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十年(二)
溫均漓對邵晚秋道:“我希望你至少做到如此程度才好。”
“好厲害……”邵晚秋看呆了,她甚至想去那冰麵上摸一摸。
“繼續練習吧,頓悟不了再來找我。”溫均漓笑道。
“是,師父!”邵晚秋一邊說著,一邊手中畫出一道冰刃,她手起刀落,將自己的長發齊肩割斷。浮動的發絲很快飄散在漫天的風雪中,化為天地間的一縷光影。
邵晚秋對著溫均漓簡單解釋道:“雖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但母親從未要求我死守成規。既然要修煉,還是這樣簡單清爽。”
“隨你。”溫均漓自然不在意這點小事。
在極北之地的第一年,邵晚秋完成了練氣入體。
她走上高高的冰巒山崗,幼小的身影很快被皚皚白雪吞沒,但下一刻,她輕巧地伸出手,那雪便自動聚集到她的周圍,成為她的力量、她的鎧甲。
在極北之地的第二年,邵晚秋一腳探空,落進了一處天然形成的冰窟窿,她當時凍得手腳遲鈍,沒能及時反應過來,摔斷了兩根骨頭。
溫均漓本想著下去救她,但是看著邵晚秋忍著痛咬牙將傷口冰封的模樣,她恍惚看見了曾經的自己,便半途改變了主意。她丟下一瓶迅速治愈身體的靈藥,對著冰窟窿下的邵晚秋傳音,讓她用最快的速度恢複身體,然後不準使用靈力,從冰壁上一點點爬上來。
她對打著哆嗦的邵晚秋道,你若是用靈力想著什麽歪點子上來了,她便一腳將邵晚秋重新踹下去。
邵晚秋疼到極點,卻是撿起靈藥一飲而盡,接著她勉強扯出一個笑容,道“謹遵師命。”
在極北之地的第三年,邵晚秋遵守諾言,一點點往上爬。她滿身風雪,狼狽不堪,手腳已經近乎折斷,終於從底層爬了上來,原本光滑的冰窟窿上是大大小小的淺坑,上麵是無數手印腳印,以及幹涸的血跡。
溫均漓麵上的表情不知是欣慰還是歎息,她問幾乎奄奄一息的邵晚秋:“修行的感覺如何?你若是繼續走下去,日後這樣的日子可不會少。”
邵晚秋幾乎沒有力氣回答她的話,直到接過溫均漓遞過的恢複藥,才慢慢恢複意識。
邵晚秋緩緩道:“總之,我可不會後悔。”
溫均漓沒有伸手扶她,她知道邵晚秋會自己爬起來。
在極北之地的第四年,邵晚秋徹底恢複了身體,她尋了一處吐息片刻,忽然有種醍醐灌頂之感。先前一年和冰親密接觸的日子,似乎加強了她對自身靈力的理解,她隻要閉上眼,就能自然地回想器冰之中靈氣的流動,萬物皆就有其規律,每一道脈絡、每一份紋路,都有其存在的道理。
這樣的狀態下,邵晚秋的修煉有如神助,在這一年內,她連著突破了兩階。原本她隻能捏出一條舞動的小冰龍,如今她隻要抬起手,周圍的冰便會自動變為她心中所想的形狀。
在極北之地的第五年,邵晚秋拉著溫均漓的長袖,玩著自己逐漸變長但是自己無時間打理的亂糟糟的墨發,有些孩子氣的抱怨道,這辟穀的日子可真難過,她已經五年沒能吃上熱乎乎的美食了,什麽時候才能去嚐一嚐她心心念念的灌湯包子和小油條呢?
溫均漓敲敲她的腦袋,逗弄她——“你就這點出息?”
邵晚秋笑著:“是啊,我永遠喜歡美食,油鹽醬醋,能調出最值得回味的味道。”
溫均漓便也笑了:“那再等五年,你回去後便吃個夠。”
“再約上大師兄、昭月師姐他們一道,人多熱鬧,吃得更香。”邵晚秋暢想著。
溫均漓一邊說著加上我一個,日後讓你嚐嚐我的手藝,一邊將她揪起來,笑著催她去修煉。
在極北之地的第六年,邵晚秋進入了《玄冰訣》第二層境界——感化靈力,即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能察覺靈力的微小改變,溫均漓在她一旁安靜地修煉時,她能感受到師父的靈力如江海,深沉厚重,而她試著分出一縷靈力去試探,便似江流入海,刹那間便了無聲息。
邵晚秋在心裏感慨了一句自己和溫均漓的差距,便繼續投入了自己的修煉中。
在極北之地的第七年,邵晚秋開始試著衝擊月級,不幸的是第一次她失敗了,遭到了巨大的反噬,邵晚秋一下子沒有控製住靈力的爆發,冰棱從內部化為血刃,直接刺破了她的血肉。
溫均漓難得慌亂了一瞬,用最快的速度將邵晚秋救了回來,然後毫不客氣地將她訓斥了一頓,告誡她,修行絕不可急於求成。
在極北之地的第八年,邵晚秋終於突破成功,她高興得當即撲進了前方的雪地裏,不小心吃了滿口的雪。
在極北之地的第九年,邵晚秋將《玄冰訣》的第二階段修煉到大成,她用靈力向溫均漓發出了邀請,希望師父和自己切磋一場。
溫均漓雙手抱胸,欣然應允,然後用一隻手將邵晚秋揍得陷進冰層裏爬也爬不起來。
邵晚秋也不氣餒,她屢敗屢戰,在溫均漓手下堅持的時間由一個回合到兩個,再到四個五個,終於,溫均漓無奈笑著,用兩隻手將邵晚秋按進了雪裏。
在極北之地的第十年,邵晚秋進入了月級三階,她一邊量著自己變長的黑發,一邊驚訝於自己已經長高了許多,已經算得上是個大姑娘了。
溫均漓向她伸出手:“如今這裏對你的修行已經起不到多大用處了,我們約定的期限將到,該回宗門了。”
“嗯!”邵晚秋忽然覺得時間過得其實很快,她來到這片冰天雪地間,仿佛還是昨天。
她已經很久沒有想過修煉以外的事了,這時卻忽然憶起了蕭竹陵。
不知她記憶中的小少年,如今是何模樣?
這段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日子,邵晚秋在極北之地磨礪自身,一次又一次突破自我;蕭竹陵在葉洛文手下艱難求生,煉出了一個又一個符陣。
他們未曾相伴,卻以各自的方式共同成長著。
如此一別,便是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