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那天晚上我見到了歐文。他向我隱瞞了在地窖裏的離奇試驗,不過他介紹了和男爵的會麵,以及他在酒館裏找到上校的事情。那位老軍人說還記得左薇離開的那天早上,她在等著去美德斯頓的車子,身邊放著兩個大箱子。
我說:“您似乎對這個證詞很失望。”
“說實話,真的失望。”他沉思著,“我希望沒有人看見她離開……”
“上校確定是左薇?”
“他很肯定。不過我有點兒懷疑,經過這麽多年,那個老人的自信心有點兒過頭。”
第二天,歐文自然去了茶館和男爵夫人見麵。我要特意說明,他對於拉爾夫?蒂爾尼不夠坦誠,沒有說明男爵夫人想要見他。歐文大概認為既然他在“女人的遊戲”中獲勝,他就有權利把拉爾排除在外。事後我指出這一點,歐文假稱和男爵夫人單獨會麵純粹是為了調查目的。請讀者自行判斷歐文是否動機不純。
那天下午拉爾夫和我在一起,相互交換對於案子的看法,但是沒什麽進展。我們想找歐文,於是去了蘇格蘭場。魏德金說他也在等著歐文的消息。探長似乎很忙,沒有時間跟我多聊。他隻說警方剛剛找到了另一個重要的證人,但是不能告訴我們詳情。我們離開蘇格蘭場的時候有點兒灰心,似乎警方和歐文都不把我們放在心上;尤其是歐文,完全是單獨行動。
讀者可能認為接下來的內容過於荒唐,這種感覺很正常。因為歐文並沒有向我和盤托出,他隻透露他認為必要的信息。我必須用自己的方法應付信息的缺失。
歐文和男爵夫人約定的會麵地點是攝政街的一家茶館,茶點送來之後,歐文偷偷觀察海勒?埃弗頓。她應該有四十多歲,但是顯得很年輕。她的麵頰仍然少有皺紋,似乎完全不受歲月風霜的影響。她的下巴和酒窩都很迷人,當然脖子的線條和繡花的領口同樣精致。不過歐文認為男爵夫人的裙子不夠美麗。如果換成更柔軟的布料就能更好地表現她的線條。男爵夫人筆直地坐在椅子裏,很有風度;和歐文坐在一起絕對般配。按照歐文的純粹的審美標準,男爵配不上海勒?埃弗頓,男爵缺乏自信的風度。他甚至認為任何人都配不上她美麗的眼睛——清澈的眼眸,烏黑的睫毛,笑容可掬的樣子;歐文能夠癡迷地看上幾個小時。他也毫不吝惜地向男爵夫人表達了他的觀點。
“您可以說是我膽大妄為,也可以說是職業病;不管怎麽說麵對如此美麗的畫我無法不發出讚歎。”
“伯恩斯先生,什麽畫?”
“就是您。您出現在我麵前就是我極大的榮幸。最有天賦的畫家也無法複製您的明眸善睞。”
男爵夫人猶豫了片刻,然後向後靠著,發出了銀鈴般的輕笑。“聽到一位著名的藝術評論家這麽說,我深感榮幸。但是我猜您想要跟我談的不是這個吧?”
“很可惜,不是這個!是關於另一個人,曾經讓您丈夫心動的女人……”
“我明白了。”
“我認為不需要再重述彼得羅夫娜小姐離開之前那天晚上的事情。埃弗頓先生說已經向您提到過。”
男爵夫人的眼中掠過一道閃電。
“那天晚上那個女人自作自受。理查德很自責,但是他想錯了。我認為他很有勇氣,因為他既不是膽小鬼也不是凶暴的人。他肯定憑借潛意識知道這樣的做法是必需的。另外,左薇?彼得羅夫娜是自找的。您應該還記得,她曾經在盛怒之下用刀子刺傷理查德……”
“是的,我記得。”
“她就是惡魔的化身。她用妖法迷惑了理查德——一個對女人毫無經驗的人。他直接落入這樣一個女人的魔爪,太可憐了。左薇隻是貪圖錢財,一個唯利是圖的女人!”
“那麽您呢,您當時沒有看穿她的真麵目?”
男爵夫人自嘲地笑了笑。“我當時和理查德一樣天真。可能更傻。我認為他收留左薇完全是慈善之舉,至少最開始我堅信不疑。後來我開始有所懷疑,也有其他人試圖讓我清醒過來。我花了不少時間才能正視這件事……然後才明白問題的嚴重性。她在奴役理查德,可憐的家夥。”
“您曾經和左薇說過話嗎?”
“是的,我們見過幾次。她總是麵帶微笑,我太年輕,沒明白那是偽善。她肯定打心底裏厭惡我。盡管她的美貌勝過我,我也是一個潛在的競爭對手……”
“她的歲數比您大,是嗎?”
海勒?埃弗頓歎了口氣說:“我不知道。但是肯定比我成熟!”
“您後來見過她嗎?”
男爵夫人搖搖頭。“沒有。她很明智,再也沒有涉足林代爾村。我和左薇之間的聯係僅限於理查德,我們所出入的場合也不一樣對了,結婚之後,我和理查德去旅行了很長時間。我們希望換換心情,和過去的事情一刀兩斷,開始新的生活。”
“但是你們最後又回到林代爾村定居?”
