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小鬆
沈橋的話,讓在場突然安靜了片刻。
所有人臉上的表情都變的極其怪異起來。
很快,就有人忍不住大笑出聲。
“不懂詩詞,卻說自己會寫詩詞?”
“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不懂詩詞何以寫詩詞?簡直是聞所未聞之大笑話。”
“……”
沈橋的話,算是徹底把周圍這幫文人給得罪了。
他們仿佛是聽說了什麽最好笑的笑話。
天底下怎麽會有這樣的人。
不懂詩詞,憑什麽寫詩詞?
憑他長得好看嗎?
今夜能聚集於此在場的這些人,哪個沒有幾分本事?
這是一場詩會,一場文化人之間的交流聚會,沒有幾分本事的人敢來這裏自取其辱?
就算是一個不學無術的紈絝,怕是今晚來這裏之前,也是提前買好了詩詞過來,並且也會裝文人裝詩人。
誰會說自己不懂詩詞?
這種事情,沒人傻的會承認!
但是誰能想到,眼前這個家夥,他不但承認自己不懂詩詞了。
承認就算了,他竟然還說出什麽蠢話來?
不懂詩詞,卻會寫詩詞?
他沒有腦子的嗎?
周圍的這些人,毫不掩飾臉上的嘲笑。
尤其是之前那個被沈橋懟了的陳欽,此時臉上更是幸災樂禍,宛如看傻子一般的眼神。
這家夥到底是有多蠢,才能說出這種沒有邏輯的話來。
“不懂詩詞,卻會寫詩?”
曾長旭臉上也是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他望著沈橋,臉上的笑容更甚了。
“這我倒是聞所未聞,你不懂詩詞,為何又會寫詩……莫非,你是什麽天才,天賦異稟,不需要懂詩詞,便能張口成詩不成?”
他的語氣中,滿是嘲弄的味道。
引起周圍人的哄堂大笑。
一時間,場麵充滿了歡快的氣息。
所有人看來,眼前這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富家子弟,多半是來嘩眾取寵的。
隻不過,他來錯地方了。
這等文人聚會的地方,他注定隻能成為一個笑話。
麵對周圍所有人的嘲笑,沈橋熟視無睹,他笑眯眯的望著身前的曾長旭,出聲問道:“為何不能寫?是誰說,一定要懂詩,才能寫詩?”
停頓了片刻,沈橋又瞥了一眼周圍的人,淡淡道:“難道說,你們很懂詩嗎?”
頓時旁邊就有一人自傲道:“那是自然,我等從小飽讀詩書,在場的各位,哪一位都對詩詞一行解釋無比了解,其中不少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哪裏是你這個草包能比擬的?”
還是第一次有人用草包來形容沈橋。
哦,他現在用的是林言的名字。
那沒事了。
“……”
沈橋看了一眼此人,揚眉:“既然你對詩詞了解極深,那麽請問你寫過什麽詩?寫過多少能廣為流傳的詩篇?”
“這……”
此人頓時語塞了,臉色憋的有些難看。
這話,他不太好接。
他的確是寫過不少詩,自詡為文人,誰還沒寫過幾首詩來著?
但寫了是寫了,寫的怎麽樣,那就隻有自己清楚了……
他隻不過勉強算是個文人,甚至身上都沒有功名。今日在場那麽多人,其中不乏一些才子在其中。
更重要的是,剛才這家夥身邊的那位姑娘寫了一首詩。
那首詩讓在場不少人讚歎不已,乃是一篇佳作。
那篇佳作,讓在場不少人讚歎不已。
在這樣的場合,他怎麽可能還把他寫的那些詩拿出來獻醜丟人?
不隻是他,在場的其他人,此時聽到沈橋的話,都慫了幾分。
開玩笑,他們是懂一些詩詞,但也隻是皮毛罷了。
這個世界上,除了那位‘詩仙’之外,誰敢說自己很懂詩詞?
尤其是這位姑娘剛才寫了一首詩之後,更是讓在場不少人自己自慚形穢……這個時候,誰還敢出頭來?
“你看,你說你飽讀詩書,對詩詞理解極深,但是你連詩都不會寫……”
沈橋歎氣搖搖頭:“懂詩詞又如何?還不是不會寫詩?嘖嘖……”
沈橋的話,可把在場這些人給氣著了。
這家夥,這草包竟然還敢嘲諷他們?
他們寫不出詩詞來,難道這家夥寫的出來?!
一旁的林沁眨巴著眼睛看著沈橋,滿眼都帶著幾分莫名的崇拜感。
不知道為什麽。
麵對那麽多人的同時攻擊,但是沈橋絲毫不慌。
麵對那麽多人的嘲諷,他卻無動於衷,始終風輕雲淡。
林沁竟然看著迷了。
尤其是沈橋還是為了她才跟這麽多人杠,這更是讓林沁心裏莫名的高興。
“這麽說來,你是會寫詩詞之人了?”
