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七殘者,其意實乃控製住七情之喜、怒、哀、懼、愛、惡、欲,六欲之生、死、耳、目、口、鼻,使人冥入清淨。
道教老君《清靜經》》曰:“夫人神好清,而心擾之。人心好靜,而欲牽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靜。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滅。所以不能者,為心未澄,欲未遣也。能遣之者:內觀其心,心無其心。外觀其形,形無其形。遠觀其物,物無其物。三者既悟,唯見於空。觀空亦空,空無所空。所空既無,無無亦無。無無既無,湛然常寂。寂無所寂,欲豈能生。欲既不生,即是真靜。真常應物,真常得性。常應常靜,常清靜矣。如此清靜,漸入真道。既入真道,名為得道。雖名得道,實無所得。為化眾生,名為得道。能悟之者,可傳聖道。”
因此道教情欲之奧義,實釋解為:好色而不淫,怨誹而不亂。絕非那種:色既是空、空既是色之斷章取義邪說。
故老君又偈語:“上士不爭,下士好爭。上德不德,下德執德。執著之者,不名道德。眾生所以不得真道者,為有妄心。既有妄心,即驚其神。既驚其神,即著萬物。既著萬物,即生貪求。既生貪求,即是煩惱。煩惱妄想,憂苦身心。便遭濁辱,流浪生死。常沉苦海,永失真道。真常之道,悟者自得。得悟道者,常清靜矣。”得道古仙雲:“欲從心起,息從心定,心息相依,息調心靜。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滅。”
那葉麟之無意之中雖然參透了“七殘寶典”之玄功,但未經大成者指導,最早也隻落得個混混噩噩,卻不知如何驅使。
忽然秋去,初冬悄然而至。
這日薄暮時分,斜風細雨。
臨安府後衙廂房內,葉麟之正在堂上與幾個侍衛圍坐八仙桌暢飲。
赫魯巴力形色匆匆跑來,道:“啟葉大人,郡主相請。”葉麟之心下一驚,道:“赫魯校尉,郡主請某何事?”赫魯巴力笑眯嗬嗬,道:“卑職不知,葉大人一去便知。”葉麟之見其神色輕鬆,臆度不會是甚麽禍殃,椅子上慢慢站起,道:“郡主傳召在下,諸位兄弟先耍。”正麵一名黑臉侍衛甕聲甕氣,道:“葉大哥速去速回,少頃咱們兄弟好好喝上幾盅。”左邊侍衛隨聲附和,道:“反正閑暇無事,單喝酒如何消遣,不如以骰子為令,大夥喝個痛快。”右側侍衛瞪大眼睛,道:“爾等休要聒噪,葉大哥甚麽樣人,如今乃郡主殿下心腹,那有閑暇工夫陪吾等消遣。”葉麟之搖一搖頭,道:“劉兄弟,此言差矣,無論我作多大的官,也忘不了在座幾位兄弟。”正麵侍衛冷言嘲諷,道:“聽見無有,葉大哥可是重情重義之人,誰個像你,平昔裏隻會逢場作戲。”右邊劉姓侍衛猛一拍桌子,騰地跳起來,道:“馮老四,我再會逢場作戲,也不似你個奸詐小人,銀子隻給女人用。”葉麟之忙打圓場,道:“諸位兄弟,諸位兄弟,值此良辰美景,何必勞什子口舌之辯。你們盡管暢飲,酒錢統統算在我身上。”赫魯巴力門口催促,道:“葉大人,勿管他們,郡主殿下那廂等候,切莫耽擱。”葉麟之拱了拱手,道:“各位兄弟稍候,我去去就來。”赫魯巴力右掌向往平伸,道:“葉大人請!”
二人經長廊、穿假山,來在一座三層樓下。見門前兩側各有四名戎裝侍衛,把刀肅立。
葉麟之環顧四周,道:“赫魯校尉,這是甚麽所在?”赫魯巴力茫然若迷,道:“此乃郡主殿下修煉武功之所,葉大人不知麽?”葉麟之頓時大悟,道:“在下早有耳聞,隻是從未來過。”赫魯巴力遂一抱拳,道:“葉大人稍候,請容卑職稟報一聲。”葉麟之忙拽住他衣袖,道:“赫魯兄且慢,在下尚有一個不情之請。你今後莫再葉大人長、葉大人短了,直喚我麟之或葉大哥如何?”赫魯巴力不由得一怔,道:“卑職萬萬不敢,葉大人貴為郡主殿下內侍,如此稱呼,豈非有悖綱常?”葉麟之擺了擺手,道:“無妨、無妨!自此時始,你我就是兄弟,不需這些繁文縟節。”赫魯巴力弓身作揖,道:“恭敬不如從命,尚請葉兄恕小弟無狀。”葉麟之淺然含笑,道:“理當、理當。”話鋒陡然一轉,道:“赫魯老弟,你真不知郡主喚我何事?”赫魯巴力側目一望房門,道:“實不相瞞,適才接令之際,小弟見郡主殿下神色怡然,不像是一件歹事。”葉麟之聽了這才安下心來,道:“兄弟辛苦,請代為稟報。”赫魯巴力點了點頭,便向門單膝跪地,道:“啟稟郡主殿下,葉大人到!”
