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村崎穿上四角褲,坐在床邊開始擺弄手機。雖然並不會有來電,然而他覺得還是必須要給妻子發條短信過去的,要找些什麽理由好呢。


  這並不是回到了現實中,反而說是想要埋頭於簡單的工作中,從而逃避現實。荔枝的事就等發完短信再想吧。


  村崎的意識從荔枝轉向妻子由香裏。


  由香裏,嗎。


  自己從未帶著愛意叫過這個名字。


  雙方是在近三十歲時相親結婚的,對村崎來說這婚姻就是為了規避社會的非議,這對於同期一個接一個的隨著結婚離開,在職場內被當成滯銷貨的由香裏也是一樣的。


  或許也有這種夫妻在長期共同生活下產生感情的例子吧,可是很遺憾村崎夫婦並非其中之一。這大概是村崎工作繁忙和夫婦二人都是自尊心很高的性格導致的吧。


  在結婚兩年後,家中添了一個女兒。她與其說是愛情的結晶,不如說是為了堵上周圍那些覺得他們結婚多年卻沒有後代是不是有什麽問題的人的嘴,也就是麵子的結晶。這樣的孩子必定不能帶來夫婦關係的回複,反而讓關係進一步惡化。


  村崎醉醺醺的回家後,由香裏就開始責備他說有時間喝酒就趕緊來幫忙帶帶孩子。吵死了,我也不是想喝才去喝的,那是關係酒。從生意人身邊奪走酒瓶就等於把他的生意也奪走了,你以為誰在供你們吃喝啊。於是兩人就開始吵架。東西亂飛。在記憶的角落裏女兒在哭……


  兩人的分歧不斷持續,如今夫婦之間的關係就如同隆冬裏的監獄一樣接近冰點。


  即使如此他也沒有離婚,今後也沒有那個打算。自己不想傷害女兒,而且家庭崩壞會帶來社會地位的下降。“為了女兒”與“世間體”,這兩大繩索艱難得把這對夫妻綁在一起。可是,這是如果“丈夫出軌”的刀斬下的話會怎麽樣呢。


  所以至今的出軌他都細心的考慮周全,不讓家裏人注意到,昨天晚上發生的事也是一樣。


  村崎正在思考短信怎麽寫時——傳來了門開的聲音。


  他反射性的抬起頭,荔枝站在門口。


  手機從驚呆的村崎手中掉在了地上。


  聽到村崎“為什麽”的疑問,荔枝一臉的不可思議。


  “你不是消失了嗎?”


  “我才不會消失呢。隻是去買早飯了。”


  說著,荔枝把塑料袋拎到村崎麵前。


  “飯團和麵包,你想吃哪樣?”


  “……麵包。”


  “那我就另一樣了。”


  荔枝把豆沙包遞給村崎,自己取出了飯團。


  村崎撕開豆沙包的袋子,便利店的麵包開封時特有的刺激性氣味衝入鼻腔。這味道也是好久沒聞到過了。


  向著荔枝的方向看去,她正坐在有扶手的椅子上,慎重的打開飯團的包裝。村崎腦中雖然掠過一絲或許會被討厭的不安,但是還是想要說兩句

  “去買東西了的話,給我留張字條就好了啊。多讓人擔心啊。”


  “哎,我留了啊,在枕頭邊。”


  “沒見啊。”


  “那怎麽可——啊,掉到床底下了。”


  村崎看向床下,確實有一張便簽紙掉在那裏。看起來是跳起來的時候在被子的風壓下掉下去的。撿起來一看上麵寫著“我去買早飯了,稍微等會啊。你要是急的話先走也OK。”


  兩人相對而笑。


  結束了小小的幸福早餐,走出旅館時,村崎鼓起勇氣說

  “還能再見嗎?”


  “真是奇遇啊,我也是這樣想的。”


  即使是社交辭令村崎也是十分高興。


  兩人交換了手機的郵件地址。


  在注意著不讓家人發現和荔枝又相聚了幾次後,荔枝把村崎帶進了自己的公寓。


  那是一幢立地於著名繁華街的超高層公寓,許多藝能人生息在此。公寓裏附有遊泳池和網球場,屋頂上甚至還有直升機停機坪。荔枝一個人生活在這裏,明顯是背後有人。


  荔枝的房間是707號室,4LDK。


  在這裏,荔枝向村崎說明了“規則”。


  現在,除了村崎之外荔枝還有其他幾名固定客人。他們在固定的周日來訪這個707號室,以一晚5萬元的價格買下荔枝。星期天是定休日。然後,最近正好周二剛剛空出來。村崎正好趕上了這個空缺是很讚啊,然而荔枝接著說

  “對不起呢,和別人睡了。對我來說,不管哪個客人都是很重要的。”


  “我不在意的。”


  村崎和荔枝開始交往的時候就對這些事有所覺悟了,他隻要能有和荔枝在一起的時間就夠幸福了。不如說甚至感到有種被選中人的人的快感。


  村崎果斷答應了下來。


  於是,荔枝授予他紫色的牙刷。


  如同AV一般的殺人現場。


  這就是警視廳搜查一課殺人犯搜查第七係,藍川警部補的第一印象。


  他現在和其他的刑警一起,站在L商事本社大樓頂層,也就是三十層的社長秘書室裏。


  他們都被壓倒了。雖然聽了進行初動調查的所轄署·機動搜查隊的報告之後,算是心理已經有所準備了,然而實際現場的衝擊力輕鬆擊破了他們的心理防線。第一次見到麥田怪圈的人肯定就是這種心情把。


  究竟、是誰、為了什麽、做出這種事?

