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0章 你怎麽還不去死
是一張名片。
那名片是之前綿綿看過的心理醫生,奈瑞的。
孟長川看著這張名片,皺眉。
黃明毅在一旁解釋道:“這是陸綿綿給你,我也不知道這個奈瑞是誰,不過看著好像還挺厲害的樣子,好像是治療抑鬱症挺好的,你要是想的話,我帶你過去看看。”
“……”孟長川陷入了沉默,沒說什麽。
過了兩天,他自己開車去那個地址,奈瑞是認識孟長川的,因為一開始綿綿得抑鬱症的時候,抑鬱症的症結就出自孟長川的身上。
他見過孟長川的照片,是個英姿颯爽很瀟灑的男人。
今日一見,特別憔悴的樣子,讓奈瑞大吃一驚,險些都不知道這是誰了。
孟長川坐了下來,對奈瑞說是綿綿叫他自己過來的,和奈瑞也說了自己的情況,奈瑞的聲音含著幾分啞然。
“你是說,你也得了抑鬱症?”
“也?”
孟長川捕捉到了奈瑞話語裏麵是關鍵詞。
奈瑞笑了笑,隨意地聳了一下肩膀,“好吧,看樣子你不知道。”
他倒是也沒說什麽,沒有說出綿綿的事情,畢竟保護用戶的隱私也是他的責任,末了他兩隻手交疊在一起,注視著孟長川:“孟先生,你抑鬱症多長時間了?”
“半年多了吧。”
“那你做過專門的檢查嗎?如何得知,自己患了抑鬱症的?”
“去醫院幾次,做過測試,自己也能感覺出來,做什麽事情都提不起精神來,有時候看著胳膊,或者手腕,很想要割一刀,看看疼不疼,晚上睡覺失眠很嚴重,耳邊有嗡嗡的聲音,就像是大黑狗在我的耳朵邊說話一樣。”
孟長川還拿來了自己的檢查報告,給奈瑞看。
奈瑞看了看,眉梢深處漸漸地變得凝重了起來。
孟長川的情況已經很危險了,甚至於,比陸綿綿當時的情況還要危險太多。
他看著這報告,再抬起眼,看了看孟長川,看到他眼角眉梢閃過的細碎的痛苦,和藏得很深的隱忍,應該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吧。
不然好好的一個男人,怎麽會變成這樣?
“這半年來,有發生過什麽事情嗎?重大的變故,親人的離世?”
孟長川的眼底閃過了愧疚和憂傷。
“我連累了一個朋友,她死了,出車禍死的,還有我最愛的狗,也因病去世了,還有……“
說到這,孟長川忽然之間停頓住了。
是了。
還有一件事,很嚴重的事情,這件事任何人都不知道,包括黃明毅,隻有孟長川自己知道。
他沒有告訴任何人。
眼前的心理醫生是第一次見麵,不熟悉,他更不可能告訴這個心理醫生。
末了,隻是兩隻手交疊在一起,垂著眉頭,姿態凝重。
“發生的事情不少,我感覺我的生活沒什麽希望可言,沒什麽光明,一天天活著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麽活著,整個人就像是行屍走肉一樣的。”
奈瑞是個心思敏感的人,做他這一行的,要是心思不敏感一些,不敏銳一些的話,也沒辦法在這個行業立足的。
他能感覺出來,孟長川是藏了事情。
但具體是藏了什麽事情,還是得他自己說出來。
“孟先生,首先我對您的建議是,停止現在一切的抑鬱症的藥物。”
孟長川皺眉。
奈瑞微微一笑。
“在我這裏,我並不主張換著吃藥,因為吃藥帶來的副作用很大,你的心沒有敞開,你吃什麽藥都沒有用,反而會對你的心肝脾腎造成危險,孟先生還是先以身體治療為主,好嗎?”
孟長川:“你能看出來,我身體有什麽問題嗎?”
他半信半疑。
奈瑞點點頭。
“你的氣色很差,不像是你的資料表上麵填寫的真實年齡,其實很多藥物,像是激素類的,神經類的藥物,都會對人體造成很大的傷害,我希望孟先生先好好調整一下你的心態。”
“知道了。”
孟長川和奈瑞說了很多,對這個心理治療師,他說不出討厭,也算不上喜歡,就是沒什麽感覺,現在能夠讓孟長川有感覺的,已經太少了。
他告別了奈瑞,模棱兩可的說自己有時間的話會再過來的。
至於到底會不會過來,誰知道呢,反正說的是套話。
“孟先生!”
