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留她一命
冰冷自指尖向心口蔓延,化作再無阻攔的恨意。
冷燹,終有一日,我要讓你付出千倍百倍的代價!
身後緊跟著的侍從林勁越顯然也認出了這女子是誰,忍不住驚呼:“王爺,這不就是尚書府家的傻小姐!”
冷晹沒有作聲,林勁越大著膽子上前探了探雨自靈的鼻息。指尖溫熱,她應該還活著。
“王爺,要不要屬下結果了她。”林勁越看著雨自靈的眼神無比陰鶩,恨不得下一秒就將其碎屍萬段。
這癡兒的傻名在京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偏夏家還不懂遮掩,每有宴會總帶著她拋頭露麵,滿京都的貴胄幾乎人人都可以拿她取樂。皇帝正是看中了這一點,竟然有意給這傻子賜婚,讓其嫁給英明神武的戰王,做他的正妃!林勁越敢說,這天下,除了那位無辜被殺的雨將軍,還有誰配得上自家主子!
林勁越的手放在劍柄上蓄勢待發,隻待戰王一聲令下便削了她項上人頭。看那狗皇帝拿什麽來羞辱戰王!
然而冷晹默了了片刻,最終沉聲道:“退下。”
林勁越急聲勸阻:“王爺!這傻子留不得啊!”
冷晹忽然輕笑起來,他撫了撫身側的佩劍,語調無比諷刺:“你以為除了雨自靈,京城就沒有別的傻子癡兒醜婦了嗎?”
林勁越愣在原地,胸中蔓延著難言的苦澀。良久,他出聲詢問:“王爺,那這女子……”
“捎帶著送回府。”冷晹皺著眉,再不願看狼狽伏在地上的女子一眼,轉身拂袖而去。
既然冷燹要用這樣的方式羞辱自己,那何不如了他的願!對冷晹來說,娶不到心中那人,娶誰都無所謂,不過是府中的一樣擺設而已。況且娶了這傻子,讓冷燹得到暫時的饜足,他可能便不會像餓狼一樣時時盯著自己了。如果能夠盡早獲得翻身的機會,冷晹哪管天下人怎麽看自己!
平穩行進的馬車忽然一陣顛簸,雨自靈的頭部觸到旁邊的鐵匣,猛然睜開眼睛。
這一覺仿佛亙古般綿長,無夢亦無魘,雨自靈醒來後不由恍惚,她微微掀開青布窗簾。天將明的空闊街道上,一行人緩速前進。為首的冷晹挺身坐於馬上,閑閑握著韁繩,腰上的佩劍似乎沾染了晨露,在微冷的風中閃著光。
冷晹要把自己帶去哪裏?
雨自靈皺著眉打量周圍的街景,聽見一人在車窗前冷哼:“醒啦?”
馬車緩緩停下,林勁越不耐煩地敲敲車窗:“既然醒了就趕緊滾下車。”
雨自靈撩開車簾,發現馬車停在一座巍峨的府邸麵前。門口立著兩尊張牙舞爪的狻猊獸,朱紅色的大門漆得發亮,上書一匾——夏府。
雨自靈心頭不解,不由喃喃低語:“這是什麽地方?”
聲音雖小,可林勁越卻聽見了,他嗤笑道:“果然是傻子,連自己家都認不得了!”
林勁越的聲音有些大,冷晹回眸向這邊看過來,冷清的眸中有著毫不加以掩飾的不耐。
傻子?夏府!雨自靈知道自己這具身體的身份了,竟然是兵部尚書夏明常家的嫡小姐!要說這位小姐也算是京中的一位傳奇人物,剛一出生便隨母姓,長到五歲方學會說話,被太醫斷定為癡兒,傳為京中笑談,雨自靈死的時候尚待字閨中。
雨自靈終於明白自己借屍還魂的機緣所在——夏家小姐也叫雨自靈,與自己的絲毫不差。
果然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緣分這等妙不可言的事物,有時竟然能逆轉性命。
隻是,夏家小姐如何會命喪亂葬崗?
馬兒煩躁地打了個響鼻,雨自靈回過神來,趕忙手忙腳亂地“滾”下馬車。她右腿上尚有些不大靈便,像是中了麻沸針所致。脫臼的右臂青青紫紫一片,透過破損的袖子露出來,甚是狼狽。
冷晹看著雨自靈一瘸一拐地摔下馬車,厭惡地皺了皺英挺的劍眉。
夏府府門轟然大開,有管事模樣的人正弓著腰將一位容裝鮮亮的女子請出來,看到坐在地上的雨自靈,兩人臉色俱是一變。
“三小姐!”管事奔過來一把將雨自靈扶起,“蒼天有眼,您終於回來了!”說著,還用袖管擦了擦眼角湧出來的熱淚。
雨自靈不知這夏家小姐原身的行徑是怎樣的,隻好盡力做出孩童的懵懂之狀,她嘟著嘴也抹起了眼淚,“我好疼,胳膊動不了了……”
旁邊雨自靈的庶姐夏熙兒看著麵前兩人主仆情深,一時還沒回過神來。她本是看著雨自靈在她麵前斷氣,怎麽她現在又活生生地回來了?
糟了,雨自靈會不會把她這次被害的事抖落出來?萬一查到她頭上……
夏熙兒驚恐的瞪大了眼睛,不行,一定要把雨自靈遠遠地趕出去!
“快抬轎送三小姐回飛鹿館!”管事指揮著周圍的丫鬟小廝道。
“慢著!劉伯,你這是要打夏府的臉嗎?”夏熙兒扶著丫鬟的手,像看瘟疫一樣看著雨自靈。
管事不解地回道:“大小姐何出此言?”他自問忠心耿耿,對夏府盡心盡力。
夏熙兒冷冷地哼了一聲:“這女人被強盜擄去,說不定早已失身。你讓一個不再清白的女人進家門,讓我們這些未婚的女孩兒家如何自處?又將夏府的臉麵置於何地?”說完,用帕子掩住了口鼻,像是拍沾染什麽穢物。
管事還未來得及說話,就聽背後傳來一道清冽的聲音。
“那夏大小姐認為該如何處置三小姐?”冷晹坐在馬上,斜睇著夏熙兒。
眼前的女子披了件黛藍色的披風,行動間露出裏麵的妃色袍子,頭上金銀珠翠應有盡有,墜在烏黑的濃發間,行動間鈴鈴作響、眉毛纖細烏黑,嘴唇紅豔欲滴,麵色粉白,兩頰微紅。
雖是時下京都女子最時興的妝容,但放在這女子身上總令人覺得太過濃豔,就算是那粉黛不施的傻子,看起來也比她美得多。
當著他冷晹的麵往他送回來的人身上潑髒水,當他冷晹是死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