就在此時,曾長旭再次出聲了。
他微微眯著眼睛,盯著沈橋:“他懂詩詞,卻不會寫詩詞?那我倒是想見識見識,你這不懂詩詞,又能寫出何等詩詞來了。”
他的話一說,頓時讓旁邊的人幡然醒悟過來。
對啊!
“你倒是讓我們見識見識,你又會寫什麽詩詞啊!”
“你說別人,倒是你自己來啊!”
“你該不會是不會,故意來嘩眾取寵的吧?!”
周圍似乎找到了宣泄口,再次開始攻擊沈橋起來。
沈橋瞥了一眼曾長旭,此人果然是在針對他。
“懂詩詞卻不會寫詩,那不懂詩詞,為何就一定要寫詩了?”
沈橋絲毫不上當。
曾長旭冷笑一聲:“這麽說來,你根本就不會寫詩,而是當真在此胡攪蠻纏,故意嘩眾取寵了?”
沈橋反問道:“我什麽時候說過這話了?”
“既然你會寫詩詞,為何不拿出你的佳作來,讓大家品鑒品鑒,學習一下呢?”曾長旭眯著眼睛,冷笑道。
“我為什麽要拿出來……”
沈橋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給你們看了有什麽好處?你們能看出什麽來……再說了,你怎麽不拿出你的作品來?”
旁邊一直準備看沈橋倒黴的陳欽見不到沈橋這副囂張的態度,忍不住跳出來了:“誰說曾公子沒有作品?剛才曾公子便寫了一首上等佳作,讓大家讚歎不已。來,就讓你這等沒文化之人好好見識見識一下。”
很快,旁邊就有人遞過來一張宣紙。
宣紙上,正寫著一首詩。
曾長旭沒有說話,隻是目光略帶幾分高傲的望著沈橋,神色中帶了幾分得意。
目光瞥向一旁的林沁,卻發現林沁的目光根本看都沒看他的詩一眼。
他眼神底閃過一絲不快。
沈橋的目光落在宣紙上,揚眉:“字寫的還不錯。”
聽到此話,曾長旭臉上得意更明顯。
一旁的陳欽冷笑道;“那可不,咱們曾公子在書法方麵造詣極深,在整個京城都是出了名的,就連國子監老師也對曾公子評價極高……”
這話當然是吹牛逼的。
國子監的老師那裏會搭理你一個大理寺卿之子?
不過,這江南來的富家子顯然肯定是不知道這件事情的。
不影響他吹噓。
“字的確還行!”
沈橋點點頭。
以他的眼光來說,這個曾長旭果然是有些才華的,怪不得敢如此張揚。
目光瞥了一眼宣紙上的詩句,沈橋揚揚眉:“就這?”
嗯?
原本很是得意的曾長旭,聽到沈橋這突然有幾分不屑的語氣,頓時眉頭一皺。
然後便瞧見沈橋搖頭:“字寫的還行,也就字還能看。至於這首詩……這也配叫詩?”
周圍,瞬間就沸騰了!
這家夥,他竟然說曾公子寫的不配叫詩?
要知道,今晚曾公子這首詩算是今夜詩會最好的作品啊!
在他眼裏,竟然還不配叫詩?
此子竟然如此狂妄自大?
陳欽睜大眼睛……這家夥,也太敢說了吧?
他憑什麽敢說出這樣的話來?
曾長旭陰沉著臉,顯然眼神中有了怒意。
沈橋的屢次挑釁,讓他臉色有些掛不住了。
“你說我……這不配叫詩?”曾長旭冷冷的看了沈橋一眼。
“有什麽問題嗎?”
沈橋理所當然的點頭。
嚴格上來說,曾長旭寫的這首詩,勉強算得上是詩。
他寫的是一首借物詠誌的詩。
主題的確很正能量,也很符合當今價值觀。
在今夜這一幫情情愛愛的詩詞當中,自然能脫穎而出。
畢竟這麽正能量的詩詞,值得弘揚。
隻不過,在沈橋看來,他寫的這首詩很浮誇,太過於無病呻吟了。
空洞,沒得一點靈魂。
也難怪,這個曾長旭乃是大理寺卿之子,官宦子弟,自幼便出生在高級階層。
像他這種一出生就不需要奮鬥的人,讓他來歌頌一下自己的誌向,這不是在扯犢子嗎?
他還需要奮鬥嗎?
跟周圍這一幫富家子弟一樣,他們一出生就不需要為生活煩惱奔波,自然就有閑工夫開始無病呻吟。
周圍的這幫才子也一樣,成天作詩表達自己對國家的憂患,自己對國家未來的期盼和追求……
他們除了如此作詩發牢騷之外,還有別的作為嗎?
