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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禍福無門

  官道之上,六個腰懸彎刀勁裝男子,周圍護住一輛馬車,緩緩駛向信州府地。


  堪堪正午時分,遙見前方有一小邑。


  司綠衣放下車簾,道:“師父,且去鎮上稍作歇息,順便用些膳食,意下如何?”冷小宛麵無表情,道:“尚宮大人吩咐,誰敢不從。”司綠衣嫣然一笑,道:“徒兒業已闡明緣由,師父寬恕則個。”冷小宛道:“在下一介草民,怎敢怪罪尚宮大人。”司綠衣咬一咬櫻唇,道:“徒兒俱屬迫不得已,並無謀害之意。”冷小宛冷嗤一聲,道:“好話,尚宮大人既無謀害之意,怎以酒中下盅,這般卑鄙伎倆迷翻民女?豈知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爾等為達妄圖不擇手段,倫理綱常拋於腳下。如此不齒行徑,怎麽取信於人!”司綠衣隻得低垂螓首,坐在一旁緘默不語。


  片刻之間,馬車來在城樓門下。


  守城官兵厲聲嗬斥,道:“全部下車,照例搜檢。”青衣丫鬟端坐車轅之上,道:“各位兵家請了,廂內之人乃信州知府劉大人親眷。”一個為首軍官抱臂打量他兩眼,道:“爺爺管你是什麽人親戚,下車受檢。”青衣丫鬟柳眉蹙起,道:“吾把你個醃臢潑才,尚宮大人駕前,膽敢自稱爺爺,可是找死!”為首軍官冷笑一聲,道:“假冒朝廷命官,格殺勿論!”青衣丫鬟道:“吾等並非假冒,廂內之人確乃王府尚宮。”為首軍官道:“住口,王府尚宮乃何許人也!豈會來這荒涼之地,當爺爺是三歲頑童!”


  無奈之下,青衣丫鬟隻得報於廂內,道:“大人,守城官兵攔阻去路。”


  司綠衣少作付量,道:“教他照例搜檢,免得多生事端。”


  青衣丫鬟點頭應是,旋即麵對為首軍官,道:“大人,請罷。”


  為首軍官掀開車簾一瞧,頓時眉開眼笑,道:“兄弟們,廂內藏著兩個美人。”


  五六個官兵呼啦啦圍上前來,肆無忌憚的審察二女。一個士卒道:“哪裏來的女子,長得這般俊俏。”另一個道:“倘若娶回家中,爺爺教他們日日快活。”


  為首軍官亦嬉皮笑臉,道:“廂內兩個美女歸吾,丫鬟交由你們處置。”


  司綠衣勃然大怒,鑽出右掌一揮,扇在為首軍官臉上,道:“不開眼的東西,滾開!”


  為首軍官捂住臉頰後退幾步,道:“膽敢毆打朝廷命官,拿下!”


  青衣丫鬟瞪目怒喝,道:“侍衛何在?”


  周圍六個勁裝漢子異口同聲,道:“卑職在!”


  青衣丫鬟抬手一指,道:“將這賊廝拿下,帶往信州府衙治罪。”


  六個勁裝漢子抱拳一揖,道:“遵命!”言畢拽出彎刀,作勢拿人。


  為首軍官又退兩步,道:“弟兄們,拿下。”


  守城士卒聞令,腰間亦“嗆啷啷”拽出圓月彎刀。


  青衣丫鬟袖中摸出一個令牌,高高舉起大喊,道:“郡主金令在此,誰敢放肆!”


  守城士兵仰起脖子,凝神細辯。


  但見令牌通體鎏金,上刻“大元桂王府郡主之令”九個大字。


  守城官兵慌忙單膝跪地,道:“見過尚宮大人。”


  兩個侍衛早衝向前去,左右擒住為首軍官。


  司綠衣聲色俱厲,道:“就地仗責五十,完畢押往信州府衙。”


  眾侍衛轟然應是,立將為首軍官踹倒在地,搶過守城士兵刀鞘,照準屁股“劈裏啪啦”抽打起來。


  司綠衣冷眼旁觀,道:“不知死活,看你還敢不敢如此狂妄。”


  為首軍官一邊殺豬般慘叫,一邊扯著嗓子央告,道:“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頃刻之間,鮮血染紅下裳。


  一個守城士卒戰戰兢兢,道:“尚宮大人,周百戶有眼不識泰山,你大人有大量,饒他這一次罷。”


  青衣丫鬟見狀不忍直視,道:“大人,饒了他罷。”


  司綠衣餘怒未消,道:“如此囂張跋扈,饒他不得!侍衛,給吾重重的打!”


