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 快劍
華淑婷一聽,奇怪道:“陸家兄弟名氣那麽響,怎麽會是你們這兩個不男不女的怪人?”
陸氏兄弟一聽就火大,一起湊過來,一個道:“誰不男不女?”
另外一個就說:“我們隻是要好看。”
“對呀對呀,穿上花布衣服會很好看。”
“對呀對呀,連我們住的地方,都布滿了桃花。”
“對呀對呀,你這個女人懂什麽?”
“對呀對呀,就是什麽都不懂!”
“你其實很難看,你自己知不知道?”
“連花衣服都不曉得穿的,根本就不是女人,你自己知不知道?”
“我們可以教你,知不知道?”
“教你其實什麽是真正的好看,知不知道!”
“夠了!”華淑婷尖聲大叫。聲音之淒厲,讓陸氏兄弟齊齊嚇了一大跳。
比嗓門?
陸氏兄弟互視一眼,突然一個撮唇長嘯,於是,猛獸翻滾跑動的聲音再度響起來。另一個人則托著下巴做出愁苦狀,惡鬼出關愁雲慘淡的嚎哭從他口中發出。相互配合了一陣,兩個人又翻了好幾個跟頭,再精明的人也搞不清他們倆到底誰是誰,兩個人又跳上椅子,互相對視,手臂做著飛翔的動作,嘴巴不停動。大家便再墜入成千上百隻鳥兒聚集的山穀。便聽得那鳥兒東一隻西一隻,有一唱一和的,有自顧高歌的,還有急促吵架的……
鄭堯、華淑婷、歐陽和以及佟姥姥齊齊舒了一口氣,明白,昨天晚上那陣駭人的經曆,不過是這個家夥施展的口技而已。
口技神奇之人,能模仿千軍萬馬衝撞廝殺的聲音,猛獸出動、深夜鬼哭,又算什麽呢?
瞧這長得一模一樣的兄弟倆,平生最愛大概就是做稀奇古怪的玩意兒,再練他們擅長的口技。七妹失蹤,十之八九都和他們沒關係。
鄭堯心思最為細密,大聲道:“放了我們吧!”
陸氏兄弟停止口技展示,扭頭看他們。
“我們是你家公子邀請去嶽州的貴客。”華淑婷和佟姥姥都很詫異鄭堯這麽說,鄭堯一隻她們都可以看見的手放在地上,輕輕搖。老少兩個女人,頓時都不講話。
陸氏兄弟跳下椅子來:“你再說一遍剛剛的話?”
“我們,是你家公子邀請去嶽州的貴客!”鄭堯口齒清晰說完這句話,又對陸氏兄弟說:“我的妻妹不見了,有人說,是穿花布的人劫走。我們追過來,是為追劫走我妻妹的人。”
“我沒有劫他七妹。”陸氏兄弟互相看,互相說,爾後一起正過臉,對鄭堯說,“劫走你七妹的人不是我!”
“我知道。”
“噢!”心思單純的陸氏兄弟頓時不知道應該怎麽往下接。
“放了我們吧,這完全就是一場誤會。”鄭堯想著這個請求誠意顯然還不夠,便多說一句,“二位手藝真是出眾,困住我們的桃花和真的一模一樣。”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陸氏兄弟很是天真,頓時“哈哈”大笑起來。扳動機關,長藤悉數收回。還沒等再說話,從地上跳起的佟姥姥手爪已鎖住其中一個花布人的脖子,另外一個花布人“啊啊”大叫:“別傷害我哥哥,別傷害我哥哥!”
“刷”,一道白光橫於他的脖子下麵。
先前還很坦誠的華山少主陰測測笑意布滿整張臉:“原來你是陸成鋒。”
被劍指住的花衣人雙腳打顫:“是……是啊,我是……我是陸成鋒。”
陸成龍說:“你們一起騙我們?”
佟姥姥說:“不想死的話,立刻把我們都放了。”
陸氏兄弟沒什麽骨氣,一起點頭,說:“這就放、這就放!”
