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文輔兵圍信王府 韓翠娥夜巡日精門(二)
東安門外稍北有一所別致的院落,本是錦衣衛管轄的禮儀房,為選養奶口以候內廷宣召之所,俗稱*府。府內始終預備著立即可以哺乳的“坐季奶口”四十名,還有替補的奶媽“點卯奶媽”八十名。每年二、五、八、十一月開始更換新的奶媽,從剛生了孩子的乳婦中選出二十名,以供內宮備用,從光祿寺領取報酬。這裏是客印月初來京師落腳的地方。當年她十八歲,撇下剛滿月的兒子來到京城,恰好遇上宮裏選奶媽,便到*府報了名。此時魏忠賢正在東宮為剛生下皇長孫朱由校的王才人典膳,便與錦衣衛的人來為皇長孫挑選奶媽。魏忠賢見客印月麵色紅潤,身材豐滿,豐乳肥臀,一眼就相中了。過了兩年,侯二死了,客印月也攢下了些銀子,就將兒子國興接來京城,沒有了什麽牽掛,一門心思撲在了皇長孫的身上。朱由校做了皇帝,便將此處賜了她作私邸,撥專銀修建,體式模仿江南園林,曲徑回廊,假山怪石,院中矗立兩所大屋,一左一右,左邊的大屋四周遍栽疏竹,秋風吹拂,竹影婆娑,取名竹風閣。右邊的大屋略高,四丈上下,分為兩層,最是驚奇並無樓梯,窗下一座飛來的假山重重疊疊,依山石的形狀各為階梯,盤升而上,與二層的欄杆相連,便成了上樓的曲徑。樓下牆邊密植四季花草,香氣流動,鳥蟲低吟,雅號吟香樓。竹風閣內,魏忠賢高坐在紫檀雕牡丹花開圓滿富貴太師椅上,焦躁地對兩旁侍立的親隨太監李朝欽、裴有聲:“五虎、五彪還沒到齊嗎?”
“回九千歲,五彪已經到齊,五虎隻到了田吉一人。”
“命他們先進來!”
不多時,五彪田爾耕、許顯純、崔應元、楊寰、孫雲鶴與田吉來到竹風閣,剛要議事,崔呈秀與吳淳夫、李夔龍、倪文煥急急地趕來。魏忠賢見他們氣喘籲籲的樣子,大為不悅,責斥道:“事情緊急,你們卻如此遲延,大事都被你們耽誤了!”
四人見魏忠賢滿臉怒氣,相互對視一眼,不敢落座。崔呈秀上前辯解道:“爹爹,孩兒們出來之時,本來時辰還早,途中聽了一件事,略微商議了片刻,不想竟延誤了。請爹爹寬恕。”
“什麽事?”
“聽爹爹將信王迎接入宮了,不知可是真的?”
“嗯。”魏忠賢輕哼一聲,臉上依然陰沉似水。崔呈秀並不慌恐,緩緩地:“敢問爹爹可是想挾子以令諸侯?”
魏忠賢被他猜中了心事,嘴角微露一絲冷笑,似嘲似讚地:“看來我們父子算是英雄所見略同了。”
“孩兒如何比得了爹爹老謀深算?再孩兒並不讚成迎接信王入宮。”
魏忠賢側臉看看崔呈秀,忽然想起了乾清宮前施鳳來的那番話,花白的眉毛不由微微皺起,兩隻陰鷙的眼睛射出寒光,“哈哈哈……”接著又連笑幾聲,問道:“你是別有高見,還是想改換門庭?看來咱家這兒池子了,容不下大魚了。”
崔呈秀恭身答道:“高見實在不敢當,折殺孩兒了。若改換門庭的話……”話到此處,略一停頓,兩眼稍稍上翻,窺視著魏忠賢,見他身子忽然前傾,神情似是極為惱怒,於是摸著三綹梳理得齊整順直的胡須,傲然道:“放眼下,爹爹之外,自信再沒有什麽人教孩兒如此心折欽服。”語調極為懇切。
魏忠賢似是極滿意他的回話,將身子向後鬆鬆地一仰,臉色一緩,道:“咱家算是沒看錯人。你為何反對迎接信王入宮?”
