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卻沒有任何反應。一連按了兩、三次,電視還是開著。柵馬把遙控器反過來,打開電池的蓋子。
就在他掏出電池的同時,電視畫麵唐突地消失了。
柵馬搔了搔額頭,再把電池裝回遙控器裏,按下電源開關。
電視熒幕瞬間開啟,聲音也很正常。
這出奇正常的一切,反而煽起了柵馬內心的恐懼。
——放電人。
“……你在嗎?”
柵馬的耳畔聽不見回答的聲音。他拿起了枕頭邊的電話,向櫃台通報電視故障,首先傳來的是一席致歉的話語。飯店員工仿佛已經習以為常似地應對著:
“即使是新電視也會這樣的。經專家的檢測得知電壓很穩定,推測是環境中的電磁波所引起的。本飯店也同感困擾,但並非一向如此,也不會危害貴賓您的健康,煩請您先關掉電視的電源後再重新開啟,這樣應該就能正常收看了——”
“不是隻有這個房間這樣嗎?”
“是的,其他房間也一樣。”
柵馬放下話筒,脫掉衣服想要衝個澡,腦海中卻浮現赤鳥美晴全裸的屍體,於是轉而直接倒臥在床上。就在這時,他忽然了想起詠阪的話。
——真的有放電人,嗎?
就算調查後得知了真相,在報導中也不能否定放電人的存在。盡管自己說“知道真相後撒的謊才有份量”是真心話,但其實柵馬本人也並不全然相信,讀者就會因此而為他喝彩。柵馬赫然發覺,自己在采訪工作上投注過多的精力,也不過是為自己找個開脫的借口罷了。
——所以,即使有放電人也無所謂。·有的話還比較好·。
柵馬突然感到一陣違和感。
“即使有放電人也無所謂……可是·真的有·。”
——如果真的有的話,就需要殺人的。
關於殺人,教授已經說明了放電人不需要動機,而柵馬也對此大表讚同,認為此設定的用意在於強化怪談的結構。然而——
“·不需要動機,但需要殺人的理由·。”
——隻要談論放電人,他就會出現。也就是說,不管誰在何處談論放電人,或者多人同時談論放電人,他都會出現。放電人隨著談論的人數而增加,不談論的話就消失。
教授的說明在柵馬心中建立了一套規則。
——靈異是主觀性的東西。而放電人隻存在於主觀之中,但所謂“主觀的世界”,對於觀看的當事人而言是唯一的世界,價值相等同於全世界。在這個世界裏,自身的存在猶如神的地位,而其餘的世界則消失無蹤。所以,“·放電人能同時出現於複數以上地點”的假設本身,在主觀的世界便無法成立·。
柵馬思考著原因——·因為對於觀者而言,其他的世界根本就不存在·。人類本身,就是最終極、隻屬於自己一人的世界。所以,如果換作客觀性的角度來看,放電人也不用限定隻有一人。這麽想並不衝突。雖然不衝突,但並·不是所有的放電人都會殺人·。
事實上,就柵馬所知的範圍內,曾經談論過放電人的主編、流川、詠阪,還有他自己都沒被殺害。如果真的有放電人的話,顯然也不是見人就殺。
“·殺人還是不殺,有條件上的分別嗎·?”
柵馬仰躺著喃喃自語,覺得眼皮越來越重。
他向自己解釋,因為好久沒走這麽多路了,所以今天真的累壞了。原本想要衝澡的念頭也已經不再,不過,他確實有種預感,覺得自己似乎掌握到什麽可靠的線索了。隨著預感的牽引,柵馬繼續思索著。
——就算不需要殺人的動機,卻有殺人的理由。如果赤鳥美晴、竹峰英作、日積亨這三人真的是放電人所殺,那一定是因為他們滿足了某種條件才引來殺機。·要是真把它寫出來,那鐵定會成了名副其實的白癡報導吧·!