  被害者是隻有一人的社長秘書,式部京子,28歲。


  她的遺體呈現出一種奇妙的狀況。


  上半身是裸體,下半身是灰色的短直筒裙和黑色長筒襪、高跟鞋。脖子上纏有一條繩子,未發現其他致命傷。


  到此為止還算不上奇特,問題是遺體放置的場所。


  實在複印機和桌子的上麵。


  也就是說——


  一台複印機的蓋子被取下,正麵和一台工作桌緊靠在一起。遺體以上半身在複印機上,下半身在桌子上的形態趴著。雖然桌子比複印機要低,但是幾包未開封的複印紙墊在遺體下方,讓兩者高度上成水平。


  取下的蓋子放在別的工作桌上,旁邊散落著應該屬於死者的上半身服裝和胸罩等物。


  奇怪的事不隻如此。


  複印機旁邊的白板上用磁性貼固定著數張A3複印紙。共三行,每行4張,合計12張。


  紙上是女性胸部的彩印,應該也是遺體的。


  上至鎖骨,下至腹部,左右至雙臂中段。紙上沒有印上身體的部分呈一片漆黑,仿佛黑暗中朦朧浮現出女性的柔肌一般。這應該是在蓋子打開的複印機上複印造成的。


  藍川就是從這個狀況聯想到AV的。AV的office物裏就偶爾會有邊複印女優**邊從後麵幹的場景出現,與這次的事件酷似。以推理小說來說的話,就是模擬殺人吧。


  但是體位有所不同。AV女優是站姿,隻有胸部放在複印機上,而這具遺體連下半身也放在邊上的桌子上。這大概是因為隻放一邊的話遺體無法自己維持這個姿勢把,然而這裏麵似乎還有另一個理由。


  藍川靠近白板觀察這12張複印件。自左上至右下,**上開始增加紫色的斑點。


  這應該是死斑。人類死後心跳停止,血液循環也會停止。在那之後,在那之後如果遺體沒有被移動,那麽血液會在重力作用下集中在遺體較低的部位,從而在皮膚上顯現為紫色的痣,也就是死斑。因為死斑會因為時間推移和體位變更而變化,所以它是判斷死亡推定時間與遺體是否被移動過的根據之一。


  具體來說,死斑會在人死後數十分之後出現。最初隻是斑斑點點,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就會增大、合並。而在死後12小時至15小時後最強,之後就不再變化。在剛出現的時候如果改變遺體的姿勢,那麽原來的死斑就會消失,在新的低位重新生成。然而如果死後經過7小時左右,則原死斑就會保持原樣,同時在新的低位生成死斑。另外因為初期的死斑是血管內的積血,隻要以手指壓迫就會簡單的消失,但是隨著時間流逝,血會滲出血管外開始浸入皮膚組織,死後經過大概一日以後,死斑就沒那麽容易褪色了。


  那十二張複印紙上明晰的記錄著死者胸部被紫色所不斷侵蝕的模樣。最左上的那張上完全沒有死斑。其右鄰的紙上開始點點出現。之後向右死斑不斷成長,到達右端後連著的是下一行的左端,然後最右下的那張上印出的部分完全變成了紫色。


  這並不是隻是要看起來像AV。記錄死斑的推移過程,這才是犯人的主要目的吧。


  所以才為了讓死斑確實的出現在胸部,用桌子和複印紙包讓遺體保持水平。如果忠實再現AV那種站立背後位的話,恐怕死斑會集中在腿部。


  然而說來說去,為什麽犯人要記錄死斑的推移呢,這一點令人疑惑。


  “變態幹得事當然無法理解”可以這樣放棄思考嗎。


  看起來要成為麻煩的案子了啊,藍川想。


  田手警部來到複印機前,站在藍川旁邊。


  稍遠一點的地方,鑒證科的紺野警部補正在進行取證工作。


  “紺野啊。”


  田手以穩重的聲音對著紺野說。擅長以親自接觸嫌疑人來取得對方信賴,從而引導對方自白為得意技能的“佛之田手”,是一個對階級比自己低的人也不會擺架子,態度總是親切溫和的人。


  “遺體和複印機的調查取證已經結束了嗎?”


  “是的。”


  “那試試複印一下也沒問題吧。”


  “哎?啊,是的。”


  紺野答複後,田手保持著柔和的表情按下了開始鍵。因為沒有蓋子,一道看著就對眼睛有害的綠光射出,吐紙口處出現了胸部一片紫色的彩印圖。


  第七係的一點紅,小鬆凪(這是姓)巡查部長一瞬間移開了視線,肯定不止是因為眩目的光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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