崔呈秀並不直言回答,卻反問道:“孩兒想知道爹爹如何看待一個前輩古人?”
“哪一個?有話直,何必吞吞吐吐”
“一個奇男子,一個高瞻遠矚、當機立斷的大丈夫。”崔呈秀目光閃爍地答道。
“快講,恁的羅嗦!”
“三國的曹操曹孟德。”
“曹操?聽書看戲也還知道。”
“爹爹以為曹操橫掃江北,定鼎中原,靠的是什麽?”
魏忠賢似乎觸動了心事,惱怒道:“曹操手下文臣多如草,武將猛似雲,何事不可成?”
崔呈秀卻道:“曹操手下確是不乏良材,其所成就也較劉備、孫權為多,但卻忙碌一世,隻落得個魏王名號,哪裏比得上蜀、吳二主建國稱帝。以此而言,豈非可惜?”
“你道曹操為何不稱帝?”
“孩兒看來,並非是他沒有實力,也並非不想做皇帝,隻是錯在一味沽名釣譽。”
“沽名釣譽?”
“曹操大權在握,封魏王,加九錫,設子旌旗,出入稱警蹕,卻依然禮遇漢獻帝,並未取而代之,爹爹以為原因何在?”
“……”
“並非曹操仁慈,其實是他既想謀篡帝位,又怕世人唾罵,因此想建不世之功,以求皇帝禪讓,終至錯失良機,悔恨不及。”
“有什麽不敢?曹操手執下權柄,生殺奪予皆可,人人噤若寒蟬,誰敢不從?”魏忠賢不以為然。
“不是怕人不從,而是怕予人口實,為千夫所指、萬人唾罵,怕下群雄紛起,眾叛親離,成為獨夫民賊,枉費了半世的心血。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舉凡做事都要先要找個合適的理由。恰恰是此念頭將他害了,不得不以魏王了卻殘生。”崔呈秀一氣出這樣許多話來,大有置生死於度外的豪氣,不禁自我欣賞自我欽佩起來。
魏忠賢聽完,並未應答,而是回坐到太師椅上沉吟起來。崔呈秀見他心意似是有些改動,接著:“今日看來,曹操應該遠勝其子,隻是他既想撈得浮名,又想得什麽實利,下哪有如此的好事,做*又立牌坊?曹丕卻不同其父,無尺寸之功,依然自立為帝王,單刀直入,決不畏首畏尾。以此來看,一個躊躇,一個果敢,曹操該是不如其子了。”
魏忠賢歎道:“咱家卻不好比那曹操。”
崔呈秀道:“爹爹權勢並未於曹操,如何先氣餒了?”
“咱家已是刑餘之人,如何做皇帝,統萬民?”魏忠賢想到自己壯年困頓自宮,心痛難言,神情頓覺萎靡下來。
崔呈秀勸道:“事情成敗之機在於決斷,而不必好什麽名分。看來爹爹尚未會意,孩兒再講一位古人。”
“哪位古人?爹爹讀書不多,你隻顧講什麽古?”魏忠賢有些不耐煩。
“此人爹爹當不會陌生,他的出身也卑賤得緊呢!”