  始而,刀鞘之下那名為首軍官,尚且痛得滿地翻滾,哀嚎不止。少傾工夫,便趴在地上聲息全無。


  青衣丫鬟道:“大人,我們還有要是在身,莫為一個無賴潑皮,耽擱郡主使命。”


  司綠衣這才擺了擺手,道:“住手。”


  眾侍衛止住抽打,道:“是!”


  守城士卒齊一抱拳,道:“多謝大人,多謝大人。”全都跪著爬去,扶起為首軍官。


  司綠衣漠然置之,道:“萍兒,馭馬進城。”


  青衣丫鬟連忙扶著他胳膊,扶跨上車。


  孰料掀開車簾看時,廂內居然空無一人。


  司綠衣怛然失色,道:“萍兒,師父哪裏去了?”


  青衣丫鬟探首一怔,道:“適才還在車上,怎麽瞬息不翼而飛?”


  司青衣又跳在地上,道:侍衛,你們也未瞧見?“


  眾侍衛麵麵相窺,而後搖了搖頭。


  青衣丫鬟道:“隻顧與他們計較,誰也無有發見。”


  司青衣勃然大怒,道:“爾等聽著,要是車內之人失蹤,本官稟報郡主殿下,定將爾等誅滅九族!”


  守城官兵嚇得魂飛魄散,一個個又“噗通”跪在地上。


  其中一個士卒驚慌失措,道:“大人,不知廂內之人容貌如何,還望詳細告知,卑職立刻率部查找。”


  司綠衣未做理會,舉目眺向來時官道。隱隱約約之中,正見兩個人影走進樹林。旋即施展輕功追去,道:“侍衛,隨吾來。”話音剛落,早已飛出丈餘開外。


  青衣丫鬟單足一點,率領侍衛急趕過去。


  一個守城士卒,道:“呂大哥,如何是好?”另一個守城士卒道:“若想保全九族性命,你們速速跟吾護駕。”第一守城士卒道:“周百戶怎麽辦?”另一個守城士卒道:“情勢危急,也顧不得他了。”雜亂腳步聲響,守城士兵飛奔跟來。


  且說司綠衣施展輕功,衝入山林凝神一看。


  卻見冷小宛跪地叩首,道:“公公在上,請受孩兒大禮。”麵前站著一個鶴發童顏羽士,對他笑眯嗬嗬,道:“快起來罷,你名喚冷小宛?”


  原來這鶴發童顏羽士並非旁者,卻乃抱樸道院方丈紫元真人。


  冷小宛起身又一萬福,道:“回公公話,正是孩兒!”紫元真人道:“風舟如今何在,你二人為何沒有同行?”冷小宛用衣袖拭一拭旁邊磐石,道:“公公請坐,聽孩兒慢慢道來。”紫元真人點了點頭,正襟危坐磐石之上,道:“你們不在東洲島月英宮,來此作甚?”


  冷小宛畢恭畢敬肅立麵前,道:“隻因數月之前,有月英宮弟子稟報,官府正四處搶掠舞勺少女,送往西征大軍養作營伶。孩兒便和風舟連夜下山,前去營救。哪知救出一次,又遭遇第二次。於是轉回島上,同無雙姐姐商議,聯絡天下英雄豪傑,準備再次施救。”紫元真人撫髯一笑,道:“原來如此,無雙可好?”冷小宛道:“承蒙公公係念,無雙姐姐一如往昔。”紫元真人道:“好,你繼續講。”


  冷小宛道:“我們三人商定,勢必救黎民於水火。便命月英宮弟子,下山各行其是。孰料孩兒有眼無珠,收一弟子竟乃朝廷習作。那逆徒酒中下毒將吾迷翻,正待押往大都。恰恰趕在前方小鎮,邂逅公公。”