柵馬無力地笑了笑,察覺了一件事:赤鳥的指導教授是以“放電人不存在”為前提之下,為我做了那樣的說明。——全是因為我說不相信有放電人的緣故吧?如果當時我說相信真的有放電人存在的話,那麽展開的就會是我現在所想的這套論述方式吧?如果朝這個方向思考,會得到什麽樣的結果呢?柵馬繼續往下想。
——該查的不是陳屍現場的狀態。這個警方已經做過了,並且判定不是他殺命案。就算我再重複做一次相同的事,也不會比警方來得拿手。如果想要導出不同的結論,就不能做同樣的事。一定得著眼於不同的地方才行。
——赤鳥美晴。竹峰英作。日積亨。我應該循線調查一下這三人死前做了什麽事,在那盡頭必定有放電人等著,雖然不知道出現的會是本尊呢,還是假借放電人之名的冒牌貨呢……?
就這樣,柵馬在不知不覺中墜入了夢鄉。
20
“放電人的風聲如果也傳到您耳裏的話,可不可以跟我談談呢——?”
柵馬對著滿臉紅潤的中年男性自我介紹後,提出了這樣的詢問。
竹峰老人的故居,是一棟圍繞著黃楊樹籬的平房。
柵馬在飯店辦了退房手續後,便試著尋找日積在筆記本上所記載的住址。當他找到這個地點時,已是上午十一點左右了。柵馬按了按門鈴,出來應門的是一位穿著土黃色的窄筒工作褲和襯衫,年約五、六十歲的男性。大門打開的瞬間,從裏麵飄出一陣熏天的酒氣;柵馬暗想,那是燒酒的味道。
“……ㄈㄤㄟㄉ一ㄢㄟㄖㄣㄟ?不知道哪!”
“啊……是這樣子的嗎?”
“做啥啊——你是雜誌社的人?”
“我是特約記者,專門為雜誌寫一些報導。”
“嗯。好賺嗎?”
“一點也不。”
“是嗎?這年頭輕鬆的活兒可不多了呢!”
“恕我冒昧,請問您是竹峰英作先生的兒子嗎?”
“我是他弟弟。”對方不悅的回答,令柵馬覺得很過意不去。
“算了,反正我和大哥差了將近三十歲。”
柵馬一邊低頭鞠躬致意,一邊故作自然地從懷裏掏出一隻信封。當他用眼角的餘光,瞥見對方的視線倏地跟隨而來時,便開口說道:
“其實是這樣的,我現在為了一個名為《靈異大特集》的專題報導,正在追查流傳於這一帶,名為‘放電人’的靈異傳說。所以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要采訪您……”
“……為何找上我家呢?”
——上勾了。
柵馬露出困惑且和善的樣子繼續說:
“不瞞您——有傳聞說府上的竹峰英作先生之所以會不幸往生,都是放電人搞的鬼。我手邊準備了些許的薄禮,因此如果方便的話,我想請教您一些問題……”
“進來吧。”
就這樣,柵馬順利進到了屋內。
他通過已經發黑的木板走廊,來到位在盡頭的客廳。冬天用的暖爐桌還一直擺放到現在,周圍堆滿了雜物。低矮的天花板,幹燥凝滯的空氣,房裏隻有早報是簇新的。電視還開著,正在播放談話性節目,地上則放著廉價燒酒的寶特瓶。暖爐桌上有一盤小黃瓜和味噌,看樣子是下酒菜。
竹峰的胞弟邊泡茶邊說:
“大哥是在浴室去世的。當時他已經八十七歲,算是福壽全歸了。聽我大嫂說,她明明已經叮嚀過他冬天在浴室裏要特別當心,結果他還泡熱水泡到肩膀,簡直就是自殺行為嘛!”
“原來是這樣。其實——我也不認為真的是放電人害令兄身亡的,隻是這個謠言好像在小學生之間流傳得很廣,因此我待會也打算到國小的後方看看。聽說,令兄之前曾在那裏工作是嗎?”
“他那時身子還很健朗哪!”
“您和令兄同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