“是哪個?”魏忠賢忽然想知道的是誰。
“漢朝韓信。”崔呈秀將雙手背負於身後,從容道:“此人做齊王時,曾有一個精通相術的高人蒯通勸他再進一步,不知爹爹可曾聽此段故事?”崔呈秀見魏忠賢搖頭,便仔細講道:“當年蒯通勸韓信自立為王時,貴賤在於骨法,憂喜在於容色,成敗在於決斷,以此參之,萬不失一。相君之麵,不過封侯,又危不安。相君之背,貴乃不可言。韓信並非生就帝王相貌,隻是他生逢其時,所謂風雲際會,隻要掌握先機,當機立斷,自然勝出一籌。”
魏忠賢聽得一片懵然,見眾人沉思無語,不禁心煩意亂,起身道:“你們暫且商議,咱家出去走走。”罷,自顧步出竹風閣,向右拐彎,來到一座兩層的高樓前,望著樓上通明的燈火出神……
信王到了紫禁城,暫住在紫禁城東南角、東華門內的文華殿。文華殿五楹開間,單簷歇山屋頂,東西配殿及後殿各五楹,東側跨院稱傳心殿,院內有一井名叫大庖井,井水甘甜,名冠京華。文華殿初建時是東宮太子的正殿,房頂上覆蓋綠瓦。後來由於所立太子年紀幼,不能處理政事,嘉靖十五年便將此處改作了皇帝便殿,換成黃瓦,每年春分、秋分兩季在此舉行著名的經筵典禮。每次經筵的前一,皇帝到文華殿東的傳心殿向孔子牌位祭告。經筵當,再從乾清宮乘輿入文華殿升寶座,聽講官進講。自萬曆朝開始,經筵日稀,漸不舉行,文華殿不免冷寂起來,信王的到來才使這裏熱鬧了起來。大殿內外布滿了侍衛,太監、宮女出出入入,將大殿打掃得煥然一新。
信王還未出宮住在勖勤殿時,曾來過這裏幾次,依稀記得舊時景象,似是並沒有什麽改變。正殿飛簷下懸著一個藍地金字的匾額,上書“文華殿”三字,不知出自何人的手筆。進了殿門,迎麵是兩個上下貫通的粗大立柱,左右各有一句抱柱聯,“四海升平,翠幄雍容探六籍;萬幾清暇,瑤編披覽惜三餘。”乃是萬曆朝首輔建極殿大學士張居正親筆所書。殿中置禦座,龍屏南向,禦座上方居中高懸一個黑地金字的大匾,神宗皇帝親筆禦書:學二帝三王治下大經大法。禦座之東稍南設禦案,禦座之南稍東設講案,禦座之西設銅壺滴漏。一雙半人多高的金色銅鶴口銜粗如細燭的玄香東西相對而立,旁邊各有三山銅屏風障金銅炭爐。禦案上放著一部古書,閃黃錦緞的函套,已然變得暗黃的竹紙,古色古香。信王過去一看,見是北宋刊版的《易經》,旁邊放著太醫院特製翻動紙頁用的漚手香,一把壓書的金尺。紫檀雕荷花筆筒裏放著幾枝竹雕雲龍紋筆、銅胎景泰藍鑲嵌寶石湖筆,剛剛用了一點兒的下太平龍香禦墨烏黑發亮,青玉雕雙龍箕形硯洗得極為潔淨,已是多日不用了。德化窯白釉雙龍戲珠筆架上竟還放著一枝雕龍紋白玉筆,龍紋獅紐鎮紙上的金獅張牙舞爪,栩栩如生。信王見殿中景象依舊,隻是物是人非,十幾年的時光倏忽而逝,皇祖父、父皇還有皇兄都已不在了,心念及此,禁不住暗自傷感。此時徐應元、王承恩在大殿內外四下裏細細看了一遍,未見什麽異常,心神略定。信王坐在禦案後在歇息,身子乏乏的,卻難以入睡,徐應元、王承恩侍立左右,更是絲毫不敢鬆懈。
已近定更時分,信王坐得久了,便與徐應元、王承恩步出大殿,到殿前的月台上活動一下手腳。當值的侍衛、宮女若即若離地伺候著,向月台上觀望。此時月明星稀,穹格外高遠澄澈,月光如水銀般地灑下來,滿地銀白,殿前的十幾棵高大鬆柏在月影中愈發顯得粗壯挺拔,也似有幾分陰森肅殺。徐應元道:“王爺,奴婢聽乾清宮丹墀之下有一個老虎洞?”