  紫元真人道:“他下得什麽毒,將你迷翻?”冷小宛道:“據那逆徒講述,毒盅名曰:失魄奪魂散。”紫元真人若有所思,道:“失魄奪魂散?可是出自祝由術?”冷小宛道:“正是,公公如何知曉?”紫元真人道:“十幾年前,為父曾聽無心道長談起:此毒攝入魂魄,無藥可救。兒媳服食之後,為何神智清醒?”冷小宛道:“誠如公公所言,吾那逆徒告知,失魄奪魂散曾曰祝由迷心散,食之心智喪失、受人擺布。風舟棲居桂王府時,早將之前配方銷毀。大日金佛按照所抄秘方,曆經數年之久,方才研製成功,是以功效大有不及。”紫元真人伸手懷中,取出一個玉淨瓷瓶,道:“為父這裏有百粒九花玉露丸,你拿去吧,先服下一粒,以解其性。”冷小宛接在手中,道:“多謝公公。”紫元真人道:“你與為父同行,尋找風舟。”冷小宛道:“遵命。”


  司綠衣揮刀衝將上去,道:“師父,且慢!”紫元真人看也不看,振臂一蕩袍袖。司綠衣頓覺罡元洶湧卷來,慌忙向旁躲避。紫元真人接著踏前半步,右掌一拍。司綠衣躲避不及,正被打中胸口,登時氣血翻滾,忍不住“噗”的噴出一股鮮血,隨即身子一歪,仰麵栽倒在地。


  冷小宛大驚失色,道:“公公,饒他一命。”紫元真人道:“蠻元韃子,死有餘辜。”冷小宛擋在麵前,道:“公公,綠衣生性溫和,並非大奸大惡之人,饒了他罷。”紫元真人道:“那些民間被掠女子,哪一個乃奸惡之人?你問那些朝廷鷹犬,可有憐憫之心?”冷小宛道:“孩兒雖然教他迷翻,但一路得其無微不至照顧,按此而論,綠衣罪不當誅。”紫元真人道:“孩子,你切莫婦人之仁。韃子視百姓命如草芥,所到之處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他們何曾發過慈悲。”冷小宛道:“無論如何,綠衣也是孩兒弟子。乞請公公開恩,放他走罷。”紫元真人道:“此女使出下盅卑鄙伎倆,絕非什麽善類。而今放走,日後必會禍害他人。”冷小宛跪在地上,道:“請公公故念我們師徒之情,饒他一次。”紫元真人憐惜的看著他,良久方長歎一口氣,道:“宛兒心地善良,也是我們葉家之福。作罷,為父賣你一個情麵。”冷小宛叩了三個響頭,道:“孩兒多謝公公,多謝公公。”紫元真人道:“死罪可免,活罪難饒。為防日後害人,為父必須廢去他的武功。”冷小宛轉身看著司綠衣,淚水奪眶而出,道:“公公吩咐,孩兒莫敢不從。”


  紫元真人走到司綠衣麵前,道:“今日廢你武功,權作一小懲戒,望你好自為之,今後與人為善。”司綠衣拭一拭嘴角淤血,道:“多謝道長。”紫元真人右掌抬起,平放司綠衣“百會穴”之上。司綠衣渾身瑟瑟發抖,也不知是恐是怒。


  “那老道!住手!”青衣丫鬟與六名侍衛匆匆趕到。


  紫元真人喏聲郎朗,道:“禍福無門,惟人自召。善惡之報,如影隨形。福生無量天尊,善哉、善哉!”隻一用力,便將司綠衣武功盡皆卸去。


  青衣丫鬟揮起圓月彎刀,縱身當頂斬下。道:“保護尚宮大人。”六名侍衛衝上前來,將司綠衣圍在當中。紫元真人並起食中二指,夾向圓月彎刀。隻聽“卡”一響,圓刀斷成兩截。青衣丫鬟扔下半截刀柄,正要閃身躍起。紫元真人袍袖一蕩,正中胸口。隻聽一聲悶哼,青衣丫鬟猶如狂風之中枯葉般飛向遠處。六個侍衛嚇得目瞪口呆,當場動也不敢動。


  寒風之中,又見人影一閃。


  耳聞“噗噗噗噗噗噗”六聲悶哼,六個侍衛當場斃命。


  司綠衣見此慘狀,匍匐在上厲聲咆哮,道:“不要啊!不要啊!”


