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周皇
卻說周皇帶著明公公直入椒房殿,並阻止了宮人的通報。
想想曆史上的錦衣衛、東廠、西廠之流,難不成皇帝都有偷窺的癖好?
當然,他們這些動作是瞞不過郭皇後與薑蟬的。
且不說薑蟬有神識這個大殺器,就是僅憑她們如今的耳力目力,也不可能發現不了兩個出現在她們感知範圍之內的普通人。
再說,椒房殿全是郭皇後心腹,隻忠心於她,哪裏是周皇說不通報就不通報的。
母女二人雖然發現周皇馬上就要進門了,但顯然沒有什麽打理自己去迎接他的想法。
既然他自己不讓人通報,那她們也懶得費那個神。
周皇進入房內,看到上座的郭皇後正低頭沉思著什麽,便不去打擾,轉而將視線投向了旁邊座椅上的人。
事實就如薑蟬所言,除了郭皇後這種挑剔又有一定免疫力的人,其他人在薑蟬的顏值加成下根本不會在意她的動作合不合適。
周皇也沒有逃脫這其他人的範圍。
周皇望著座椅上的薑蟬,隻覺人生瞬間圓滿了。
如此明珠,合該降生為他的孩子,合該為中宮嫡出。
一看到她,就知道,這必定是盛世錦繡裏才能養出的人間奇葩。
一看到她,周皇似乎就見證到了自己的錦世繁華,心中的豪情得意瞬間直衝胸臆。
他哈哈大笑起來,那股爽朗快意,聞者皆知。
“好好好,不愧是大周明珠,不愧是朕與皇後之愛女,真真是皇家女子之表率。”
“你眾多兄弟姊妹,就你最肖朕。”
“當年,你小舅為你選親衛的時候,朕就如此覺得了,如今看來,果然沒有錯。”
先前所想的皇後太過溺愛,需要他糾正之類的話,已是一陣大風吹過,了無蹤影了。
如此明珠,溺愛點怎麽了?
相對於周皇的激動難言,薑蟬的反應就很平淡了。
當然,這平淡隻是相對而言。
薑蟬一直以為,她對於這位幾乎沒有教養過她的父皇是沒有什麽感情的。
畢竟,不光有她兩世為人的經曆在,還有確實沒有長時間相處的事實在,怎麽想,感情也不可能有。
所以,她便一直以為,見著了他,她不會有什麽反應,不對,應該是反應就跟見著了路邊的花花草草沒有什麽區別。
但事實卻是:看著他那蒼老了許多的容顏,那不再挺拔的背脊,那皺紋,那白發,她的心在那瞬間是酸澀難言的。
雖然隻是瞬間,之後便好了,但那麽深刻的感受卻也是不容忽視的。
之後,他的誇讚也是,雖然那種高興也隻是瞬間,但畢竟有過。
這些與她的設想怎會完全不同呢?
不過片刻,她便想到了,這是血脈的力量。
她想到前世常常聽人說什麽斷絕關係之類的,但現在想來,這種血脈關係是那麽好斷絕的嗎?
就算是在世俗層麵上斷了關係,但,心裏呢?
就如同她,哪怕,隻是在某一刻、某一瞬間,但那些情感,該有的還是會有的。
其實想想也在理,連對於不相幹的陌生人的事情,人們都會動容,更何況是血脈至親呢!
哪怕是憎恨呢,憎恨裏難道就沒有一絲的其它?
隻有心還在跳,人就無法做到無動於衷吧!
哪怕她也如此,不管修為多高,她最原始的本質始終是人。
既然是人,那就免不了人的一切天性。
不也正是這些天性,才敦促著她向前麽!
這血脈親情也是天性,既然是天性,那又何必勉強回避呢!