“不錯。本王髫齡之時曾與皇兄在乾清宮玩耍,發現此洞,深窈難知,上麵便是禦街。據此洞通往皇城外,是當年永樂爺所修造的。”
徐應元眼裏閃過一絲喜色,讚道:“好個隱蔽的所在!不知王爺可還記得路徑?”
“依稀記得此洞的開啟機關,在丹墀上麵的兩座鎦金獅子嘴裏。獅子的舌頭都是可活動的,左邊為開,右邊為閉。”
“王爺,眼下如此平靜,大違常情,奴婢想那魏忠賢必是蓄勢待發,不動則已,動則必取要害。方今他暗我明,我們已然處於劣勢,奴婢想出一計,不如趁魏忠賢尚未行動,王爺設法躲入……”徐應元正待要講,忽聽一陣長長的喊聲傳來,“下太平――”,急忙住口噤聲,向外張望。
那喊聲由遠而近,似從際飄來,似從江南水鄉的蓮塘、葦蕩、竹樓飄來,帶著少女如蘭的氣息,有等待的哀怨,也有相逢的欣喜,更有無助的愁苦……信王心裏頓時充滿了神奇而甜蜜的憐愛,舉目望去,前麵是沒有盡頭的黑暗,不知那種吟唱的聲音從哪裏傳來,不禁憑添幾分惆悵。突然,眼前轉出一排暈紅的光點,像春花的初紅,像水浸的朱顏,夢一般地靠近著。近了,更近了,一排宮燈,一串手鈴,一隊宮女,一樣齊整柔柔的步子,在月華中向文華殿而來,“下太平――”婉轉的吟唱與清脆的鈴聲相應,如仲春新剝的竹筍,似夏日滴雨的蓮葉,像蒸熟的新鮮糯米,香、嫩、軟、滑,倏然來到信王身邊。杏花,春雨,畫舫,笙歌……信王恍如走入了夢境,飛到了闕,輕聲問道:“宮中舊例,巡夜從乾清宮始,經日精門、月華門,再至乾清宮止。今夜怎會到得此處?”
眾人一齊跪地,為首的一人嬌聲答道:“今夜新君入居文華殿,破例巡夜至此。”
信王見那女子身材窈窕,麵目姣好,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韓翠娥。”
“家鄉哪裏?”
“洞庭湖上。”
“怪不得你們的喊聲帶有迷?的煙水之氣,原來是江南的一朵碧蓮移到了宮廷。”信王笑道。
韓翠娥回答:“聖上縱神明,竟似知道我們的來曆。這些姐妹也都來自江南水鄉。”
信王喜道:“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采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原來不出京城,就可觀賞江南風光。”著,抬頭望望滿星月,“如此月夜良宵,卻又勝似江南了。”
一陣夜風浩浩吹來,隱然有了一絲涼意,信王心念一動,道:“隻是風雨之夜,衣濕燈滅,不但大煞風景,且又倍受寒苦,思想起來,令人酸楚。”
韓翠娥見信王語含悲憫,眼角似有淚光,心中大震,叩頭道:“我等姐妹生在水鄉,長在水鄉,自幼跟隨父母風裏來雨裏往,吹打得慣了,不覺得苦。”
信王見她口齒伶俐,應對有禮,一時惹動滿腔柔腸,道:“本王登基,當命工匠仿照江南園林,在巡夜的路上搭建回廊,以遮風雨。”
“謝皇上!皇上悲憫人,視黎民為己出,定是個中興的好皇帝!”韓翠娥不覺淚流滿麵,將頭深深地叩下去,眾宮女也齊聲喊道:“萬歲,萬歲,萬萬歲!”那些當值的太監、宮女、侍衛看得呆了。
巡夜的宮女漸漸遠去,信王兀自望著她們的背影,王承恩勸道:“王爺,該回去了!”信王轉過身來,猶是嗟歎不已。那些當值的太監、宮女、侍衛見他如此仁厚,暗自感佩,眼中露出幾絲熱望。信王回到殿中,心情愈發鬱悶起來,眼前總是晃動著那淡紅的燭火,一隊婀娜多姿的女子在冷濕的夜露中緩步而行……良久,才漸漸安定下來,便覺腹中饑餓,忙取出袖中麥餅,與徐應元、王承恩吃了一些,忽然想起殿外當值的那些太監、宮女、侍衛,就命王承恩傳侍衛首領入殿,問道:“夜裏當值可有餐飯?”
