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八章竹葉泥土
看著此處無處落腳的樣子，若旋提議：“我帶你們去練武場玩吧！”
於在靜室之中打坐修煉不同，練武場是一處較為空曠的場所。
其中可以用來修煉劍法等一類需要親身實踐的武功。
練武場擺放著各種武器，刀槍弓箭，應有盡有。
知道沈浪修習的是劍法，若旋特意找了一把光可照人鋒利無比的寶劍遞給沈浪，讓他演練。
沈浪伸手接過，發現寶劍確實趁手，便沒有拒絕。
三人各自修煉了一會兒，都覺得有些疲憊。
“沈浪，快來。”
一套劍法舞下去，沈浪擦了擦額頭上冒出的汗水，就聽若旋在叫他。
他將劍放回原處，循聲走過去。若旋就和江致蹲在一起，笑嘻嘻的等著他。
莫名的，沈浪的壓力有些大，但他還是假裝無事，詢問道：“怎麽了？你們在幹什麽？”
“是我偷偷藏的零食。”若旋得意的回答，然後將手裏的匣子推到沈浪麵前，眼睛裏帶著不易察覺得討好：“你難得來找我玩兒，我也沒什麽可以招待你的，呐，這是我平時最喜歡的零食，都給你！”
沈浪低頭瞧，就見匣子裏零零散散的裝著糖果和山上山下的到處搜集來的一些稀奇有趣的零食。
果然還是個孩子。沈浪莞爾，這些東西與若旋來說是寶貝，對自己卻是可有可無，他也能理解若旋的一番心意，但其實，並沒有太大的必要。
剛想要推辭，江致的聲音就忽然插了進來：“沈浪，若旋把她最喜歡的零食都給你了，要不你也給點表示？禮尚往來嘛。”
沈浪想要推辭的話瞬間就梗在了喉頭，他偷偷瞪了江致一眼，方才麵對若旋時的那種尷尬的情緒又從心底升了上來。
可偏偏江致這小子唯恐天下不亂，在兩人中間擠眉弄眼。
若旋害羞的跺了跺腳，詳怒：“哼，我給沈浪零食，是我自願的，又不是要給他換什麽東西……”
後麵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臉上的紅霞也越來越多。
沈浪忽然想到，江致說若旋喜歡自己的話，心中忽然升起一絲無措和煩躁。
他並不喜歡若旋，卻不知該如何對她說。
他心中藏著一個遙不可及的人，隻怕這輩子都再也不會喜歡上別人了。
“我並不喜歡吃這些零食，君子不奪人所好，若旋你還是自己留著吧。”雖然本來就是要推辭的，但這次沈浪的態度明顯就帶了幾分回避和疏離。
曾經聽同門的小姐妹說，一個人如果也喜歡你，那麽不管你送他什麽禮物，他都會高興的接受。
可是沈雲卻一口回絕了……
若旋也是個琉璃心肝的人，沈浪態度的轉變，她又如何看不出？
“不喜歡啊……哈哈。”若旋幹巴巴的笑著起來：“是我疏忽了，沒打聽到你喜歡什麽，以為這些你也會喜歡……”
笑容裏早就沒有了以往的活力。
沈浪不敢再看她失去了光彩的眼睛。
三個人就這麽幹巴巴的站著，若旋慢吞吞地將遞出去的匣子重新抱進懷裏，嘴角牽起來又落下。
江致在一旁看著，臉色有些不好看。
為了避免氣氛越來越尷尬，沈浪幹脆直接找了個借口：“我出來的時間不早了，若不趕快回去，師父可能要擔心。”
這便是要告辭離開的意思了。
若旋點了點頭，將懷裏的匣子抱得更緊，聲音小小的：“那你快回去吧，不要讓紀師叔擔心，我就不送你了。”
“不必送，我和江致都認得路。”若旋的話音剛落，沈浪就條件反射的，連忙接了一句，好像生怕她跟上來似的。
若旋垂著腦袋點頭，江致皺著的眉頭一直沒有鬆開。
沈浪卻有些不敢看她失落的樣子，隨口到了別，就如逃命似的，朝外走去。
江致想要開口對若旋說些什麽，張了張嘴卻發現說不出什麽話來，反倒是若旋對他笑了笑，主動勸慰：“你快走吧，以後常來玩兒。”
江致點了點頭，邁開步子去追走在前麵的沈浪。
沈浪的步子邁得很急，要江致小跑著才能跟上，也加深了他心底的氣憤。
