垛子上轉出來的二十八張駑,“嗤嗤嗤”各自連射,不知為什麽會飛入其中的十幾隻鴿子,全被射死。處於中心位置的幾隻,身上紮滿了箭,生生變得和刺蝟一模一樣。
薛藻把杳然帶入這座地牢。
地牢裏,除了玉鵬程之外,竟然還同時羈押多名男子。這些男子,眼睛上蒙著黑布,耳朵堵了棉絮,就連嘴巴,也用麻核給塞住,赤條條的身體,被五花大綁在粗木樁上。
杳然一看,轉身就想走。
薛藻伸手把她攔住:“聖巫女,請留步。“
杳然“嘰裏咕嚕”說了一段,隨身攜帶的小巫女幫助翻譯:“城主想要我辦的事情,我想,我是沒法辦了。”
薛藻說:“我知道你們有一門非常神奇的‘養魂’術,分內外兩種,內修,可以讓自己的精神脫離自己的肉體,外在表現為一片黑影,雖受千刀萬剮,最後也能恢複成一體。至於外練,一般針對已經死去的湘女,尤其針對常年服用大量名貴藥材的湘部女主,從死去的她們身體中,能夠提煉出銀白色一團霧狀體。這團銀霧,掌握在聖巫女你的手中,能夠留下上一任女主最明顯的記憶,比如用蠱,再比如跳舞。”
杳然應答了幾句,小巫女翻譯:“城主從小長在三山,又是火部大巫師薛旗的後人,這點雕蟲小技,不能瞞你。”
薛藻“嘿嘿”一笑,湊近些,對杳然說:“三年前,湘部女主清晰被迫貢獻出自己的生命,自殺之後,由你將未滅的魂魄提出。清晰的舞技,你給了後來的清舞,然後,把這銀白色霧狀體喂以七七四十九名女子的精血,足足煉了七七四十九天。這是什麽,還用我說嗎?”
杳然說了一段,低下頭來,小巫女先歎息,爾後翻譯:“薛城主既然知道,我還有什麽好講?那便是舉世無雙的魅女魄。因為包含整整五十名女子的怨氣,用在男子身上,七日就可以把男子精氣吸食幹淨。”因見薛藻冷笑露出了不屑,杳然瞪起眼睛,帶著怒意“嘰裏呱啦”叫喊一通。小巫女翻譯時則保持了冷靜的語氣,隻說:“若非那一年明華宮裏的雪夫人心慈手軟,對黑翼鷹王白瀛楚隻用了一半魅女魄,大名鼎鼎的黑翼鷹王早就變成一張幹枯人皮!”
小巫女翻譯這段話時,杳然就如同受到很大的屈辱,滿是褶皺的眼皮裏,射出小獸麵對自己對付不了猛獸仇恨而又不甘的目光,胸口一起一伏,肩膀也一抖一抖。
薛藻說:“我並沒有要和你算前帳的意思。”
杳然聞言,微微一怔。
薛藻接著說:“我對天都王,赤膽忠心,絕對沒有背叛的意思,也不會容忍其他人背叛他。但是,他對我這番心意貌似並未那樣重視。”
杳然冷冷一笑,小巫女在她說完之後,飛快解釋:“魅女魄的煉成,需要一位甘願獻身的湘部女主。”
薛藻說:“你的意思,湘部目前還沒有這樣的人?”杳然緩緩點頭,故作平靜。薛藻眼睛微眯,嘴角的弧度輕輕往上拉起:“聖巫女,咱們不要打這樣多啞謎。清舞不是被殺了嗎?你能將玉鵬程親自押送給我,說明,你身在湘部,都已經知道蚩渾、清舞之死的真正原因。你知道蚩渾、清舞是被玉鵬程給殺掉的,清舞的記憶轉移給了你,你——有清舞的魂!”
杳然臉色“刷”的變白,好一會兒,小巫女才翻譯她的話:“魅女魄養成的關鍵是要女子。”
薛藻說:“我剛剛不是說了嗎?‘我對天都王,赤膽忠心,絕對沒有背叛的意思,也不會容忍其他人背叛他。’我隻是想讓他知道我的心,知道我對他如此一心一意,死了父親,死了姐姐,如今更讓三部付出慘痛的代價,都在所不惜!”越說越激動,以至於情感到達了**,他不得不停下來深呼吸,伸出一根食指的右手高舉過頭頂,放下來,平息了呼吸,才接下去:“我想要他和我的心心相印,明白嗎?”
杳然被抓住心底裏一個極為重要的秘密,非常心虛。
薛藻繼續說:“蠻部男子多雄壯,火部男女皆聰明。湘部很有意思,你們那裏的女子生孩子,十個裏麵,九個一定是女孩,剩下來一個,五個裏麵出一個男丁。世世代代,湘部都以女子為主。可是,你們需要男子,除了繁衍,還要讓他們幫助幹活,並擔任為數不多的保護家園的工作。和蠻部、火部共存至今,其他兩部從未聽過湘部男子背棄自己妻兒的事情。是去湘部的人,個個情深義厚、意誌堅定嗎?”