生活在京城這等繁華之地,又怎麽懂得民間疾苦,懂得邊境的水深火熱?
沒有親自親曆過,又怎麽能寫出好的詩?
所以,以沈橋熟讀唐詩三百首的經驗來看,曾長旭寫的這首詩,的確配不上叫詩。
他所熟讀認知的任何一首詩的,都要比曾長旭這首要更有水平一點。
不過,周圍其他人可就忍不了了。
沈橋的話太過於張狂了。
今夜曾公子的詩乃是他們當中最為優秀,也是讓眾人都認可的一手上乘之作。
沈橋竟然說曾公子的詩配不上叫詩,那豈不是說,他們這些人所寫的,豈不是狗屎?
怕是連狗屎都不如了!
一時間,群情激憤。
“好,很好!”
沈橋身前的曾長旭臉色陰沉了下來,有些難看。
“既然你說我的詩不配叫詩,那我倒要看看,今日你能寫出什麽詩來!”
曾長旭陰沉的看了沈橋一眼:“若是你今日不能寫出讓我等大開眼界的詩詞,那你今日此話,便是在羞辱我,本公子定然不會善罷甘休。”
這是在威脅了……
曾長旭果然還是生氣了!
眼前此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他。
饒是脾氣再好的人,此時也有些忍不住。
更別說,曾長旭脾氣本來就算不上多好。
隻不過為了一直維護自己在外的形象,加上沈橋身邊那位姑娘在場,讓他一直都在克製自己。
但是現在,他有些忍不住了。
一旁的陳欽瞧見這一幕,眼神中也興奮了起來。
曾公子生氣了,這小子完蛋了!
沈橋看了一眼曾長旭,發現曾長旭正盯著他,眼神不善。
周圍的那些人,同樣也如此。
“這麽說來,我今天是非寫不可了?”
“沒錯!”陳欽冷笑道:“你今日狂妄出言,羞辱了在場這麽多人,你若是今日寫不出讓大家滿意的詩詞來,就別怪我們不客氣!”
“這樣啊……”
沈橋擺擺手:“既然如此,拿筆來!”
很快,就有人遞上了筆和宣紙。
今夜這詩會,自然不缺紙筆。
而此時,這裏的矛盾已經吸引了整個樓中不少人的注意,不少人紛紛上前,想要見識一番。
究竟什麽人敢說曾公子寫的不配叫詩。
更多的人是看熱鬧,想看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能寫出什麽詩來。
不遠處,那紅衣少女遠遠望著,美眸中多了幾分興趣:“這家夥,不但不把刑部侍郎之子放在眼裏,現在更是直接得罪大理寺卿之子……有點意思啊!”
旁邊的丫鬟出聲道:“小姐,我看他要倒黴了,曾長旭才華不低,他怎麽可能寫出比曾公子還要好的詩來。等下他寫不出來,曾長旭肯定不會放過他的。”
到底是這麽個道理。
不過,紅衣少女看了一眼人群中的沈橋。不知為何,這家夥總給了她一種氣定神閑的感覺。
即便是此時,他竟然也沒有一絲慌張。
似乎很是胸有成竹。
這種氣魄,很難在一位如此年紀之人身上體現。
讓人眼前一亮。
“不好說,指不定……他真的比曾長旭更有才華呢。”
紅衣少女喃喃道,眼神中的興趣更大了。
……
沈橋鋪開宣紙,提筆。
此時,周圍已經聚集了不少人,將他包圍的水泄不通。
所有人都盯著他。
沈橋不為所動,提筆思考了片刻,開始落筆。
“小鬆!”
沈橋緩緩的寫出了兩個字。
當看見這落筆的兩個字時。
在場不少人眼睛一亮。
這字……
力透紙背,剛勁有力。
尤其是那個鬆字,更是宛如鐵畫銀鉤,讓人眼前一亮。
短短兩個字,竟然有如此氣勢。
這書法……宛如一位沉浸多年書法的大師啊!
人群中,看到這一幕的曾長旭,臉色突然難看了起來。
他剛才還因為眼前此人誇讚他的字寫的好而得意,結果轉眼,對方的書法水平竟然比他還要高。
高的太多!
這讓他猛然意識到,自己被人羞辱了。
同樣難看的還有陳欽。
剛才就是他在誇讚曾長旭書法水平,吹的天花亂墜。
結果哪裏想得到,眼前這家夥,竟然會是一位書法高手。
人群騷動。
而沈橋全神貫注,緩緩落筆。
雖然寫的很慢,卻遊刃有餘,行雲流水。
一氣嗬成。
眾人目光看去,隻見桌上的宣紙上,緩緩的出現了一首詩。
“自小刺頭深草裏,”
“而今漸覺出蓬蒿。”
“時人不識淩雲木,”
“直待淩雲始道高。”
“……”
人群中,似乎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周圍,寂靜無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