少頃,門內有人高聲唱喏,道:“郡主殿下有令,宣葉大人覲見。”
葉麟之亦跪地行禮,道:“卑職領命。”爾後站起身來。
有兩個戎裝侍衛伸手推開房門,道:“葉大人請!”
葉麟之長吸一口氣,誠惶誠恐邁入大廳。
但見慕容思葉一身粉色短打,俏臉含笑穩坐堂央鑾駕。左右各侍立一名妙齡女子,並著一身黑色短打。堂下兩廂,分列穀梁達達和八名勁裝少年。
葉麟之整衣斂容,複屈膝跪地,道:“五品通禦郎葉麟之,參見郡主殿下。”慕容思葉嫣然含笑,道:“小麟子免禮。”葉麟之抱拳過頂,道:“多謝郡主殿下。”爾後起身站在一旁。慕容思葉和顏悅色,道:“小麟子,晚膳可曾用過?”葉麟之悄悄掃視慕容思葉一眼,心下不禁籲了口長氣,道:“多謝郡主垂詢,卑職用過了。”慕容思葉道:“這後衙經養數日,如今你傷勢如何了?”葉麟之道:“啟稟郡主,卑職早無大礙。”慕容思葉道:“小麟子,本郡主問話,你隻管如實回報,無需一句一聲郡主殿下。”葉麟之道:“卑職遵命。”慕容思葉道:“本郡主近日修煉“羅衣微蹤”功,晝夜不敢懈怠。忽遇幾處不明,特召你來解惑。”葉麟之滿臉堆笑,道:“敢問郡主殿下,何處不明?”慕容思葉道:“其中一句:吾與子之一刻運日中之神,其名曰少陽。”葉麟之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請郡主屏退左右,卑職詳而告之。”慕容思葉當即吩咐,道:“穀梁將軍,爾等且下去罷。”
穀梁達達少作猶豫,道:“遵命!”便率丫鬟與眾侍衛退出廳外,輕輕掩閉房門。
慕容思葉招一招手,道:“小麟子,進前答話。”葉麟之走到他身側,道:“郡主是否總覺元氣凝滯,周天不通?”慕容思葉道:“然也,不知是何原由?”葉麟之道:“請郡主盤膝打坐,靜心聆聽。”慕容思葉走下鑾椅,蒲團上合目抱元。
葉麟之郎朗吟哦,道:“請郡主向南平坐,閉目細聽端詳。左右手握固二腎,緊咬其牙,以舌柱乎上膠,鼻引清氣,入息綿綿,滿腹則止,於是閉之,使內不出外不入,以心默數其息,以意存其神焉。次存下丹田,北海瀛洲山之下有雲五色,中出日焉,狀若彈丸,俄為火輪,上焚天門,下燎地戶,周流九竅而煉五宮,五宮既焚,化為五雲,上飛集於華池。吾候閉息其火,至於一銖即鼓漱其口之五氣三二十過,扣齒三通,而平分三咽,以應三陽焉。左下金關,右過五藏,入鼎則止,於是徐出其息,使之綿綿,其名日雲行。吾複閉目宴坐,握固如前,而以舌為鐵牛,左右耕於舌下三峰之內,使玉津滿於華池,緊咬其牙,以舌柱乎上鍔,如前取氣,閉息,使其內外不出不入,心則默數其息,以意存其神,次存於下丹田。二腎之中有鼎焉,鼎有嬰兒,其名曰天皇元君焉,正身而坐,嬰兒有五色之光。次存其心如紅芙葉,垂而未開也,中有妮女,其名日地後之神焉,立於五彩之雲,於是下降以扳其天皇而內交焉,斯須下發元火,上用華池,斯水火既濟之候也。閉息俟其火至於一銖,漱其口之玉津三二十過,扣齒三通,而平分三咽,以應三陰焉。左下金關,右過玉宮,入鼎則止,於是徐吐其濁氣,而出息綿綿焉,其名日雨降,又日龍先行、虎後至者也。如前先火後水,直至醜之時,右鼻快矣。乃先水後火,右下玉戶焉。於午之一刻運月中之神,其名日少陰,先以右足在上,法如前焉。”
慕容思葉循聲氣出丹田,罡元運走周身大穴。
落落美人在側,冉冉馨香撲鼻。
葉麟之鬥起膽子,燭光下仔細端相。但見慕容思葉悠悠然入定,姿態煞是優美。
霖江南故作《仕女悟道圖》一賦,曰:“螓首一顆低垂,仿佛玄女天來;娥眉兩細淡抹,仿佛柳葉蹁躚。瓊鼻巧生妙綴,宛如玲瓏高懸;櫻唇含羞佯嗔,宛如櫻桃不點;玉頸頎長溫潤,宛如蝤蠐豐圓。又見:纖纖十指相扣,卻似嫩荑曲彎;瘦瘦一盈蠻腰,隻嫌衣帶略寬。”
葉麟之膛目結舌,一時間竟然看得癡了。
正心猿意馬,恍恍惚惚之際。
慕容思葉驀地張開俏目,道:“小麟子,緘其神廬、以調其息、及乎九九、神斯來宅,此句何解?”
