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行宮見聞
陳朗一行帶著吳謹言一行於當天便趕回了行宮，然後準備向薑蟬稟告京城之行時，才知道她此時正在閉關。
原來薑蟬製作儲物工具剛有了進步，便自個兒在靜室埋頭苦幹，讓人不要去打擾她。所以是郭皇後、郭小舅接見安排了吳謹言他們。不必細提。
且說吳謹言自進入行宮，便覺得自己就如一個沒有進過城的鄉下人，看什麽都覺得稀奇。
首先，感受最鮮明的便是他表舅三人——陳朗他們的改變。
自從進入行宮，他們便如同變了一個人一般，就如同蒙塵的明珠重新煥發了光彩。先前在外邊，他們看著雖然也是出類拔萃的人物，但整個人的精氣神卻與此時完全不同。先前是內斂、疏離、機警且帶著麵具的老成的感覺，現在卻是鮮活的，意氣風發的自在少年郎的感覺。
其次，便是行宮裏的氛圍，那是一種他從未在此以外的地方感受過的感覺。
怎麽說呢，整個行宮是規矩嚴明的，但這種嚴明不同於在其它地方見到的那種感覺。行宮的規矩嚴明如同煌煌之日，給人光明正大的堂皇之感，不像外麵，即使是掛著“明鏡高懸”的衙門大堂也總是摻雜著一種晦澀難言的渾濁在裏麵。
而且在這嚴明之外，這裏的人是快活的。從他們的舉止神態都可以看出他們生活得很踏實，心態平和，有底氣，對於自己的一切有明確的認知，所以人是快活的。不難想象，這種快活，是行宮的主人給的。僅憑這些，就足夠讓人好奇，行宮主人到底是怎樣一種風采了。
然後，便是行宮的各色景物也與外界迥然不同。
他知道冬季可以借助溫室栽培出一些不在時令的蔬果花木，但從沒想過，可以在同一個季節看到四時不同的景物。
畢竟在神話傳說中，連當年則天大聖皇帝責令百花齊放時，都尚有牡丹因不遵令行之而被貶謫洛陽的故事。但現在，在這裏，包括牡丹在內，何止百花，何止異草，認識的，不認識的，就沒有不從的。
所以，到底是什麽樣的力量可以做到如此地步呢？
之後，便是郭皇後與國舅的召見。聽說瑞和公主正在閉關，無法召見他們。
但即便是郭皇後與國舅，也給了他莫大的震撼。
雖說為示尊敬，不能直視位尊者，但規矩總是有可以變通的地方的，哪怕是不小心瞄上一眼呢！更何況還是郭皇後親自讓他起身抬頭的。
沒有見過郭皇後之前，在他心裏，郭皇後與京中其他高門貴婦並沒有太大的差別，可能就是更加高貴富貴一點，可能就是年齡不同。
但現實卻給了他狠狠一擊。
不是說，郭皇後是高齡產女的麽？不是說高齡產女後，郭皇後身子不好麽？不是說郭皇後堪為賢後的麽？
如果傳說是真的，那麽眼前的人是誰？就是傳言有誤差，但與真實也不至於相去十萬八千裏吧？
眼前這位言笑晏晏，作風爽利，生活狀態看著如同二八少女的女子，怎麽也與傳聞不搭邊啊。
但有一點他還是可以確定的，那就是郭皇後的年齡。
所以，到底是什麽神秘的力量，讓郭皇後變得如此的——返老還童？
這還算不得返老還童，但對於見識還不夠多的吳謹言來說，這已經是不能想象的了。
不光是郭皇後，郭國舅也是一位筆墨難描的人物。
他原以為他表舅他們就是世間少有的人物了，但見了郭國舅，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是自己見識太少了。
這些不知是驚嚇還是驚喜的事件並不是結束，而隻是開始。
當他表舅帶著他跟他們一起訓練，一起上課時，他那顆自以為已經飽受驚嚇的心，以為不會再因為外物而變得大驚小怪的心，瞬間如同飄在雲端，又如同身在戰場，毫無腳踏實地之感，卻又聽得到自己砰砰直響的心跳聲。
誰沒有向往過“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請君暫上淩煙閣，若個書生萬戶侯”的豪邁意氣？
誰又未曾幻想過“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眼花耳熱後，意氣素霓生”的瀟灑浪漫？
那些以前僅僅是讀一讀就令人無限神往的詩句，現在，現實告訴他，那不是幻想，而是可以實現的目標。
而且，不僅如此，如果他的詩文足夠好，他還可以由此寫出更加令人怦然心動的東西。甚至，隻要他足夠努力，他自己就是那些詩文裏令無數人羨慕的對象。
因為他與其他人的學習進度不一樣，所以，基礎的部分是由親衛他們教的。這也是當初郭皇後他們的安排。
雖然進度不同，但每次在一起上課和訓練時，那種氛圍總是促使著他努力再努力。光是看著他們的成就，他的心就無限的激動。每次有點懈怠疲累，隻要抬頭看看其他人，力量便又瞬間湧遍全身。
不僅是他，跟隨他出來的高叔高嬸幾人，也被安排妥當，跟隨其他宮人一起學習。
才在這裏生活幾天，他便明白為何這裏的人如此的快活了。
這裏有嚴明的規矩，雖然嚴明，但並不苛刻，隻要遵守了，其他的，都是自由的。
是的，自由。這裏的自由與外邊的也不一樣，或者說外邊的那些可以稱之為自由嗎？
這裏就連規矩也是如此的不同：這裏的規矩，是將人性解脫出來，放其自由；外麵的規矩，卻是將人性死死地壓製消磨。
這裏，大家都是自由的，外麵，大家都是不自由的，哪怕對方是天子高官。
就如同作繭自縛，當那些壓製人性的規矩形成時，不管是主導者、參與者還是旁觀著、無辜者，無人可以避免被束縛的命運。
就如同一個惡性循環，這種束縛越來越緊，也許直到某天被人從外麵破壞，方可解脫，不然，裏麵的人隻有滅亡的份。
因為，他們早已習慣了那份束縛，不懂得了什麽是自由，所以也就沒有了掙紮的意識，最後的結果隻能是窒息在莫名裏。如此，豈不是令人可悲可歎！
對於吳謹言來說，行宮就是這股外來力量，現在這股力量喚醒了他，也解救了他。也許，在不久的將來，它還會拯救更多的無知無覺者，甚至是整個天下。
不過，那些距離還是小蝦米的他太過遙遠了，他還是先學好能學的，儲備好實現自己抱負的力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