等離開若旋的視野，見沈浪依舊一言不發，江致終於忍不住了，他伸手拉住沈浪的袖子，讓他不能再往前走：“沈浪，你說清沈！你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什麽什麽意思？”江致現在的模樣雖然隻是個半大小孩，但力氣確實不小，沈浪掙脫不得，隻好停住腳步反問。
江致冷笑，看沈浪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個始亂終棄的負心漢：“若旋將她最喜歡的零食送給你，你卻是這麽一副態度，這不是辜負別人的一片真心嗎？”
沈浪甩了甩自己被江致拽住的衣袖，終於成功將他的桎梏掙脫，卻並不回答。
他現在心裏很亂。
可江致卻依依不饒的又追了上去：“我都跟你說了，若旋她喜歡你……”
“夠了！”聽著將這絮絮叨叨的責罵，沈浪煩躁極了。
本來，若旋喜歡自己，而自己卻不能給她回應，隻單單憑著這一點就足夠讓沈浪頭疼的了，可江致卻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這不是給他增加壓力嗎？
沈浪對於感情這方麵的事情本來就是懵懵懂懂的，第一次遇到，處理起來難免有些不對，他心中又藏著不能說的秘密，被一而再再而三的逼問，垂終於忍不住了，把江致丟在一旁，運起靈力，在長青峰上找了一塊空曠安靜的地方修煉心法，想要讓自己平靜下來。
沈浪回長青峰的動靜，自然是瞞不過長秀公主的。
再加上他進門的時候，隻看臉色，就知他心情不好。
難得出去一次，回來的時候卻是這麽一番模樣，長秀公主有些擔心，手裏端著書被微風吹的翻了一頁，遮住了他剛才看過的內容。
他渾然不覺，思來想去，終究是放心不下。
他忍不住感知沈浪的方位，然後假裝無意地往沈浪所在的地方走去。
原本隻想來看看，而長秀公主這一趟恰好遇上了被某些事情所困擾的沈浪。
竹林隨風而動，沈浪煩躁的心情仿佛被風卷起，竹葉落了滿地。
一招一式都嚴格遵守長秀公主的教導，可能是因為心上著了火，沈浪出手總是很莽撞，殃及不少周圍清脆的竹子。
對沈浪來說，練功是他忘卻煩心事的一個好方法，隻是練出來的感覺也就不那麽好，長秀公主見了心裏了然。
“沈浪，你怎麽了？你瞧瞧這滿地的竹葉泥土。”長秀公主邊走邊說。
長秀公主的衣擺輕輕擦過竹葉，又是不可細聞的聲響，遠處的山澗小溪拍打石頭濺出水花，帶走了不少落葉。
竹葉浮浮沉沉。
沈浪看了師父一眼，心裏正糾結著，練功也無濟於事了，不知該怎麽開口。
“你有什麽心事嗎？跟為師說說。”
長秀公主的語氣溫柔中帶著強硬，沈浪囁嚅一會兒，說：“師父，若旋可能喜歡我，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說出來後舒服多了，沈浪不敢看長秀公主的神情，隻敢猜測，會是嘲笑他嗎？覺得他年紀小不懂事連這種問題都要考慮這麽久。
還是會生氣.……
如果是生氣，沈浪或許會好受點。
多日的觀察和探索得到了求證，盡管已經看出來的事情從當事人口中講出來還是會給長秀公主造成一定的難過。
沈浪已經不是毛頭小子了，外表英俊，為人光明磊落，待人誠懇，修為又是節節攀升，被人喜歡也是件正常的事。
現在看來，沈浪不再是屬於他一個人的了，曾經很多人對他收沈浪為徒持有反對意見，現在依然還有，每當有人發出這種聲音時，隻有他能把沈浪護在懷裏，他見證了沈浪的成長。
盡管是單線的，長秀公主也覺得沈浪早晚會和別人走得更近，而自己，不過是暫時陪了他一會兒，幫助他尋找更好的人。
長秀公主說：“你很優秀，若旋——會喜歡你，我可以理解。”當然可以理解，畢竟我也這麽喜歡你，盡管無法宣之於口，無法像若旋那樣表達自己的愛意。
