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音禾的往事
日子一天天過去,冬天一點點來臨。
蘇沁剛出門,就看見滿天的雪。
“娘,冷!”小遠披著一件衣服,看著飛進屋裏的雪花,隻覺得寒風凜冽。
“冷就鑽進被窩裏,和你爹爹睡一塊。”蘇沁看著小遠冷的一抖一抖的。
這小家夥,就是比她起的還早。
茅草屋上的洞已經補齊了,沒想到這屋子,還支撐了這麽久。
她原本計劃著到時候重新蓋一間屋子。
可又想著到時候直接在鎮上買一間。
眼看著這小遠就要去學堂了,這些日子她也打聽了,就數鎮上的那個學堂算是好的了。
這小遠要上,就要上最好的。
這家裏就兩間屋,一間是吃飯的,一間是休息的。
兩張床,都放在一間屋子。
小桃跟她睡,小遠跟趙文深睡,這冬天也不冷。
小桃那丫頭,身上熱乎著,蘇沁和她睡在一起,都覺得有些熱。
“爹爹一早就出去了。”小遠打了個哈欠。
天還沒亮,爹爹就走了。
那時,他微微醒了。
“嗯。”蘇沁關上門,屋裏才暖和些。
這趙文深,有時候一早就出門了,有時候大半夜的就出門。
不過去哪,蘇沁是從不過問的。
這趙文深能回來,就不錯了,蘇沁可不是妻管嚴。
但有時候,她也會亂想,萬一這趙文深在外麵有別人了,這可怎麽辦?
她想的是那兩個孩子。
萬一那趙文深帶回來一個小孩,告訴小桃小遠,說:“這是你的弟弟,或者妹妹。”
想到這兒,蘇沁不自覺的搖搖頭,這人,應該不會吧?
萬一真有那天,她就帶著兩個孩子走。
走的遠遠的,就當這趙文深從來沒有回來一樣!
簡單的給兩個孩子做了些吃的,蘇沁就趕著牛車去鎮上了。
這牛車,還是蘇沁要買的。
那個時候,趙文深說什麽要把那匹黑馬後麵弄一個車架。
那不是暴殘天物嗎?那麽好的一匹馬,非拉那麽多人,不是害馬嗎?
這樣想著,蘇沁就用她老娘給她的那銀子,買了一個牛。
這牛好啊!不僅力氣大,用來幹活也是好的。
平日裏耕耕地,也都需要牛。
這牛還可以當代步工具,平日裏拉個五六個人,都不成問題。
來到鎮子上,往那熟悉的店麵走去。
“雅間。”蘇沁輕輕開口。
店鋪裏的人對這聲音熟悉,趕忙帶著蘇沁進了雅間。
蘇沁帶著麵紗,看不清麵貌。
小二不敢多瞧,帶著蘇沁進了雅間,就出去了。
蘇沁在屋裏喝著茶,這間屋子,就可以看見外麵來來往往的人。
“阿沁。”
女人看見蘇沁,笑著進來。
“音禾,我這些日子沒來,這店你打理的可好?”蘇沁喝著茶,輕輕開口。
“這些日子,來了許多遠道而來的人,那些人都是衝著我們這的鹽酥雞而來的。”
音禾的臉上帶著笑,這些日子,她數錢數到手軟。
“那就好。”蘇沁倒了杯茶遞給音禾。
眼前的人看著及其明豔,一雙桃花眼看的蘇沁一晃。
這女人,當初她就覺得漂亮,現在,她更是覺得這音禾非池中之物。
“音禾,你想不想回家。”猛然的,蘇沁這麽一問。
她大概是回不去了,不過這音禾,現在已經是自由之身,回家,也是可以的。
她沒注意到,音禾的臉上滿是落寞。
“我沒有家了。”音禾低頭,涿了一小口茶。
腦海裏想著那些畫麵……
音禾,你要活著!
爹爹是罪臣,但你不是,你要活著,好好活著。
她不知道爹爹究竟犯了什麽錯,竟然得了一個通敵的罪名。
爹爹是她見過的,最正直的人,如果說爹爹是奸臣,那麽這朝堂之上,就沒有忠臣了。
“音禾,你怎麽了?”蘇沁輕輕扶著音禾。
此刻音禾的臉上,冒著微微細汗。
臉上,也是毫無血色的。
這音禾,到底經曆了什麽?
蘇沁以為,音禾被人販子賣,才是最慘的一段時間,難道,還有別的更糟糕的事情。
“音禾,有的事情,你越想逃避,越逃不掉。”
“有些東西,你必須需要麵對,哪怕對你來說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音禾這個樣子,她真的很心疼。
蘇沁看得出,音禾一直細心打理著酒樓。
可一旦沒有事情,這音禾就會一個人喝著悶酒。
她見過音禾喝醉的樣子,外表那麽堅強的一個人,也會哭。
“阿沁,你要聽嗎?”音禾的眼眶泛紅。
有些東西,她藏在心裏好久了。
她以為她會忘記,可越想忘記,越忘記不了。
有的東西,已經在她心裏生了根,發了芽。
她永遠,也不拔不掉了。
有時候夢裏,全是血。
她躺著血裏,一點點看著血把她包圍,把她淹沒。
她想大喊,可那些血似乎把她的喉嚨堵住,她什麽都喊不出。
“那天,爹爹下朝回來,過了一小會兒,就有一群人來到了我家。把所有的人轟在院子裏。”
“那時,一個公公拿著一張明黃色的紙,眾人齊刷刷的跪著。”
“他那夾細的聲音一點點宣讀著紙上的內容。”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接著,我們就被帶走,關進了大牢裏。”
“牢裏的人一天天變少,聽說,女人們被帶走,充當官妓。男子發配邊疆,永不回朝。”
“我,爹爹,娘,以及一些女眷就在牢裏等著,等著到底我們會被送到哪裏。”
“那牢裏,又濕又黑。”
“老鼠遍地的跑著,從我的身邊跑來跑去。”
“許是看管我們的衙役見我們就要死了,也不給我們吃的了。”
“那老鼠,就成了我們的食物。”
“爹爹被帶走的那天,她告訴我要好好活著,活下去……”
“後來,娘走了。”
“再後來,我也被賣了。那裏的人說我不聽話,的確,我差點殺了那個人。”
“我至今都記得,他撕我衣服,我差點把他耳朵咬爛的畫麵。”
“過了幾天,我就被他們賣了,賣給了人伢子。”
“再後來,又遇見了你。”
音禾的說著這些,語氣清清冷冷。
但每一個字,都重重落在蘇沁的心裏。
她第一次覺得,眼前的人真的不幸。
她原本以為,到了這裏,自己才是最不幸的那個。
可她還有一個“家”。
而音禾,隻剩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