從屋子裏出來,日光下看桃花塢盛景,真桃花粉紅如霞,假桃花豔紅似血。前者浪漫如夢境,後者妖異似幻境,巧奪天工單論工藝,果然巧妙絕倫,當真放眼天下再也找不到第三個。
來到假桃林邊,陸成龍說:“這裏的桃花共有八千八百八十棵,其中有兩千兩百二十棵是真桃樹,因為暗河水寒,山裏氣候和山外不一樣,所以,它們開花比外麵遲。混在六千留白六十棵假桃樹中,並不是你們想的,全部都是假桃花。”而現在,鄭堯他們要找到就是靠得最近的真桃樹,在樹根下麵正著敲兩圈,反著再敲兩圈,桃林中就會出現一條一直通往外麵的康莊大道。
然而,到底什麽樣的桃樹才是真桃樹呢?
這個問題,昨天晚上鄭堯他們就已經想明白。有瑕疵,就是真桃花。隻是,想到桃花林的厲害,在正過來反過去敲擊根部之前,負責找樹的華淑婷還是猶豫了一回。最後,她拿定主意,倒過寶劍,以劍柄在桃樹根部敲擊。“篤篤篤”“篤篤篤”,便聽以這棵桃樹為基準,一條線上所有的假桃樹都發出“吱吱呀呀”的響聲。然後,貫穿桃林的康莊大道果然出現。歐陽和當先又驚又喜大叫一聲。
鄭堯當仁不讓,押著陸成鋒當先走上這條路,歐陽和、華淑婷隨後跟著,押著陸成龍的佟姥姥斷後。這條路不短,走了整整一盞茶功夫才到盡頭。出來桃花林,佟姥姥和鄭堯交換眼色,接著便要對陸家兄弟下殺手。
六大門派的人,原本就無需對逸城這樣死對頭的門人留情。
如果要怪,就怪逸城老爺子隻知道收人,不知道教他們如何防人。
隻是,他們也沒想到,就在他們要對陸氏兄弟下殺手時,逸城的其他人也會趕來。
林子外麵,一個青年早就在等。佟姥姥和鄭堯剛要殺人,對方搶先發動。
沒有金屬閃光,一陣殺氣悄然撲麵。佟姥姥隻以直覺判定,鬆開陸成龍的脖子,人急速飄出半尺,方才躲開殺氣鋒芒。而鄭堯也和她一樣遭遇,被一股殺氣逼退,長劍也離開陸成鋒的脖子。
陸成龍、陸成鋒呆是呆了點,行動很機靈,身子一轉投入花林。花林內花樹一合,康莊大道旋即不見。
“可惜啊!”華淑婷和歐陽和一起頓足。
可是,佟姥姥和鄭堯兩個人,竟一起被橫路殺出來的那個青年纏上。快捷絕倫的劍,電光火石之間和佟姥姥過招,又會鄭堯過招。
佟姥姥手心發痛,急速退後,翻手細看,戴在手上的纏絲軟手套已經被劃破。對手的家夥,委實鋒利!
而鄭堯,他的劍,劍身上也出現細小的斷痕。
佟姥姥和鄭堯,都大驚失色,他們分別攔住歐陽和以及華淑婷,四個人,一起直視對麵。
隻見那個人,不過雙十年紀,一張尖臉,不知何故麵色似乎有些蒼白。不過,他的五官倒清秀得很,身量也足,肩寬腰窄,是適宜學武之人。
佟姥姥和鄭堯都自詡江湖經驗充足,不約而同想到一個人。鄭堯穩重,佟姥姥衝口而出:“逸城公子!”
華淑婷衝上來:“怎麽又是一個逸城公子?”
佟姥姥聞言驚詫無比,回頭看她。
歐陽和對佟姥姥說:“先前追六妹妹,二姐夫、二姐和我,就碰上過一個逸城公子。”
那時候,動手的全是殷十三,和慕容曜交手過的那位,身手到底幾何又沒聽慕容曜細說。
但不管怎麽樣,逸城當中除了已經揚名的四傑之外,居然有這麽多武功好手。這一點可都沒想到。
看看腳下通往西邊的路,鄭堯夫婦以及歐陽和主仆,四個人四顆心,不由自主全部變得沉甸甸。
再說湖城西邊的焦城,這兒是南來北往的一個樞紐,亦是頤山西行必經之地,大街小巷縱橫交錯,人口密集,百姓的生活絕大部分都很富庶。
最繁華的棋盤大街上,有一座貴賓樓。樓上有大小共十間雅座。其中臨街方向位於正中的雅座,夥計正將門打開。一身月白衣衫打扮的程倚天跨步而入。
真正的逸城公子,在這裏!