葉麟之魂不守舍,道:“小葉子,你說甚麽?”
慕容思葉柳眉微蹙,道:“本郡主適才問你,何謂緘其神廬、以調其息、及乎九九、神斯來宅?”
葉麟之頓如大夢初醒,道:“郡主殿下切莫動怒,請聽卑職慢慢道來。正所謂:煉丹之士必先外貫陰陽、內明藏府,而後可也。夫骨節三百有六十,毛竅八萬有四千,其中靡不有之。夾脊天柱二十有四節,其背隱三關焉;直下一節曰鳩尾,在囊腔之心,是為穀神之戶,尾聞、海門、回字之關者也;自中一節曰肘後,對心中極,是為九天火龍飛烏之關者也;自上頸後肩一節日大椎,是為鬥牛、挽輔,三達上清飛步朝元變鱗之關者也,此庚虎甲龍回複之路焉。正麵日蓬壺三迭,其長三尺,分三田焉;自泥丸至頸是為上丹田,其名日腦宮,分為九瓣,髓腦血之會海,玄牝之門也;自頸絕至胃絕是為中丹田,其名日絳宮,分為九竅,津液水之會海,離心之門也;自胃絕至臍絕是為下丹田,其名日玄宮,包括四象,羅布九官,神精氣之會海,衡端之門也。三田皆有膈膜,三重不相入焉。上元之宮照曜森羅於萬象,中元之宮安置五髒之清陽,下元之宮傳導六腑之穢濁。六腑在前,五髒居後,脈竅相連而各有通合者也……”
慕容思葉緘默許久,蒲團上忽然站起,道:“本郡主苦苦思索,還是未明覺厲。眼下閑暇無事,你我索性較量一番。”葉麟之大惑不解,道:“郡主之意,是與卑職比試武功麽?”慕容思葉點了點頭,道:“正是,本郡主獨自鑽研秘籍,不如你我喂習幾招,來得爽快一些。”葉麟之麵色一愕,道:“卑職又不會武功,如何喂招?”慕容思葉玉掌一揮,道:“小麟子,拿出你生平本領來!”葉麟之忙不迭聲,道:“不妥!不妥,郡主乃金枝玉葉……”
言語未盡,一股勁風突然而至。
葉麟之倉促頓足後躍,意圖避開攻勢。然為時已晚,那股勁風直襲左頰。隻聽得“啪”的一聲脆響,玉掌正摑在他左臉頰上。慕容思葉莞爾一笑,道:“倘不拿出真實本領,本郡主立教你筋斷骨折!”葉麟之雖然身懷絕世武功,目前卻不知如何運用。在對方淩厲攻勢之下,接連又吃受幾掌。無奈之下,隻得使出“蛇行狐步”輕功,大廳內東避西藏,胡亂避開招式。慕容思葉厲聲嬌叱,道:“好小子,本郡主看你往哪裏躲!”葉麟之旋四下飛奔,旋不停哀告,道:“郡主殿下,饒了卑職罷,卑職又不會武功,郡主又何苦相逼。”慕容思葉又是一掌,道:“那你足下異形換位,使得甚麽武功?”葉麟之道:“卑職並不知曉,這是甚麽勞什子武功。”慕容思葉不依不饒,道:“少頃本郡主將你打得皮開肉綻,便知曉矣。”口中說著話,雙掌翻飛趕去。葉麟之心下一橫,道:“我堂堂七尺男兒,豈能傷在一個女子手下!”想到這裏,右足運勁一點,使了一招“靈狐奔月”式,縱起越過對方頭頂,落地一轉身,環臂攬去。慕容思葉躲避不及,正教他擁入懷中,直羞得麵紅耳赤,渾身瑟瑟顫抖,道:“小賊廝!快放開本郡主!”葉麟之緊貼在他粉頸上,道:“郡主若不苦苦相逼,卑職便放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