奈瑞追了出來,走到了孟長川的身邊,注視著他。
“交個朋友吧,這是我的聯係方式,有時間的話可以打電話給我,我可以和你聊聊綿綿。”
奈瑞從口袋裏麵掏出一張名片遞了過去。
“綿綿?”這個名字讓孟長川的眼神出現了些許的波動。
奈瑞的嘴角掛著從容不迫的笑容,“我和綿綿是很好的朋友,無聊的話,我倒是可以給你講講這個女孩一些有趣的事情,如果你想聽的話。”
奈瑞不愧是搞心理的,知道孟長川的軟肋是什麽,這麽一句話,就讓孟長川對奈瑞的警惕瞬時間又鬆懈了好幾分,他收下了奈瑞的名片。
孟長川也不知道該去哪裏。
哦對。
他要去看看那個人。
其實孟長川還是有求生的意誌的。
那麽一點。
要是真的想死,他大可以選擇自殺,可是他沒有,他隻是消極處世,不接受治療不看醫生,靜靜地等待著死神主動找他。
是因為他的心裏麵還有掛念。
孟長川驅車來到了一家私人的療養院。
這裏的位置很是偏僻,隱藏在茂密的竹林之中。
之所以選擇來京城,一來是因為這裏的醫療設備現金,環境各方麵的條件都不錯,二來就是因為這裏和海城離得遠。
穿過了長長的走廊。
孟長川的腳步,踩在了光潔如玉的大理石地麵上,他來到了走廊最盡頭的一個空房間,緩緩地打開了門,風吹動著窗簾沙沙作響,在床頭縮著一個人。
女人。
是個,很憔悴很漠然的女人。
女人穿著藍色的病號服,眸光空洞洞的注視著遠方的花園。
這個女人不是別人,正是孟長川的姐姐,孟蓁蓁。
是了。
孟長川之所以會得抑鬱症,不僅僅是因為工作上的不順心,失去了陸綿綿對他的愛,以及和寧朝夕之間說不盡的糾纏和無奈。
還因為他的姐姐,孟蓁蓁。
孟蓁蓁是很早就結婚了的,在綿綿和孟長川還沒分手的時候,孟蓁蓁就已經有自己的男朋友了。
他的男朋友不是別人,是孟長川的好兄弟之一江源。
但是沒想到的是,婚後的江源因為生意上的投資失敗,一夜之間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不僅對家庭不管不問的,還出去找小姐。
甚至還無視孟蓁蓁的歇斯底裏,把小姐帶回了家裏麵。
孟蓁蓁和江源鬧離婚,那段時間孟蓁蓁的心理已經出現了問題,非常差勁。
她知道,她和江源必須要離婚了。
家庭破裂,對孟蓁蓁的打擊非常大,江源席卷了她所有的錢跑了,不知道去哪了,這件事孟蓁蓁不敢對家裏人說,怕丟了她的臉,她是個很要臉,很要麵子的女人。
然後她去國外找江源,可是她還有個女兒啊,帶著女兒很不方便,就將女兒交給了孟長川照顧。
孟長川的一次粗心大意,弄丟了姐姐的女兒。
他崩潰了。
找了很久,都沒找到姐姐的女兒,也就是他的大侄女。
孟蓁蓁沒找到江源,回來聽見自己的女兒也沒有了,孟蓁蓁也崩潰了。
她患了間歇性精神狂躁症,發病的時候,會打人會罵人,這樣的孟蓁蓁已經沒辦法和正常人一樣生活了,無奈孟長川隻能把姐姐送到了京城的療養院。
這樣,離著家裏麵很遠,不容易被人發現。
所以孟長川有時候很想死,他覺得自己不是個東西,做了太多太多的錯事,對不起太多太多的人,他遭受了報應似的。
可是又不敢死。
怕死了,留下了那麽多的爛攤子沒人照顧。
他更想要在有生之年,可以找到自己丟失的侄女。
想來,她應該是上小學了吧,不知道有沒有學上,過得好不好,是不是被人給欺負了。
孟長川越想越心痛。
他真想死了一了百了,活著是痛苦的,奈何那些壓力,那些未知的結局,又促使著他活著,至少活著還是有希望的。
還能看見想看的人,比如綿綿。
“你怎麽來了?”孟蓁蓁的目光落在了孟長川的身上,緩緩地,她的眼神沒什麽波瀾,就像是空洞的一灘水。
死水。
孟長川走了上前,坐在了孟蓁蓁的旁邊,“姐,我來來看看你。”
孟蓁蓁的頭發是亂糟糟的,蓬頭垢麵的,她麵無表情注視著孟長川。
“安桐找到了嗎?”孟蓁蓁沙啞著嗓子問道。
安桐就是孟蓁蓁的女兒,大名叫江安桐,但是孟蓁蓁和江源離婚之後,她就去給女兒改了姓氏了,女兒跟著她姓孟。
叫孟安桐。
孟長川垂著頭,搖了搖頭,薄唇上下一張一合的,“還沒有。”
“啪!”
孟蓁蓁毫不客氣,一巴掌甩在了孟長川的臉上。
“沒用的廢物,沒找到安桐你還來見我做什麽?你幹脆死了算了。”
這樣的話,讓他去死的話,紮心數倍,對此刻現在精神狀態的孟長川而言,無疑就像是在他的心上紮了一刀子。
孟長川抿了抿嘴唇,注視著孟蓁蓁。
“姐,我要是死了,沒人給你找安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