雅座裏麵,隻有一名小侍女陪伴的玉雪笙笑顏如花,邀請公子落座。
先替公子斟茶,玉雪笙一雙柔夷展現在程倚天視線當中,美麗動人,動作又竭盡優雅。
四傑都不在,楊昱也去救人了!
玉雪笙放下茶壺,嫣然一笑:“請用吧。”出語溫和婉轉,就是鐵人,也要軟三分呢。
程倚天端起茶杯,喝之前先頓了片刻,接著,一口,便將茶水整個兒喝完。玉雪笙呆了呆,拿茶壺,突然又將手縮回去。
程倚天的不配合,讓她實在控製不住忿怒。
努力平靜,玉雪笙重新整理出笑容:“你就這麽討厭我嗎?為了趕走我,不惜將華淑琪和醜丫頭一起趕出來。為了表示你絕不近女色的決心?”得不到對方回應,便大聲叫他的名字:“倚天!”
程倚天冷冷的眼神射過來,接著,說出的話,更是寒冷如臘月冰雪:“你我之間,何時有過感情?”眉尖一揚,“不過都是些利益。”
玉雪笙“啊”的一聲,所有衷腸全部沉積在肚子裏,開始腐爛。
程倚天繼續冷冷說:“蓮花宮主肖飛豔,在洪州建百花台,在其他地方建鳳凰台或者孔雀台,建在逸城的,叫漪瀾台。所有這些,不過都是通過你們掌控他人。”
巴掌打到臉上,玉雪笙還是信口雌黃:“怎麽會呢?”並且厚顏無恥還能勉強笑。
程倚天冷笑,不再就這個話題繼續和她掰扯。
過了一會兒,玉雪笙說:“你就一點兒都不想問,桃花塢那邊,陸氏兄弟和楊昱到底怎麽樣了嗎?”
程倚天說:“非是要我問他們,你更想引得我回答的是:金陵華家七小姐——華淑萱,現在哪裏?”停頓片刻,他對玉雪笙說:“能假扮陸氏兄弟,必是我手下曾經見識過陸氏兄弟的人。熟悉他們的特點,更熟悉他們的本事。桃花塢圍困華山、青城兩大派的少主,如果陸氏兄弟殺了他們,逸城必定陷入更大的困局。至於鄭堯他們心機之深,遠遠勝過陸氏兄弟。從桃花塢逃出來,再殺了陸氏兄弟,與逸城,自然也是一大損失。”
“我不知道你這麽做,對你來說,到底有多大好處,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你,肯定在為六大門派以及逸城之外第三方效力。”
玉雪笙止不住臉色發白:“我還主動通知你呢,唯恐華山派和青城派的人真把陸氏兄弟給殺了。”
“那隻是你於亂中又想像我示好而已。”程倚天年輕的臉龐露出與年齡不太相稱的精明,“我不會邀請你再回逸城!”
“程倚天!”玉雪笙終於因愛生恨!
程倚天毫不介意,放下茶錢,長身而起。
他對玉雪笙說,“華淑萱是金陵華家的人,你想要,你隻管留著就是。”轉身便走。
玉雪笙站起在身後,氣急敗壞大聲道:“那你對華淑琪又怎麽交代?”
“六小姐?”程倚天駐足轉身。
玉雪笙失望的臉上總算掠過得意:“是啊,逸城雖然將她趕出來,卻好吃好喝一路招待伺候,不是你對她有心,還為什麽?”
程倚天的眼睛,目光閃閃爍爍,實在說不清是詫異、猶豫還是惱怒。他猛地將身體又轉過去。無需向玉雪笙解釋任何,他跨出雅間。
剛出貴賓樓,遠遠的,一匹馬正奔過來。貴賓樓旁邊是悅賓客棧,程倚天投宿在這裏。奔過來的馬,馬上跳下的正是楊昱。
楊昱心情不錯,眉飛色舞的,看起來,事情解決的不錯。
主仆進悅賓客棧,一路上,彼此交談。
“華山、青城的人當真要殺陸氏兄弟?”
“雙方仇怨結得很深似的。”
“嗯——”程倚天沉吟著,須臾才說,“逸城之於江湖,始終不為名門正派所容。”歎息一聲,“真不知道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固執。”
這樣的問題,很顯然,楊昱也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