“沒有。”
“餓了怎麽辦?”
“隻好忍著。”
“饑腸轆轆,一旦宮中有警,怎會有力氣抵擋?”信王不解。
那人答道:“好在當值的人多,以十當一,有道是餓虎還怕群狼呢!再宮裏房屋眾多,外人難知路徑,卻也不會出什麽大事的。”
信王怒道:“不出大事?先朝的梃擊案下共聞,十幾年的時光就淡忘了嗎?”
“奴才們不敢!”
“既言不敢,本王也不追究,隻是腹饑體乏,武備鬆弛,何以保衛宮廷?平日你等飯食由哪裏供送?”
“光祿寺。”
“傳旨光祿寺準備夜膳酒食,就本王要犒賞夜裏當值的人,每人半斤酒。”
“多謝王爺恩典!”那人起身欲退出殿外,信王道:“且慢出去,將你的佩劍留下,本王一看。”那人將佩劍取下,遞與王承恩,退出大殿,飛身而去。不多時,大殿外麵彌漫了飯菜和美酒的香味兒。王承恩悄聲:“王爺先把玩寶劍,奴婢出去一下,向眾人探探虛實。”
“切記不可飲食!”信王將寶劍拉出劍鞘。
王承恩答應著走了出去。為首的侍衛一見,急忙將手中的酒壺遞過來,媚笑道:“公公,若不嫌棄,就來喝幾口人的酒!”
王承恩以手相拒,笑道:“哥哥的什麽話!弟巴不得與哥哥們親近呢!隻是滴酒未曾飲過,就陪哥哥們閑話一會兒如何?”
“公公有何見教,人們洗耳恭聽。”
王承恩:“自古帝王多有異相,或降自上,或生於自身。初聽此言,弟也不相信,隻道是著書的人胡亂編造的,後來親眼見得一件事體,這才不得不信了。”
眾人聽了,一齊停止了吃喝,抬頭詢問地看著王承恩,侍衛首領問道:“公公見的什麽事體?”
“你們可知道信王千歲早年住在哪裏?”
“聽是勖勤宮。”
“不錯。在勖勤宮裏,信王千歲曾做了個神奇的夢,現在想來確是龍飛九五的吉兆。”
“請公公講仔細些!”附近的人慢慢地聚攏來,遠處難以過來的人則不住張望。
“那年正是五黃六月,正午時分,信王千歲剛剛午睡,忽然烏雲四合,雷雨大作,一聲霹雷,驚得千歲從夢中醒來,言夢見兩條烏龍纏繞在宮中的柱子上,口吐火珠。弟忙跑去看時,隻見兩柱之下水漬淋漓,尚有遺跡。此時雷雨已停,院中的水井忽然噴湧,數條尺餘長的金色鯉魚隨水躍出,活蹦亂跳,千歲聞知,命人用木桶盛了,到西苑太液池中放生。哥哥們,這可不是異相麽?”
眾人聽得出神,那侍衛首領道:“千歲爺確是真龍子!”眾人一齊仰目向大殿內望去,信王獨自在案後秉燭而坐,卻不見了身邊的徐應元,高大粗圓的宮燭燃出碗口大的光華,幾乎籠罩了信王的全身,似是加了一層黃色的龍袍,眾人不禁跪了叩頭,雖起伏不一,但個個神情肅穆,虔誠得如佛堂金身腳下的信徒。
殘月將隱,夜色深濃了……
注:客,北方方言音與茄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