“師父！”沈浪聲音發著抖，很明顯他在告誡自己不要失控。
長秀公主的心湖仿佛被惡意堆滿石子，不留一點空隙，堵得他幾乎說不出什麽合適的話來。
他強裝淡定，伸手掠過低垂在他耳邊的竹葉，道：“那你呢？你怎麽想的。”
“我對若旋，並沒有男女之間的喜歡，但我不敢告訴她，怕傷害她。”
有了這句話，長秀公主竟然還鬆了口氣，簡直像是和小姑娘在爭風吃醋，他說話的語調都有點抑製不住地輕快了，“跟著自己的心走便好，不喜歡便把若旋當朋友對待，若旋是個聰明人，會明白你對她沒有那方麵的心思的。”
沈浪尚未接觸過情愛方麵的事，聽了長秀公主的一番話後，自然而然的把它當成至理名言，想開之後沈浪豁然開朗。
原來不是隻有一條路可以走，大不了避開若旋一些就好了。
沈浪的嘴角輕輕扯著，眼眉彎彎，眼角泛紅，風情流轉，長秀公主不忍多看幾眼。
喜歡一個人就好像是林間最美最豔麗的蝴蝶，世上最毒的毒藥，明知其不可，卻被一步步拖入深淵。
能夠多看一會兒，便多看一會兒，這裏的竹、溪、雲都會為他作證，在沈浪看不見的另一個地方，長秀公主一直注視著他，畢竟，誰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會不會長久。
長秀公主掐了掐手指，嘴唇抿成一條直線，仿佛在下很大的決心似的。
他對這個問題好奇不是一時半會兒了，從知道自己的心意起，對若旋有莫名的敵意起，從有沈浪不再是他需要處處小心維護的人起，或許更早。但是他害怕聽到答案，沒有標準答案，無論說出了哪一種，長秀公主心裏都不會好受。
曾經想著沈浪和若旋或許會在一起並得到幸福已經成幻影，就是不知沈浪心裏是否有別人。
長秀公主故作隨意地問道：“那你有沒有喜歡的人？”
“.……”
沈浪不過想了三秒還未開口，長秀公主便再次催促道：“不能跟為師說嗎？”
如果說了，沈浪也不知道會怎麽樣。
當長秀公主問有沒有喜歡的人，沈浪率先想到的就是長秀公主。
長秀公主對他的好，嚴厲的，關切的，擔憂的，好像一把把水做的箭，射進他的心房，然後化作一汪春水，讓沈浪沉醉。
但是，兩個男人在一起對嗎？
沈浪原本滾燙跳躍的血液倏地凝固了，旁人怎麽看他他不在乎，如果別人敢借此詆毀傷害長秀公主，沈浪知道，修煉再多心經也無濟於事。
又或許，沈浪自我掙紮著想，對長秀公主的感情究竟是師徒之情還是想要白頭偕老如同所有夫妻那樣的感情。
他年紀尚小，資曆尚淺，遇見過的人打過交道的人很少，沒有誰能給他那種體會，他和長秀公主可以說是朝夕相處，難免會出現依賴的情緒。
沈浪的表情過於精彩，難得看到沈浪白皙的臉頰透著點紅，長秀公主心下一緊，心道，他現在是不是就在想他心悅的那個人？
果然，沈浪有喜歡的人了，長秀公主稍稍側過身，自嘲一笑，原本嚴肅的麵孔出現了裂縫，卻沒有春風破冰的喜悅，隻有秋風日落的蕭條。
長秀公主等不到回答，道：“為師隨口一問，不必擔心。不過你要清沈修仙之人要靜心，靜心就得摒棄人世間的七情六欲，區區兒女情長不能成為你修仙路上的絆腳石，為師不想看到你前功盡棄的那一天。”
一番話聽得沈浪雲裏霧裏，但因為是長秀公主說的，他也隻好先點點頭道了聲：“是。”
兩人各懷心事，沈浪的一個“是”字根本就沒念出聲音，長秀公主盯著他纖薄、紅潤的嘴唇看了一會兒，便離開了。
沈浪還站在原地，這不知道是第幾次了，他這麽目送長秀公主的離開，那個背影，在他腦海裏出現過好多次，可在沈浪的想象中，長秀公主最後是會回頭的，還會對他露出一個旁人不曾窺見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