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喚醒（下）

  “沒有學曆甚至連身份都不敢公開又帶著兩個孩子，那時候我徹底的明白當年媽媽的心情，不記得有多少次覺得自己快要撐不下去了，可一想到孩子們的臉我總會讓自己堅持下去，因為我是他們唯一的依靠，如果我出事了他們要怎麽辦？”


  “記得當年媽媽死了之後，我拒絕被收養，不想被人取代媽媽的位置，所以被送進了福利院，也可以說是孤兒院。每次看到有父母的孩子向父母撒嬌，我心裏總是說不出的羨慕，羨慕他們可以撒嬌，也羨慕他們有父母的嗬護。”


  “還記得我們生病的時候，除了福利院的老師們，沒有人肯多看我們一眼，甚至有時候就連老師們也不待見，認為生病的孩子照顧起來太費力，幹脆就丟在那裏任由自生自滅，反正就算有人真的不行了也沒有人去指責他們。”


  “我不想萱兒和小靖也遭受到那份罪，他們還有很長的人生要走，但我也沒有怪母親，因為當年若不是我的話，媽媽也就不會死了……”


  淚劃過葉蕾的臉龐，低落在那隻被她捧在手心裏的大手，驀地，那隻手的手指似乎動了動。


  葉蕾驚喜的發現後激動道：“你能聽見我的聲音對嗎？”


  是了，羅恩他們說過楚灝軒已經恢複意識，隻是沒有醒來而已，但仍能感覺到外界的事物和聲音。


  一想到這個，葉蕾就更加有動力了。


  “你一定不會知道，當我離開之後才發現自己是多麽的無能，給不了萱兒和小靖其他孩子都有的，甚至就連最基本的生活保障都沒辦法滿足。我給不了他們一個完整的家，給不了他們其他孩子應該有的生活，你說我是不是很失敗？”


  “那時候我一直沒有告訴他們關於他們爸爸的事，是因為害怕他們知道後會接受不了，而且他們還小，何況你還……”


  話到這裏戛然而止，後麵的話葉蕾也沒有再說下去。如果說失去第一個孩子是因為意外，那麽第二個孩子毫無疑問是楚灝軒親手殺死的，在那種情況下她又怎麽敢說出他們父親的名字？可以的話她更希望永遠的把這個秘密藏在心裏。


  葉蕾從不敢奢望楚灝軒會承認兩個孩子，若能允許他們平凡的成長那也已經是這些年來最值得欣慰的事，沒有楚灝軒，隻有兩個孩子，那是她唯一的依靠和賴以生存的原因。


  換句話說，這些年來葉蕾是為葉萱和葉靖而活是不容置疑的，而且從頭到尾，葉蕾都不曾把楚灝軒放在其中，不是沒有必要，而是敬而遠之。


  “其實有好多次，我想告訴他們，他們是有爸爸，一個很厲害的爸爸，如果不是發生那麽多事，他們一定會以有這樣的爸爸而驕傲和自豪。”


  “可是我不能說，我怕被你知道，怕你會傷害他們，怕你會分開我們，他們是我現在唯一活下去的目標，我不可以失去他們，絕對不可以……”


  “但是怎麽辦？軒……我已經撐不下去了……”


  想到過去的種種，葉蕾隻覺得身心俱疲，因為過去的她沒有任何依靠，這對一個女人來說是極其不易的，尤其是帶著兩個孩子的未婚女人。


  隨著時間慢慢推移，當年華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隻有生活的艱辛與疲憊，隻為生活而活，這也是葉蕾為什麽會加速蒼老的原因，她明明也不過三十而立剛剛出頭而已。


  “告訴我，我該怎麽辦？”


  楚灝軒當然不會回答，也無法回答。


  淚落的更加洶湧，葉蕾卻置若罔聞般。


  “你醒來告訴我好不好？”再開口時，葉蕾的聲音裏滿含著祈求。


  “你還是在怪我嗎？怪我對你的欺騙？”


  無中生有的事，即便葉蕾再怎麽否認，但若是承認的話楚灝軒能醒過來，她承認又何妨？反正已經被恨上了，多恨一點又有什麽區別？

  話鋒一轉：“是，我的確是欺騙了你，明明回想起過去的一切，卻對你隱瞞，一直不願意離開是因為不甘心，不甘心你這麽對我，不甘心我什麽也沒得到。”


  “所以你變成這樣是你罪有應得的，而且你越是這樣我才越開心、越滿足，至少我還是做到了，七年前沒有做到的事，我現在做到了，你看看你，看看你現在這副樣子，這副生不如死的樣子，哪還有過去的氣勢？不過和死人沒什麽兩樣，所以我成功了，成功的替媽媽報了仇，就算不是報複在你媽媽身上，但你也一樣，誰讓你是她的孩子？”


  葉蕾的聲音從哽咽到沙啞，再從沙啞慢慢的變成無聲，直到說完最後一個字時，葉蕾的聲音徹底消失了，留下的隻是細弱蚊聲而壓抑的抽泣聲，眼裏的悲痛更是難以言喻。


  這些話中的每一個字都如一根針一樣，一針針的紮在葉蕾的胸口，幾乎讓她痛不欲生，可卻強忍著不讓自己倒下，硬是強撐下來。


  好一會兒，當葉蕾終於緩過情緒之後，才再次開口：“我是因為想要報複你才接近你的，你是不是更恨我了？既然這樣你為什麽還不醒來？還不醒來懲罰我？”


  至此，葉蕾幾乎被悲傷掩埋，可依然看著楚灝軒眼睛一眨不眨，仍由淚水肆無忌憚的流著。


  “我愛你啊——”


  三個字，聲音是那樣的撕心裂肺，那樣的無助，又那樣的痛不欲生。


  葉蕾將臉埋在雙手和那隻大手上，心口痛的她難以忍受，曾經，她可以七年甚至更長的時間不見他，可是此刻，她卻無法眼睜睜的看著他躺在這裏一動不動，那樣就好比整個世界都塌下來了一樣。


  眼球在眼皮底下轉動著，從微不可見，到越來越明顯。


  然後，那一直緊閉的雙眼慢慢睜開，從最初的茫然再到焦距凝聚，一瞬間的迷惘過後，自然而然就把目光轉向那個出手可及的人兒。


  輕輕握緊手底下微涼略帶粗糙的手，卻是用盡了全部的力氣。


  感覺到手中傳來的力道，葉蕾渾身一僵，緩緩的抬起頭來，毫無疑問的對上那雙深邃而充滿柔情的眼眸，裏麵的溫柔似乎能夠包容一切。


  張了張口，試了幾次，一個音節也發不出來，隻是淚落的更凶了，不同的是此刻的更多的喜極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