有就有了,有了也不影響生活。
它反而會在某些時候給予我們警醒,讓我們更加理智,不至於後悔。
雖然心裏想了許多,但薑蟬就不是個煽情的人。
所以相對於周皇這種自豪激動的心態,她在那瞬間情緒過後,就平靜多了。
此時說話也是如此。
“父皇,您怎麽老了這麽多啊?”
聽聽,開口就是戳人心窩子的話。
周皇正沉浸在父愛泛濫的時刻,對此並不以為然。
反倒是笑嗬嗬地道:“難道阿蟬還記得父皇的樣子?”
這也是個多變皇帝,以前與郭皇後書信往來時,可是從來稱呼薑蟬為瑞和的。
薑蟬似乎並沒有察覺到周皇的打趣,她嚴肅認真道:“記得啊,從我能看見,聽見開始,隻要我想記的,都能記起。”
周皇此刻隻是慈愛地看著她,顯然以為她在同他撒嬌呢!
薑蟬看著他的樣子,心下遺憾道:“這副慈父之態,可能就隻有這一時半會兒是真心的了。”
雖然遺憾,但並不影響她接下來的套路。
“不信,您問母後。”
說完,薑蟬將話題轉向郭皇後。
“母後,我是不是沒有撒謊?您給父皇說說。”
郭皇後聽到薑蟬的問話後,這才抬起頭來。
之所以此時才抬頭,那是因為,郭皇後是故意的。
其實,她在聽到周皇誇讚薑蟬的那番話,心裏關於多年前的那番氣就已經解了。
但作為一個有點小心眼,又愛上惡作劇的人,怎麽會體會不到女兒那顆調皮的心呢!
不出母女二人所料,看著抬頭的郭皇後,周皇蹭蹭退了兩步。
隨即整個人似乎都有點恍惚,似乎從郭皇後麵容上回憶起了什麽。
不愧是作為皇帝的人,這恍惚也不過在幾息之間。
回過神的周皇當然不會相信眼前的郭皇後就是真的郭皇後了。
他厲聲責問道:“你是什麽人?皇後呢?”
“還有瑞和,怎能同人開這種玩笑?”
看看,又是瑞和了。
這短暫的父女情。
感覺到心裏瞬間的不舒服,薑蟬翻了個白眼懟回:“誰跟您開玩笑了,這就是母後啊!”
郭皇後此時特別的氣定神閑,欣賞著周皇這難得的失態。
看到他要動真了,才開口道:“皇上,臣妾母女還真沒有騙您。”
“為了讓您有心情聽接下來的解釋,阿蟬,用你父皇旁邊的桌椅表演一番袖裏乾坤。”
薑蟬聽著她母後的這番吩咐,不知怎的,腦海裏就浮現了另一句語氣類似的話。
“狗子,去把球給我撿回來。”
薑蟬在心裏呸呸呸了幾聲,無語地望望天,錯了,是望望屋頂,然後開始機械地表演著郭皇後所謂的袖裏乾坤。
沒辦法,作為一個孝順的乖女,怎能不理母親的要求呢!
理所當然,周皇被鎮住了。
他盯著母女二人,似乎能盯出一個答案來一樣。
薑蟬懶得陪著郭皇後胡鬧了,直接起身道:“我先去換裝,母後您先給父皇解釋。”
說完,也不理二人,徑直走了。
隻留下了得意猖狂的郭皇後和思緒淩亂的周皇麵麵相對。
郭皇後知道周皇急,但她不急啊!
所以她慢條斯理地抿了口茶水,又悠哉悠哉地理了理頭發,然後嗽了兩聲才開始慢慢地說話。
“唉,人的命真是羨慕不來的!”
“你看我,就因為生了個好女兒,好東西見多了,如今凡塵俗世都沒有什麽能吸引我了。”
“連自古以來那些帝王苦苦追尋的長生也主動向我敞開了大門。”
這開頭,一聽就是想要讓人暴起的節奏。
可以想象,這後續怕是更加讓人不能忍。
但想要知道答案,周皇也隻能忍了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