杳然“嘰哩哇啦”說了一句。
“不不不,”薛藻竟然聽懂了,不等小巫女翻譯,主動接過話來,說:“和湘部女子溫婉恬靜、美麗動人都無關係。”頓了頓,他對杳然說:“其實外修也好,煉魅女魄也好,都不是你們練出養魂術的真正目的。養魂術真正的目的,就在於這裏——”薛藻伸手,在半空中轉著圈兒劃過:“取男子氣血,養湘女精魄。集多位女子怨氣為一體的魅女魄,是毒藥;集多位男子精氣為一身的情魄,能夠占領天下所有男子的心扉。凡是引下含有情魄的酒,飲酒之人,就會終身愛上最初布情陣之人。”薛藻繞著地牢的中央走了一圈,“這一次,布情陣的人是我。而我用的人,不是山野間抓鼠捕蛇的庸碌之輩,而是身強力壯、出身和當前地位都很不錯的好男兒。尤其是這位——”說到這裏,他站在了一個不著寸縷的男子下麵。
這個男子,便是鷹王親封的金刀武士玉鵬程。
果然不出司空長烈所估計,雲杉、程倚天跟著司空長烈,一行三人,一個下午兼一個晚上,次日天明,便進了新州城。
剛進新州城,他們就發覺不對勁。身後幾個又瘦又小的城門軍,擠眉弄眼衝這邊交頭接耳。接著,一個挑菜的老漢一目不瞬瞧他們,瞧啊瞧,菜擔子已經撞倒了程倚天,老漢才回過神來。
程倚天問:“老丈——”下麵的話還沒說出來,頭發已經斑白了的老漢大叫一聲,撒腿飛奔。可歎他的肩頭還挑著滿滿的兩擔菜。
司空長烈、程倚天和雲杉止不住麵麵相覷,三個人均不知道:這座新州城,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雲杉問司空長烈:“要不,我和你悄悄潛入新州王宮去瞧瞧?”
程倚天說:“難道,這兒還有別人會比我更熟悉那座王宮嗎?”
司空長烈說:“你之前遭到薛藻扣押,也沒去太多地方。”
“至少,我知道兩位季姓公主住在那裏吧?”程倚天不覺得意,望天一笑。
雲杉卻多了心事,抓住他胳膊,把他拖到旁邊:“你什麽意思?兩位季姓公主,你和那兩位姓季的公主有什麽前塵往事了嗎?什麽時候的事兒?”
程倚天還沒來得及回答,司空長烈把他給“救”回去。程倚天要說話,司空長烈不讓。司空長烈搶在前頭對雲杉說:“你還在琅瓊穀裏時,那會兒他並不知道你當時情況,隻當你已經選擇定了和鷹王回去。”
雲杉向來信任司空長烈,重重呼出一口氣,越過司空長烈,對程倚天說:“好啊,還在熙朝時,你就有華姑娘、燕小姐的糾纏不清,怎麽,如今才到蓬萊幾時,兩位季姓公主都和你那麽熟悉了?”
程倚天苦著臉抱屈:“絕對沒有的事。”
司空長烈神補刀:“當日薛藻得勢,想要恩將仇報時,便是其中一位季公主冒死送他出新州王宮。”
程倚天大驚失色,唇語問:“這你也知道?”
司空長烈報以詭秘微笑。
沒得懷疑了,當下沒得商量,雲杉抓住程倚天一起,並喚司空長烈和她一起進新州王宮。
司空長烈說:“我直接從大門打進去便好。”
雲杉執意:“我得先找到那位季公主,問問她和‘他’到底到了什麽程度!”
程倚天偷偷斜瞥司空長烈,鄙視的眼神幸災樂禍於司空長烈的偷雞不成蝕把米。翻越新州王宮的城牆時,程倚天悄悄對司空長烈說:“連累將軍了,和我一起做這偷偷摸摸不光明的事情。”
司空長烈剛想教訓他,程倚天被雲杉一把拽過去。
雲杉抽出劍來,在程倚天麵前晃晃:“快帶我去找那位姓季的公主!若是玩出半點花樣來——”
程倚天搶過話茬:“你要謀殺親夫?”
雲杉一腳踹過去,怒喝:“我殺了那個敗壞我夢想的女人!”
程倚天靈巧閃過,“嗬嗬”直笑。
新州王宮規模不大,身為家有千畝莊園的貴族公子,在其中走過一兩次,對其中標誌性景物以及重要場所,都記得一清二楚。加上宮中的守衛巡視得並不勤奮,他們穿過兩個花園、三個宮室,方才碰上一班。程倚天躲得稍微慢些,露了一片衣角在牆外,這班守衛都沒一個人瞧見。
司空長烈幹脆讓他們光明正大站出來,大搖大擺朝前走。又遇到旁邊路上走過來一班守衛。雲杉拉著程倚天要躲,司空長烈伸手拉住其中一個。
司空長烈筆直站在前麵,雲杉和程倚天都頗忐忑,不敢正視前方。
讓程、雲二人目瞪口呆的是,守衛走近,又從他們麵前過去,個個目不斜視,根本沒有一個人對他們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