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我也曾經見過一次,是我臨時造訪的時候。他盯著彈巢眼神古怪。我沒有聯想到俄羅斯輪盤賭,不過經您這麽一說真的有可能。他一看到我就匆忙地把手槍收了起來。”
“這對我們來說算是一個有用的輔證。”
米歇爾失神地盯著別處,他歎了口氣說:“不管怎麽說,他的命運早就決定了。”
“真的?您似乎很相信宿命!”
“我認為您剛才對於他所選擇的死亡方法的推斷非常合理他根本不想和命運抗爭,他知道已經無法回頭。作為無可救藥的賭徒,他還給自己一線希望一一非常渺小的希望。”
“他曾經向您透露過他的想法嗎?”
“沒有,但是我知道。命運女神已經寫下了終結篇,對所有的人都是如此。”
“詹森先生,我沒有想到您是這麽認為的。”
“您相信預言家嗎?”
歐文皺了一下眉頭,向我瞥了一眼,然後他謹慎地說:“我曾經和非常有天資的人物打過交道。”
“有一個手相師曾經給我算命,她說有一天我會遇到一個漂亮的金發仙女,會治愈我所有的創傷……”
“您有什麽疾病嗎?”
米歇爾調整了一下圍巾,眼光轉向他的油畫。“簡單地說我是一個天性悲觀而敏感的人;也有人說我脆弱——比如說我叔叔。不過我最近遇到的……”
“金發仙女?”
那個年輕人蒼白的臉上出現了迷人的笑容。“是的,這世界上最漂亮的仙女。”
“她用魔棒一下子趕走您所有的煩惱?”
“隻要看到她就足夠,用不著魔棒。不過我沒有必要拿我的私事來耽誤您的時間,我想說的是,有些人具有預測未來的能力不一定是偉大的先知……”
歐文眨了眨眼睛。“你們其中一人向您叔叔發出了死亡的警告?”
那個年輕人窘迫地用手捋著黑發。“可以算是吧,其實並不是刻意的。我想說的是,那個預言並不是針對我,而是非常準確地預見到了我叔叔的死亡。正因為那個預言,我願意相信叔叔最後玩了俄羅斯輪盤賭……”
歐文終於忍不住他的好奇心:“您到底在說誰?”
“一個可憐的人,我記得是一位牧師。他做了一個噩夢,深夜迷失在倫敦。我在《泰晤士報》上看到了這條花邊新聞。他見到了可怕的自殺場景,就在我叔叔的書房。關於那間房間的準確描述讓我聯想起來。我當時並不能肯定,但是現在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怎麽還能否認這種預測的能力?”
10月27日
兩天之後,拉爾夫?蒂爾尼、歐文和我,三個人乘坐一輛馬車穿過美德斯通的主要街道,那輛馬車在主街的碎石路上不停顛簸天氣很糟糕,我們的情緒也不怎麽樣。我們中午在查令十字火車站登上了去往福克斯通的快車。我們在車站的小飯館隨便吃了午飯,歐文找了一輛馬車,這時候才向我們提到目的地——林代爾村在這之前,他一直守口如瓶,隻說在按照幹草市場的像框商店所得到的線索追蹤那對夫婦。拉爾夫對於歐文的緘默態度非常不滿大概他今天請假出來不太容易。
那位外交官問道:“您至少可以告訴我們要去找誰?”
歐文穿著一件格子外套,還有配套的鴨舌帽。他似乎在專心欣賞主街上的商店。
過了一會他才回答:“噢,當然可以。我們要去找埃弗頓男爵,他住在林代爾村外圍的一個莊園裏。林代爾村是美德斯通以南十二英裏的一個村子——正如我已經猜測的那樣。拉爾夫,您必須在場,因為隻有您一個人能夠辨認他是不是我們要找的人別忘了,我們是按照您的要求進行調查,雖然目前的調查規模已經超出了您的小誤會……”
美國人的臉開始發紅。
“歐文,我從來沒有指責過您。但是您保守信息的方式非常惱人。”
“瞧吧,歐文。”我插嘴說,“並不是我一個人這麽認為!”
“昨天晚上十一點,酒店的人給我送來了字條。”拉爾夫又說“多麽簡潔的指示:‘明天十點半到查令十字車站。歐文’多寫幾個字也費不了多少力氣吧?”
歐文上下打量我們,然後回答:“您說的有道理。不過我需要保存精力,為了更重要的事情,也就是說我們馬上要進行的困難的調查工作。我會向你們解釋一下……”
“您覺得不算早了?”我冷笑著說,“那麽先告訴我們您怎麽找到這個地方?”
“哦,簡直是小兒科。”他溫存地微笑,一點兒也不真誠,“您還記得吧,有好幾條線索表明那個男人住在鄉下;不僅是畫框商店店員的印象,還有他的褲腿上的泥點一一在鄉下散步的時候難免會沾上泥,坐這樣的敞篷馬車也會沾上一點兒泥。另外,證人說那兩個人很有風度。那麽這對夫婦必然是鄉紳類型,如果是住在村莊,多數情況下就是村莊的外圍。”
“好吧。可是怎麽確定是美德斯通?”
