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十八章 我已經這樣活了二十六年了
秋橘般的燈光從窗外射進來,至今都沒有開燈的室內一片昏暗,圍坐著四個人的桌麵上被分割出半明半暗的光影,顧絨的臉在陰影裏沉默,手卻落在桌上的光線裏。 鬆開時露出掌心幾個淺淺的指甲印,仿佛同大腦一起變得恍惚的食指和中指痙攣般的動了一下。 隨後她張了張唇,以為自己會發出冷靜的詢問,可最終卻沒能聽見任何聲音。 幹澀到仿佛被混凝土堵住了一樣,從咽喉裏傳遞出針刺般的疼痛。 於是她隻能怔怔無聲的聽著商夜接下來的話。 “這就是我最後的情報了,顧絨。” 商夜淡淡道: “如果你還期待我能給你證據的話,就不必了——倒不是源於對那個人的衷心,而是因為,有一個人讓我覺得很可憐,甚至可憐到了有趣的地步,如果不是你讓我更感興趣的話,我或許會更關注他也說不定。” 商夜微微笑著,用略含悲憫的語氣道: “如果說我是一個不曾擁有希望也從來不曾絕望的人,那麽這個人在我眼裏,就是比我更慘的、明明隻有滿懷絕望,卻還要像有希望的人一樣去努力掙紮的家夥。“ 他問顧絨: “這種人太可悲了,不是嗎?” “所以,為了給這個悲慘的家夥多留一點掙紮的時間,我就不給你更多證據了。” “你自己去找吧,我想,你會找到的。” 商夜像是要為這段單方麵的談話收尾了。 他的語氣彬彬有禮。 “那麽最後,我還得感謝你。” 溫柔含笑的嗓音低了下來,如同那些夜晚顧絨在監聽器裏聽到的,深夜念詩的音色: “昨天晚上,是我在這個世界出生二十多年來,第一次被人抓住了手。” “謝謝你願意救我,顧絨,無論是因為什麽原因,這對我來說都是很難忘的回憶——雖然,我可能還是活不成。” 顧絨突然抬起了眼眸,燈光射入她的瞳孔,照出一片震動的驚怔。 【什麽意思?】 她的大腦再一次條件反射般飛快運轉起來。 如果是又準備自殺的話他應該會說“還是不想活”,可他用的卻是“活不成”這三個字? 活不成……活不成……也就是被迫的,也就是說—— 顧絨縮緊瞳孔,猛地站起來,轉頭看向遲秋。 後者一臉茫然,卻還是跟著站起來: “怎麽了?” “快去警廳!” 顧絨來不及解釋更多,拔腿就往雅舍外跑去,遲秋趕緊跟上。 她從光影明滅的地板上跑過,耳機裏還在繼續播放錄音,商夜的聲音在她奔跑的呼吸裏如同夜晚般寧靜的背景音樂,讓人想起昨夜城市上空洶湧卻無聲的風。 “顧絨,活著也就是這麽一回事啊。” “我從來都不知道我為了什麽而出生,也從來不知道我應該為了什麽而死去,沒有人可以擁抱,沒有人值得我感激,這個難看的世界每一天都讓我如鯁在喉,可偏偏睜開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呼吸,我已經這樣呼吸著,這樣活了二十六年了——顧絨,活著也就是這麽一回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