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 又見

  難以計數的鳥兒從樹上飛下來,凡是拿刀劍或是揮舞綢帶攻擊它們的人——江湖客,或是蓮花宮女,都遭到越來越多鳥兒的瘋狂攻擊。江湖客們一邊大叫一邊抱頭鼠竄。楚清幽和華淑琪也急忙招呼手下離開。


  楚清幽拉冷香兒,冷香兒拂開她的手。


  匆忙間,楚清幽隻來得及說:“你好自為之!”冷香兒便和她分作兩路。


  謝剛奔到冷香兒的旁邊,將冷香兒保護在懷裏。他和燕無雙都沒有攻擊鳥兒,因此,鳥兒也不攻擊他。最後,江湖客和蓮花宮女都逃離這兒。竹笛離開嘴,蕭三郎將竹笛插回後腰。


  燕無雙無比欽佩,來到蕭三郎麵前蹲身萬福,爾後由衷說:“蕭尊者,吹的真是一手好笛。”


  蕭三郎拱手還禮:“大小姐過獎。”


  燕無雙又問:“不知那些鳥兒為什麽會來啄人?蕭尊者的笛子,吹出的難道是鳥兒能夠聽懂的鳥語嗎?”


  蕭三郎微笑不語。殷十三代他回答:“他小時候在苗疆就這麽做,吹笛子和鳥兒溝通對答,十分溜!”


  燕無雙很是驚歎:“真有這樣神奇的事!”頓了頓,繼續感慨,“想那些鳥兒又非常通人性,飛來時如若啄人,也隻啄那些傷害它們的人。”低下頭,“我和師兄隻對它們心存少許愛惜,便對我們無害。”


  蕭三郎笑了:“鳥兒的心,本就是這樣。”


  殷十三語帶雙關:“以惡心度人,人惡心度之。鳥兒也懂這樣的道理。”


  程倚天要找雲杉,總呆在奇花穀這兒可想不出辦法。蕭、殷都建議他不如暫回逸城。回逸城,派傳音閣的鴿子到處去找,或許很快就有回音。


  燕無雙心中萬般不舍,一夜之後,在蘆洲鎮的客棧門前,也隻能和他作別。臨行前,她幾次回頭,看著他站立的地方離自己越來越遠,最後才狠下心乘上馬車。


  馬車帶著她上路。


  蕭三郎和殷十三分列左右,一起對程倚天歎息:“唉——”聲音之大,惹得程倚天不得不左右看。


  殷十三聳肩道:“相比較,這位燕小姐可比那位雲姑娘省心多啦。”


  蕭三郎從不愛多嘴,此時此刻也止不住勸程倚天:“公子,雲姑娘縱有萬般好,世界之大,也有的是比她更合適你的女孩子。”


  殷十三接:“何必單戀一枝花呢?”


  蕭三郎附和:“是啊!”


  程倚天很認真聽,聽完對他們說:“人的心隻有一顆。曾經打開它,放進去什麽,現在想要換,可是得連它一起換才可以。”


  “雖是這樣,你也不能就這麽在一棵樹上吊死。”殷十三苦心規勸。


  “十三哥,你有喜歡的人,你會隨便換了她嗎?”


  “我和你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好吧。”


  “三哥呢?舒瑾舒姑娘自打和你認識,自己辛苦養育的聞香鳥就全部贈予你。都過去好幾年,為什麽還不娶她?”


  蕭三郎苦笑:“公子,不用為了反駁我們,就這樣揭我們的短。”


  程倚天挑眉得意道:“我隻是在闡述一個道理,就算喜歡一樣東西,也不會輕易改變,何況人?”


  “唉——”忠心耿耿、一心希望他好的蕭、殷二人連連搖頭,大聲感歎。


  “公子,你魔怔了!”這是殷十三的真心話。


  蕭三郎“唉”了一聲,教訓他:“都已這樣,不用盡說讓公子不高興的話。”


  “那我們現在回去,最大的事情就是找雲姑娘咯?”


  “那是當然!”不用程倚天表態,蕭三郎搶先決定,“既是兄弟,又是主仆,公子說要赴湯蹈火,江湖義氣的,我們怎能落後?”