“那更簡單。根據我最初的推斷,那對夫婦在倫敦采購之後就打算回家。要離開倫敦,最常見的方法當然是火車。他彬彬有禮地把馬車讓給你之後,對妻子說走路過去也不遠。那麽他們的目的地必然是查令十字火車站,走路隻需要十分鍾。他們大概在14點35分離開您,那麽14點45分到達火車站。從查令十字出發的下一班火車是開往福克斯通的快車,發車時間是14點56分,再下一班車就需要等一個小時。你們還記得嗎?你們在查令十字附近的酒吧裏休息的時候,我去了火車站打聽。我認為他們坐了14點56分的火車,這趟車中途隻停兩站:美德斯通和阿什福德。”
我歎了口氣。“我打賭您推斷的依據是《阿爾卡迪的牧人》。”
這時馬車已經離開了美德斯通。
“算是一個重要的依據。那幅畫證明他是一個有品位的人,盡管是一幅複製品,他還要費心去尋找合適的畫框。在美德斯通隻有一個畫框工匠,我聽說,他的東西做工粗糙、庸俗。而在阿什福德根本沒有畫框工匠。我熟悉那個城市,因為我坐船去法國的時候曾經在那裏逗留。總之,那個男人必然來自美德斯通或者附近的區域。”
“那麽南麵二十到三十英裏又是怎麽推斷的?”
“這個距離隻是一個估計,依據是這個區域的地理位置。如果他住在北麵,必然會選擇另外一條鐵路線——美德斯通北麵從查令十字火車站去往丹佛的那條線,所以必然是南邊。我斷定他坐了14點56的火車,那麽就不可能是去丹佛的火車。”
“有道理。”我不得不承認,“但是正如您所說,這是一種假定。”
“是啊。正因如此我需要拉爾夫?蒂爾尼陪同。至於其他部分,我交給了魏德金,他去調查石廳酒店旁邊的銀行。”
“可是……”拉爾夫?蒂爾尼嘟囔著,“我自己不是提議過去銀行調查嗎?我記得我說那個男人可能去銀行取錢了。”
“哦,”歐文被將了一軍,如同剛被強迫洗澡的貓一樣氣急敗壞,“可是在當時,沒有其他線索的情況下,去銀行調查是多此一舉。有十幾個住在美德斯通或者附近區域的人在那家銀行開了戶頭。其中隻有三個人符合我給出的描述。第一個人很年輕,第二個人歲數太大,隻剩下住在林代爾莊園的埃弗頓男爵。另外,您看到他的那天早上,他去銀行取了錢。”
拉爾夫?蒂爾尼麵帶滿意的笑容。
歐文立刻又說:“不管怎麽說,這是撞運氣,他很可能在其他銀行開戶。”
“歐文,我們很久沒有玩跳棋了。有時間的話,我們玩一盤怎麽樣?”
“隨時奉陪。您知道我很喜歡跳棋!”
我感覺他們的對話還有另一層含義①。他們很快就會知道場沒有棋子的跳棋比賽即將開始;他們的目標是一個有血有肉的女人。
我們的馬車穿過了美德斯頓南邊色調陰暗的丘陵。天空中陰雲密布,導致周圍的景觀都黯然失色。馬車經過的道路並不平整,坑坑窪窪,我們被迫隨時防備顛簸。
“那條街道真是麻煩透頂。”歐文茫然地盯著馬車外麵的景觀,“包含兩個難題:如何神秘地消失?如何預測未來和回溯過去?我們目前毫無頭緒,甚至無法斷定是真正的神秘力量,還是用超能力做掩蓋的犯罪手法……”
“這種事情最喜歡發生在您身上。”我評論說,“您還記得那個踏雪無痕的可怕陰影嗎②?”
①跳棋在法語中的字麵意思是女人的遊戲,因此這個詞有雙關意義,同樣暗指追逐女人的競賽
②參看《混亂之王》。一一原注
“我剛才已經說了,我們現在麵臨的問題不是物理性的問題,這裏牽扯到神奇的景象。那些景象如此準確,以至於米歇爾看了報紙上的二手報道,就通過那些信息聯想到了叔叔的自殺事件。”
“可是他為什麽沒有提醒他叔叔?”
“阿奇勒,想想看,如果您在他的位置上,您會怎麽做?他不敢斷定真的是赫伯特?詹森。僅憑這種信息就向叔叔預言死亡豈不是更要惹惱他的叔叔?”
“對了,米歇爾有不在場證明嗎?”
“沒有,至少沒有正式的不在場證明。案發的時候他在家裏睡覺。”
“我猜他是遺產繼承人?”
“是的,不過不剩多少了。赫伯特爵士已經輸掉了大部分家產。當然,這也是相對的說法,即便是不剩多少,也夠他舒舒坦坦地過日子。”
“這樣他就能夠給他的金發仙女準備一個愛巢?”
“阿奇勒,您是不是嫉妒了?”
“完全沒有。我隻是在考慮誰能夠從謀殺中獲利。米歇爾是一個從來就不愁衣食的年輕人,叔叔的死亡等於挽救了所剩無幾的財富——如果再不出手幹預,可能完全化為烏有。換句話說這是一個非常成功的財務疏困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