  紫元真人冷目而視,道:“看在宛兒情麵,今日饒你不死,要是再敢為非作歹,休怪貧道手下無情。”


  冷小宛走到身旁悲慟不已,道:“綠衣,你自去罷。”司綠衣地上癡坐良久,這才跪起叩了三個響頭,道:“自今日起,你我師徒情分一刀兩斷。”冷小宛嬌淚漣漣,道:“綠衣,你為何如此無情!”司綠衣掙紮著爬起,道:“各為其主,身不由己。”言畢,蹌蹌蹌踉走出樹林。冷小宛望著他背影淒呼,道:“綠衣,綠衣。”


  紫元真人藹然寬慰,道:“孩子,莫要悲傷。慘死在圓月彎刀下的黎民百姓,他們那個不是無辜之人。”冷小宛道:“公公,這些孩兒也全知曉。隻是綠衣和吾共處數月之久,心下難免有些不舍。”紫元真人道:“滴水之恩,湧泉相報。你授其武藝,他卻將你迷翻。似此等忘恩負義之徒,還有什麽不舍?”冷小宛道:“綠衣也是身不由己,奉命行事。”紫元真人道:“此女初衷便是擒住風舟,押往大都受刑。”冷小宛道:“孩兒知其實為朝廷習作,隻是人非草木。”紫元真人道:“你且止悲,聽為父說一個典故。”冷小宛以袖抹一抹眼淚,道:“公公請講,孩兒洗耳恭聽”


  紫元真人背手而言,道:“遠古時候,咱們華夏地廣人稀,百姓除了種地之外,依山傍水者皆以漁、獵為生。每當寒冬來臨、大雪飄飄之際,便進山采果狩獵。有日晌午,村民們結伴進山,發見所掘陷阱之中,墜下兩隻老虎。眾民頓時大悅,遂將兩隻老虎擒住。一個獵戶循著老虎足跡,竟在深山洞穴找到一隻幼虎。這隻幼虎皮毛未豐,乳臭未乾,見人毫不畏懼,且睜大雙眼而視。獵戶見幼虎肥頭圓麵,憨態可掬,心下十分喜愛,當即興高采烈抱回家中。其妻和孩子見到幼虎,亦都歡喜非常。或抱或擁,親與幼虎玩耍。時光荏苒,那隻幼虎在獵戶家人飼養之下,慢慢成長起來,變成一隻大虎。大虎並不傷人,飽食之後便在村中閑逛,倘若覺得乏累,就臥樹下抑或牆邊歇息。因此村民習以為常,虎見人不避,人見虎不躲,人虎相處格外融洽。眨眼之間,春風吹拂,冰雪消融,萬物複蘇。百姓收起獵具,開始下河捕魚。這一去曆經十餘天,方才歸來。獵戶回家一看,那隻大虎橫臥院中,嘴裏不知咀嚼什麽,虎口還流淌著血跡,地上全是襤褸衣衫,其妻和孩子不知去向。大驚之下,獵戶急忙跑進堂屋尋找。驟聞兩聲嘶吼,便被老虎撲倒在地。”


  冷小宛一點螓首,道:“公公之意,是怕孩兒養虎為患?”紫元真人道:“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冷小宛道:“孩兒隻是一介女子,不是獵戶。”紫元真人道:“韃子更甚猛虎,他們每每攻破城池,肆意殺戮無辜百姓,禽獸不如。”冷小宛道:“公公教訓的是,孩兒謹記。”紫元真人道:“雖說與人為善,乃道之正途。然非吾族類者,其心必異。”冷小宛回眸一望,道:“我們師徒數月情誼,孩兒心有不忍。”紫元真人道:“孩子,去尋風舟。”言畢,大步而去。冷小宛歎了口長氣,疾步追趕上前。


  崎嶇山路上,一老一少望日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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