  殷十三聞言咧嘴一笑:“最後那句我愛聽。”和程倚天、蕭三郎三個人六隻手全部握在一起。殷十三說:“找雲姑娘!”


  “找雲姑娘!”


  “謝謝三哥、十三哥。”


  回逸城,傳音閣用了兩日,便搜索到臉上三橫三豎六道疤痕的雲喬尹所到之處。程倚天獲得消息後立刻動身。途徑湖城,然後向東,不多時便進江西。來到鄱陽湖畔一個叫狼山的地方,站在縣城郊外遠遠眺望,巍峨的大青山已曆曆在目。


  想到雲杉小時候曾生活在此,程倚天便一路問詢,找到那個在鄱陽湖邊、大青山腳下的村子。隔著一條河,果然一邊居住著普通村民,一邊被大片連在一起的房屋占據。


  這被一道長長的院牆圈起來的,就是最早的蓮花宮!

  蓮花宮主遠在洪城,這個地方的房子暫時空置。留了一個看守房屋的管家,和十幾個照應前後的仆人。這管家管著房子,還有好幾十畝當日肖飛豔在此處置辦下來的地,起居做派如同這兒的主人。


  遊曆過村邊的河道,遙想當初幼年的雲杉在此玩耍、成長,程倚天不禁一陣陣感慨。


  隻要確切找到雲喬尹,他就可以真的把她帶回他為她準備的家。


  隱莊裏麵,處處勝景,每一處都可以勝過這些地方百倍。尤其是,在他身邊,必然不會讓她遭受幼年遭受過的那些不舒服。不管是嚴重,還是不嚴重。


  他要她得到幸福才行!

  一隻鷹飛起在頭頂上,嘹亮的叫聲引得他情不自禁抬頭。這是懸崖附近開闊之處時常看到的自然景觀,程倚天不做多想。奔赴狼牙縣城,次日,一隻飛鴿傳書傳到附近的傳音閣。當天中午,傳音閣的人便將消息送到狼山縣內修水客棧。


  這是此處最大的客棧。


  程倚天居住的,則是該客棧中一處獨立院落。


  從傳音閣人手中接過寫著一個具體地址的細長紙條,程倚天掃了一眼,眉頭微皺。


  傳音閣的人說:“消息很確切。公子是否決定親自上門?”


  程倚天負手而立,良久不語。


  傳音閣的人察言觀色,繼而試探:“需要傳幾位尊者嗎?”


  “不用!”程倚天思忖之後,斷然否決。


  傳音閣帶來的本是一個好消息,他們已經探查清楚,此時此刻,臉上有三橫三豎共計六道疤的雲喬尹,現在正在狼山縣東水杉坪。水杉坪那兒有一個姓廖的大戶,雲喬尹就被囚禁在廖家地牢。


  為什麽讓堂堂逸城公子這樣躑躅?


  答案揭開一目了然:狼山縣東水杉坪的廖家,其戶主廖文彬,正是江南十六堂最東邊堂口——錦繡堂的堂主。


  換句話說,狼山縣水杉坪的廖家,其實就是江南十六堂最東邊的錦繡堂。


  要找雲喬尹,先得入錦繡堂。


  入錦繡堂,不就是要和江南十六堂為敵嗎?


  前不久因為奇花穀的事剛和一眾江湖客對峙,如今實打實就要遭惹上江南十六堂,不管是不是一定要去做,這挑戰,總讓人壓力山大。


  壓力大歸大,最終他還是要去錦繡堂。入夜時分,一身夜行衣裝扮的他,飛身翻入錦繡堂的圍牆,之後,便潛行在錦繡堂的房屋裏。


  這兒離總舵較遠,地勢上已經也在長江中下遊,除了在勢力延伸上對江南十六堂有顯著貢獻,無論是貨運,還是漁業上的建樹,和上遊堂口比,都弱不少。因此,多少還是有好幾處房屋,程倚天摸索一圈,也沒費多少功夫。


