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高帽子老人–心髒
鈴鈴鈴,清脆的鈴鐺聲在開門的一瞬間響起。
“歡迎光臨,先生。”
“噢~”一頂高高的禮帽彎入進來,禮帽下是一個如窟窿一樣瘦骨嶙峋的老人推開了店門。這是一間彌漫著茶葉飄香的房子,幹淨發光的地板會有噠噠的聲音,一眼看得見那裏整齊陳列著鮮活的器官,安靜的感覺悄悄流動在沒秒裏溫暖又舒適,這裏是–丟失商店。老人心想看來是找對了。他支著拐杖走到吧台前坐好。
“您好,需要幫忙嗎?”沒耳指著他那一大包一大包的黑色行李。
老人摘下了他高高的禮帽溫和道,“不勞煩了,這是我的全部,我必須和它一刻不分離。”
老人的衣服穿著一針又一線,層層疊加著布條,破爛卻很整潔。他那高聳入雲的帽子是上等材料製成的,因為這種帽子的款式與材料看得出這是高貴的。
沒耳修長的手指研磨著小盤中的茶葉,捏著茶匙挖一勺茶葉散入壺中,高提水壺熱水從茶壺口泄入,再將茶葉表層的泡沫刮去,蓋上壺蓋。熱氣從壺嘴騰騰的冒出茶葉香也順著飄出來了。
“先生,喝碗茶吧!”
一碗茶水遞到老人麵前,老人摸了摸碗的邊緣扁黃的臉頰笑了起來,像極了一個由針線勾起的布偶人。
“先生,請告訴我你想購買什麽?”
“我想買一顆心髒,麻煩你了。”
沒耳朝小西寧微笑示意,小西寧遮擋著眼睛走了過來。
“沒耳先生,你想讓我幫你取什麽?”
“先坐下吧,聽聽我們這位客人的故事再去取,以免拿錯了。”
老人有些不自然的喝了一口熱茶燙的舌頭在嘴裏亂跳,一卷舌頭一口茶水吐了出來這才好多了。
沒耳迅速給老人倒了一杯涼水,又向帽子老人說,“我需要了解您的心髒是如何丟失的,先生。”
“啊!是。”老人捋了捋燒燙的舌頭。
五十一年前,我還是一個修表師,那時候我熱情,真誠並充滿著夢想……
“小矮子,別發呆了,你再怎麽想人家姑娘都不可能看上你。”老修表師咚地敲打了他的頭。
小矮子笑嘻嘻摸著頭說,“師傅,常來的那個商人送來一塊兒舊的手表,已經轉不了了。”
老師傅從兜裏取出了一副眼鏡帶上,接過小矮子遞過的手表走向工作的桌子前,開始細細打量這塊手表。小矮子踮著腳尖瞧著老師傅修表的過程,左踮踮腳又踮踮腳,這可是為難矮小的他了。
高帽子老人正說著,小西寧突然插話說,“這個小矮子就是你嗎?”
“是的。”
“你的師傅是個很討厭的人嗎?為什麽你要踮著腳看呢?”小西寧從雙手的縫隙中瞅著高帽子老人。
“你說的沒錯,但更大一部分原因是他長得很高大,像一座山一樣。”
沒耳輕輕的撫摸著小西寧的頭,讓他安靜繼續聽下去。
“啊!我說到哪了?”
“您在學修表那。”沒耳回答說。
“是。是我最快樂的時候。”
小矮子總是擺弄著一堆手表零件,努力回想師傅教的東西直到天明。
那天又學到了天明,啊~他伸直了四肢,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氣。忽然聽到優美的歌聲,他趕忙跑了出去在門口翻了個大跟頭,滿臉的泥巴。
“雨後的空氣真的很舒服呢”他說著。
對麵拿著帽子的女孩笑了起來,“你需要洗個澡了,小學徒。”
“不,不,不用,我能與清晨的自然結合倍感榮幸。”
女孩爽朗的笑聲回蕩在小矮子的耳旁。這是小矮子最幸運的時候了,他是第一個稱讚女孩笑聲的男士他是這麽想的。
“小矮子,你在哪?”老師傅在叫他了。
“再見!”小矮子滿臉的泥巴與嘴角一起動了起來。
“再見!”
高帽子老人充滿幸福感的喝了口茶繼續講到。
那天之後,小矮子終於有勇氣和做帽子的女孩說話了,隻是因為幸運的泥巴。
閣樓傳來拚拚啪啪的響聲,老師傅拄著拐杖生氣的走過去用他的拐杖敲向閣樓並大聲喝道,“嘿,小矮子我知道是你,滾下來。”
小矮子捧著滿胳膊的爛手表跳下閣樓說,“師傅,這裏有好多手表。”
“一些爛玩意兒。”
“這些沒用嗎?”
