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我也不知道。不過,結果一個人都沒有來。我是很神經質的,就算那人再怎麽踮起腳尖,隻要在我房間前麵通過,我一定會察覺得到。而且,儲物室的門打開時會發出一點惹人討厭的聲音。要是有誰想進入儲物室,我絕對能察覺。可是,結果一個人也沒有來。”


  第二天驅來到埃斯克拉芒莊時,吉賽爾將沒有人來過這點告訴了驅。而驅也並沒有顯得多麽失望。


  “驅,你覺得到底是誰會潛入儲物室?”


  驅不動聲色地用沉默封住了我的問題。真是個讓人不爽的青年。明明這人昨天晚上,用巧妙的問話將我花一天調查出來的成果聽了個一幹二淨,而且還一臉沒啥意思的表情,仿佛是我非得往他的耳朵裏灌入些無聊的話題一般。他略微表示興趣的,是跟案件毫無關係的插曲——朱利安在蒙塞居爾的山頂,從袋中取出金屬片撒往空中的事。真是的,這人到底怎麽了。我完全沒法理解驅腦子裏想的到底是些什麽東西。眼看驅的沉默不怎麽可能被攻破,無奈之下,我隻好改變話題。


  “昨天,我們回去之後,西蒙娜沒有坦白交代她為什麽能預言狙擊事件嗎?

  “沒說,我也沒問她。我跟西蒙娜·盧米埃圍繞一些哲學上的主題展開了一點討論,如此而已。或者說,還算是饒有興味的討論吧。”


  “明白了。不過,隻有這點是南法之旅開始前就應該問清楚的。這場旅行的目的,是為了發現那個清潔派的寶藏,是有必要的調查吧?”


  “既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如果按照你所想的那種意義來說,清潔派的寶藏還是當它不存在為好……比起那個,還不如說是為探究費斯托謀殺案的真相而展開的,有必要的旅行吧。你啊,就算我再三強調也不肯當真,然而費斯托謀殺案的關鍵始終還是埋藏在約翰啟示錄,以及清潔派的曆史當中。想要知道案件的背景,還是追尋一下聖·塞寧文獻的下落為好。被害者沃爾特·費斯托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會被殺害,也是隻有順著這個方向調查,真相才會水落石出的。”


  又是這種語焉不詳的驅式話語。南法之旅明明是費斯托謀殺案發生之前好久就定下來的,這人對清潔派寶藏的問題故意緘口不語,這次不知又怎麽心血來潮,硬要改變成為解明費斯托謀殺案的調查旅行了。


  “可是,你怎麽對這次的事件這麽積極、這麽關心了呢?拉魯斯家的事件發生時,要不是我硬邀你參加,你是不會去碰的吧。”


  “我對案件本身沒什麽興趣。”驅略微皺眉,說了些暗示性的話,“對凶手也沒興趣。隻是,托你的福,讓我知道事件的深層裏還有一種構造。這構造跟我現在思考的東西密切相關。”


  “你現在思考的是什麽,我又告訴你什麽了?說出來嘛。”


  “你告訴我的是,在埃斯克拉芒莊的關係者之中,也有跟我現在思考的東西、關乎於惡的概念抱有相同想法的人。我與西蒙娜·盧米埃的討論也是圍繞這點展開的。我還會跟她見麵。我下山的真正理由,是不得不去找出的真正敵人,如今,我終於看得出它模糊的身影了。追尋聖·塞寧文獻之謎,也是出於同一個理由。”


  “好吧。聖·塞寧文獻跟費斯托謀殺案之間到底有什麽關係,這趟旅行開始幾天之內就能弄明白。我們去博物館吧。”


  看了看表,我站起身來。我不覺得有必要奉陪驅賣關子般的說話方式。惡的發現,那到底是什麽東西?博物館已經差不多到開館的時間了。


  因為有昨天的調查,我對解開費斯托謀殺案的真相開始持有相當強的自信了。不用期待這次調查旅行能對什麽啟示錄、清潔派帶來什麽發現,依靠我自己的推理,應該也能確確實實地找出凶手。


  因為,凶手為什麽要去打碎沒必要打碎的窗玻璃,這個謎我已經解開了。關鍵在於昨天下午我在埃斯克拉芒莊進行現場調查時心中閃現的主意。朱利安給出的數字,已由我自身的實驗得到了證實。也就是說,殺害費斯托最低限度也需要十分鍾以上的時間。然而埃斯克拉芒莊的事件關係者裏在案發當時,沒有一個人有超過五分鍾的單獨行動時間。當我差點兒說出“三五分鍾內想殺死德國人很困難”的時候,我明白了,凶手為什麽要敲碎本沒必要敲碎的玻璃。


  雖然知道了犯罪方法,可我還欠缺可以鎖定凶手的資料。不過,南法旅行結束後,換個角度再一次調查關係者的利害背景,這份空白也一定能得到填補。


  羅什福爾紀念博物館跟首都廣場一樣位處老城區。我們一邊問路,一邊在已顯出破舊之色的房屋之間穿行。對剛從高原的村莊下來的我來說,圖盧茲的高溫和悶熱實在叫人難以忍受。古老的街區接受著七月陽光的灼燒,處處被歲月啃得斑駁殘缺,仿佛不堪忍受石材的重壓一般,陰沉沉地蹲踞在地上。


  順著蜿蜒曲折又狹窄的小巷走著,我們終於找到了目的地。紅磚的牆麵已汙濁變色、斑駁脫落的古老民家之間,有一座帶著小小前廳的三層建築物。鐵柵欄低矮得跟玩具一樣,門打開著,前廳種著幾棵發育得不好的樹。在樹的間隙,可以看見嵌在玄關一旁石壁上的銅牌。銅牌上已起了綠色的銅鏽,上麵刻著“羅什福爾紀念博物館”幾個字。大概是買下了古老的民居,將其整座改造成博物館了吧。除了用低矮的鐵柵欄與街路隔開,帶著一個狹隘不堪的、象征性的前院以外,它跟排列在其左右的紅磚建築並沒有什麽不同。同樣地老舊,同樣地黝黑,同樣地橫向極其窄小,同樣地肮髒。


  可能因為難得有遊客到訪,入口的門是鎖著的。驅不得不去按玄關的門鈴。直到解說員現身為止,我感覺過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展示室在一樓和二樓。兩者都塞滿了以武器類為主的中世紀工藝品。我為昏暗、帶黴味的環境蹙眉不已,驅卻沒露出不耐煩的樣子,仔細地看了展示品,並向解說員發出各種詢問。生鏽的大鎧甲、盾、長劍、槍、斧等,都是些麵相凶惡的殺人道具,當中也有鑲嵌了黃金寶石,造工精細、光彩奪目,非常出色的美術工藝品,但總的來說,這裏的展示品不是能引起我興趣的類型。


  走上樓梯,二樓大廳的中央,有一個兩張台球桌拚一起那麽大的城塞模型,安置在一個平坦的玻璃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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