  很快,便在一處山崖下的小樹林裏,找到錦繡堂用來囚禁俘虜的地牢。


  入口處的門上了鎖,程倚天試了試,鎖芯非常堅韌。雖已乾元混天功的乾勁霸道,也沒法扭斷。除非有之前蕭三哥給的軟金膏,不然,隻有破門而入這一招。


  破門而入,動靜太大,也不是謙謙君子所為。


  好在,據傳音閣探查過來的消息,錦繡堂並沒有特別意思,比如要置雲喬尹於死地之類。沉思片刻,他決定埋伏一邊,先等一等再說。


  雲喬尹居然落在廖文彬手裏,廖文彬要麽單純隻是為了折磨雲喬尹,要麽從利益出發,在雲喬尹身上能發掘出什麽,別的不談,派人送飯總需要吧?從客棧動身時差不多酉時,現在已近戌時。如果廖文彬沒有深夜折磨雲喬尹的意思,那麽,他幹脆蹲守到次日天亮。


  在背風處打坐,修煉乾元混天功一個大周天,渾厚的真力流轉全身,連呼嘯的北風也未感覺有多麽寒冷。


  足足候了一晚上。


  次日天亮,果然等到人來。


  卻見一個穿著紅襖的女孩提著食盒來到地牢門口,這個女孩年紀也就在十六七歲上下,五官很突出,濃眉大眼的。秀氣不足,英氣勃勃。她經過程倚天所藏身的那棵樹,程倚天繞到另一邊,微微探出半邊臉來。隻見她掏出鑰匙打開鎖。


  紅衣女孩提著食盒進地牢,程倚天輕手輕腳,隨後跟入。


  走下去十多級台階,藏在拐角背後,程倚天清清楚楚聽到那邊說的話。


  從頭到尾都隻有一個女子的聲音

  “這位老丈,你就老實全說了吧。”


  頓了頓,還是她說:“你為什麽突然衝出來殺了我堂口的人?不是為了仇怨,對嗎?”


  沉默片刻,她的聲音又響起來:“那個人是我兄長的結拜兄弟,你看到他和我兄長從酒館裏出來,狀態親密,所以,知道他和我兄長的關係非常。你——完全是故意的,對不對?”


  又過好一會兒,她自我解嘲笑了一聲:“老丈,要不這樣,你且說說,你是怎麽看出我兄長在那一群人中最最與眾不同,行不行?”


  有咽口水的聲音!

  程倚天讓出一邊目光,紅衣女孩手裏舉這個白麵饅頭,饅頭的對麵,被鐵鏈鎖在牆上坐著一個人。雖然半個月未見,長發長須快遮擋住臉,但是,程倚天還是一眼看出,這個人,就是雲喬尹。


  紅衣女孩的問題很有趣,勾起程倚天內心的好奇。


  而雲喬尹顯然肚子很餓,為了吃到這個饅頭,不相幹的話,他也隻好交代:“有人代替挑門簾,出來又位居最中間。隻要不是傻瓜,誰都瞧得出那是個重要的人。”


  紅衣女孩接著問:“同行的人說到江南十六堂了對不對?”


  雲喬尹又連吞兩口口水,老臉皮厚還是自覺尷尬。為了掩飾,他幹脆“嘿嘿”笑起來:“錦繡堂的廖文彬其實是個蠢蛋,兒子在外麵招搖撞騙,就算沒有遇到我,日後也會惹出事來。”死死盯著白麵饅頭,眼睛裏就差冒出火。


  紅衣女孩後背起伏,顯然被他這句話激怒。


  激怒之後,這個做事有條有理的女孩還是將饅頭遞過去。雲喬尹一把抓過饅頭,三口兩口全部塞進嘴巴。噎得直伸脖子,完了又伸出手:“還有嗎?肚子好餓。”


  紅衣女孩思忖片刻,將食盒裏的饅頭全拿出來。


  雲喬尹一隻手抓一隻,飛快啃完一隻,再啃另外一隻,空下來的那隻手就把第三隻也拿起來。


  攏共六個大饅頭,被他風卷殘雲般消滅完。


  打著飽嗝,雲喬尹又舒服得哈出一口氣,咂咂嘴,問:“你叫什麽?”


  紅衣女孩回答:“廖致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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