老師傅又生氣了,“笨死了,看不出來嗎?笨矮子,別偷懶了,快去送表。”
“是是是。”他捧著這些寶貝拿上新手表跑了出去。
“把那堆垃圾扔了。”老師傅叫喊道。
小矮子出門繞著房子拐了彎,將這些寶貝朝著窗戶通通一起放進了他的房間。他整理整理衣衫裝好新手表去給那戶有錢人送表了。
帽子女孩拿著精致的小盒子微笑的看著小矮子,小矮子吹著好聽的歌謠蹦蹦跳跳的向她走去。
“我要到南邊送手表。”
“我要去北邊送帽子。”
他們微笑著離開了,隻是一分鍾的相遇也讓彼此感覺溫暖又幸運。
後來每一天,小矮子都為遇見她而準備著最好的笑容。他用心挑選還能用的零件,組裝小矮子為帽子女孩製作的精美手表。
日複一日的過,直到有一天手表完成了。
那天帽子女孩,看著這塊亮晶晶的手表驚呆了。
“我,我,我做的,為,為你。”小矮子低著頭,燒燙的臉頰紅撲撲的。
“我會成為鎮上最厲害的修表師。”
“我相信。”
沒耳為高帽子老人續了杯茶水,小西寧撐著下巴歪著腦袋聽著故事。
小西寧說,“之後呢?你們在一起了嗎?這和你的心髒有什麽關係?”
“我們在一起了,她之後嫁給了我,我也成為了鎮上最厲害的修表師,可是**不會停止。”
修表師獨自坐在壁爐前,跳動的火光照不清他黑沉的臉頰,外麵的飄雪一層一層的堆積。天有些寒冷了,下了雪就更冷了。他回想著自己還是被叫做小矮子的歲月裏陷入深沉的睡眠。妻子走上前為他披上一件厚實的披風,她眼含悲傷,溫柔的撫摸丈夫的臉頰。
丈夫握住她纖細的手放在臉龐,“我該怎麽辦?今天我做了欺騙的事情。”
“你醒了。”
妻子悲傷的神情逐漸溫和開來,她最了解她的丈夫,真誠善良的小矮子在他的心中翻江倒海的折磨他。名譽與金錢已將他改變,可從不曾磨滅小矮子。
“如果是當初的我會這麽做嗎?”丈夫閉著眼睛可卻從顫抖的聲音裏聽得出他的自責。
“我親愛的啊,你可不能這樣想,一切是順其自然的。”妻子輕輕撫摸著安撫他自責的心。如果是曾經的他一定不會盜竊另一個人的作品,更不會將名譽與讚賞獨吞,將灰暗賜予真正的原創者。妻子明白他的丈夫,可她不能說。
這隻是一個開端。
之後修表師將自己封閉了,他不與旁人說話,不擺弄手表,隻是常常低著頭。沒有人會知道一個不說話的人在想什麽。
妻子在廚房打著雞蛋,他突然跑過來說,“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他開心的要命。
妻子也喜悅的問他怎麽回事?
“我要去找那個年輕人談談。為我工作,我將給他豐厚的報酬。”
那個年輕人在與修表師徹夜長談的第二日清晨答應了他的提議。
修表師問心無愧的得到他人的才華並買下一間又一間店麵,他的名氣越來越大,他的謊言也與名氣一起在他的生活中滋生起來。
妻子也生活在他編織的一個又一個謊言中,直到愛的崩潰結束了這一切。高帽子老人痛心在妻子與他臨別的最後他們本應該眼含熱淚,痛心告別,述說衷腸的,可憐再見也沒說。
“這是我最新的設計。”店主人喜悅的說道。
人們在這間富麗堂皇的商店挑選精美富麗的鍾表,讚美商店主人的才華。嬉鬧的聲音,皮絨的衣裳,各色的妝容喧鬧的可真是一場美麗。
帽子女士走到丈夫麵前,“我要走了。”
“啊?我的展覽還沒結束呢!”
……
喧鬧的門被合上,帽子女士提著箱子留下最後一滴眼淚離開了。
“我活了七十幾年,幾乎該丟失的都丟了,在臨死之際我並不想要回什麽,或以這樣的方式來說明我也是一個善良的人,我隻是想念我的妻子。”
老人沉默後說道,“我想買回我對她的真誠。”
這時小西寧已經端著一顆跳動著的心髒來到他們的麵前。
沒耳說道,“先生,我將真誠賣給你。”
說話間……門口的鈴鐺聲響起,門被推開了。高帽子老人揉了揉眼睛看向門口。
“嘿,老頭,你在這做什麽?回家我做了蛋包飯。”這位穿著整潔的老太太向高帽子老人說道。
看來這就是那位將會被真誠以待的愛情本人了
高帽子老人臉部皺在了一起,眼中隱約含有淚水,細細碎碎的牙齒與嘴巴一起笑著,“哦!我們回家吧!”即使這副麵孔很醜陋可他堅持麵對這個人要保持微笑。
“你來這幹什麽?”老太太一臉溫柔問他就如當初。
“沒什麽,和年輕人聊聊陳年舊事。”
兩位老人相互攙扶著走出丟失商店,這時天已經陽光明媚照著前方拐角的路,他們也漸漸消失在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