海勒的唇邊出現淺淺的笑容。“是的,見識了世界之後,我們很高興回到林代爾村。我們終於明白隻有自己的家才最舒適溫馨。”
“您曾經去過卡普裏島①嗎?”
①意大利的一個小島
“去過,您為什麽問我這個問題?”
“因為我曾經在那裏住過幾個月,我仍然記得那裏迷人的地中海風情。”
“我能夠理解。”男爵夫人的眼光中有一種迷戀,“離開美麗的地方,總是讓人心中略微發酸。卡普裏島就是這樣的美景之一我總想再去一次……”
歐文又提到另一些度假勝地,最後總結說心中必須保留夢想。要我說歐文是想保留住關於男爵夫人的夢想——因為歐文正在癡迷地盯著男爵夫人的花邊衣領。
男爵夫人吃驚地問:“怎麽了,伯恩斯先生?我的項鏈讓您好奇?”
“哦……抱歉,我失禮了。那深藍色的掛飾太漂亮,讓我回想起了地中海。”
“您的想象力太豐富了!”
“我知道。這是我的強項也是我的弱點。我剛才說到哪兒了?”
“您在說左薇?彼得羅夫娜。”
“哦,對、對。您後來再沒有見過她。您是否知道她是一個很有天賦的舞女?”
男爵夫人冷冷地回答:“我知道。盡管他們都對左薇指指點點,林代爾村的人一一特別是男性居民一一都不吝讚美她的體型和腰身。”
“您是說布裏斯托爾上校?”
“他是其中之一。如果您私下裏問理查德同樣的問題,他也會做出同樣的回答!”
“您知道她參加演出的小劇院嗎?”
埃弗頓太太高傲地說:“不知道,我從來沒有去過。有人曾經說過是在斯皮塔佛德附近……”
“是的。那個劇院還存在。我最近去了一次。劇院經理在檔案中找到了彼得羅夫娜小姐,我們知道她參加過的一些節目——最後一次節目她沒有出場。1883年2月底之後就再沒有人見過她,這個日期也是左薇離開林代爾村的日期。您不覺得這有趣嗎?”
“說實話,我從來不關心這個女人的事情。”
“她離開林代爾村似乎合情合理。”歐文又說,“男爵的粗暴行為算是導火索,但是男爵家道敗落才是決定性因素。”
“我也這麽認為。另外,還有那個有點兒古怪的男人……他叫什麽來著?”
“奧列格。”
“就是他。我後來回想這件事就自問,也許奧列格是左薇的丈夫,至少是前男友。奧列格出現在林代爾村就是來找左薇的。”
“沒錯,這是最合情理的解釋一一正因為如此,我拒絕了這種解釋。我討厭唾手可得的簡單解釋。我拒絕兩點之間的筆直路線。”
“您喜歡繞彎路?”
“是的,我喜歡曲線和跳躍,複雜的作品和精致的作品——就比如您裙子上的精致的花邊……”
“哦!伯恩斯先生!”男爵夫人垂下了眼睛,這時候一名服務生正好經過他們的桌子旁邊,他托著一個滿是甜點的托盤。
隨後發生了一件奇怪的小意外。似乎是一種神秘的力量作怪那個服務生失去了平衡,連人帶托盤栽在男爵夫人身上,導致男爵夫人也差點兒摔倒。歐文罕見地破口大罵,要找茶館的經理那個服務生暗示有人推他之後,歐文更是怒不可遏,他發誓說要給各大報紙寫文章,讓全倫敦知道攝政街上的茶館和美國西部的酒館一樣危險。
歐文似乎要大鬧一場。最後那個服務生和經理都向男爵夫人道歉,承諾給男爵夫人準備一件一模一樣的裙子一男爵夫人的裙子上滿是奶油和水果。
歐文親自陪同男爵夫人回到林代爾村。在莊園門口,海勒?埃弗頓說這一天很有趣。
歐文鄭重其事地鞠躬。“聽到您不介意,我安心多了。我認為今天的意外我也有責任,我願意做任何事情補償您……”
男爵夫人懇求地說:“您當然能夠補償我,伯恩斯先生。放過理查德。這個案子和您的調查讓他心神不寧。神秘的街道等等……”
“可是夫人,要知道那個謎團就快要解開了。”
埃弗頓太太吃驚地瞪大了眼睛。“怎麽?您能夠解釋那條街道的離奇預示能力?”
“還沒有!我認為那個難題可能永遠沒有答案一一肯定是超自然的力量,連警方也束手無策。我能解釋的是街道如何神秘消失。以後我會向您解釋,我還需要確定一些事情。”
男爵夫人很幸運。因為歐文沒有向我和拉爾夫提供這樣的信息。接下來的三天裏波瀾不驚。然後是暴風雨一樣的一連串事件激烈而出乎意料……
我坐在自己公寓的窗口,品著茶,正在觀看濃霧籠罩在倫敦上空。突如其來的門鈴聲把我從沉思中驚醒。來人是拉爾夫?蒂爾尼,他顯得驚慌失措一一幾乎和他第一天出現的時候一樣惶恐。他毫不遲疑地向我說明了讓他驚慌的根源:一封匿名信,郵遞員剛剛送來的。
“如果您想知道克拉肯街的秘密,請於今天晚上獨自
來雷多內街附近,二十二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