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記憶中的青峰村七
劉建國沒想到隻有十幾歲的李強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來，都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平時跟李英接觸，就知道她節約慣了，上學還帶著一罐家裏的鹽菜，舍不得買食堂的菜，就著鹽菜也是一頓。雖然他們師範生每個月有國家的生活補貼，但是這些錢都被她攢了起來，留著應急。
若不是第一次上門，不可能打個空手，她也不會叫劉建國買這些見麵禮，這可是劉建國爸爸給的錢。
看來李強也是個懂事的。
想起白天他打著光腳板在泥地裏跑來跑去，劉建國就感到心裏一陣緊，哪裏是喜歡打光腳板呀？這擺明了是沒有鞋子穿。家裏唯一的兩雙雨靴送來給了自己和李英，已經沒有雨靴可以穿的了。他剛才注意到：屋簷下就隻有他和李英換下來的兩雙雨靴，再沒有別的雨靴了，除了李叔叔腳上是一雙膠鞋外，阿公和李媽媽腳上還是穿的布鞋。
劉建國躺在床上有些輾轉反側。
旁邊的李強早就睡得呼呼的了，他卻怎麽也睡不著？
床單和被子都是幹淨的，有一股皂莢的香味。
可能是換地方了有些擇鋪。
還有就是隻要翻個身床下麵鋪的稻草就窸窸窣窣響。
還有就是窗戶外麵吹風了，吹著膠紙嘩嘩的響。
這些都讓劉建國半天都不能入睡。
睜著眼睛數了很久的羊，直到後來實在太疲倦了才迷迷糊糊的睡著。
半夜的時候醒了一次，發現屋裏是亮著的，哦，原來是電來了，燈沒關就亮了。
真是奇怪，需要的時候不來，半夜的時候來電誰用得著？
劉建國爬起來找到了燈繩，把燈關了，這才倒下去睡，這一覺就睡到雞叫天亮。
外麵有嘀嗒嘀嗒的聲音，
又在下雨了嗎？
李強已經起來了，看著劉建國說道：“建國哥，還早呢，你再睡會兒吧。”
劉建國看了看膠紙遮著的窗戶，外麵麻麻亮。
“那你怎麽不睡了。”
“我習慣早起了，以前上學天不亮就要出發，現在雖然放假了，但是也睡不著了，到時候就要醒。”
劉建國這才想起李強在鄉上讀初中。
青峰村離太平鄉還有十裏地呢。
“我也睡不著了，都起吧。”
劉建國也穿衣起來了。
李強把角落裏的尿桶先拎了出去。
劉建國走出去看，外麵起了霧，整個村子就籠罩在霧氣裏，有一種飄渺的感覺。
霧水從竹葉上，從屋簷上滴落下來，滴滴答答的，聽上去還以為在下雨呢。
李英從廚房探出頭來，“建國，你起來了，下霧了，很冷，來廚房烤火。”
劉建國順著屋簷下走進廚房裏。
李英正坐在灶前燒火。
拍了拍旁邊的小凳子，“建國，來坐這。我放寒假回家最喜歡幹的事情就是燒火。”
李媽媽在忙著往鍋裏砍紅薯和一些菜葉子。
農村的灶很奇怪。
前麵一個大鍋煮豬食，後麵依次幾口小鍋煮飯和燒水。
李英說這叫合理利用，節約能源———等大鍋裏的豬食煮好了，後麵鍋裏的粥也好了，水也熱了，一舉數得。
豬圈就在廚房的旁邊，劉建國看裏麵有一頭大肥豬和幾頭半大的架子豬。
李英：“我媽每年辛辛苦苦喂兩欄豬，養一批雞鴨，就是給我和弟弟交學費生活費，這頭大肥豬是留到過年的，今年因為你來了，我們家提早過年，今天吃刨湯，明天請客過年。”
劉建國看看大肥豬，“有些舍不得吧。”
那個時候喂豬全靠喂紅薯米糠菜葉和豬草，不像現在有飼料，幾下就催肥了，一年出欄兩次算是高的了。
有的人家一年也就出欄一次。
原因無他沒得豬草呀。
人都不夠吃，哪還有多餘的喂豬。
李媽媽：“辛苦了一年到頭，還是要好好吃一頓，大人娃仔都要打回牙祭嘛，來年才更有奔頭。”
李英說道：“是這個道理。村裏家家戶戶都喂豬，但是未必家家戶戶都會殺豬過年，很多人家都是把豬給賣了換成錢以備不時之需，自己再去買幾斤肉就算過個年了，像我們這樣殺豬過年留著肉慢慢吃不賣的，村裏也就我們家王會計家和溝底下的朱家。
所以我們這三家過年都是全請村裏人的。
大家美其名曰吃大戶。嘿嘿。
其實吃了這頓之後，再給親戚朋友帶點肉回去，家裏所剩也就不多了，把它製成臘肉香腸
是我爸媽他們一年的吃的。
除非來客人了，否則他們是不會再去割肉的。
以後工作了，掙錢了，不說天天讓他們吃肉隔三差五能夠給他們買一份肉就算是好日子了。”
劉建國悄悄握了握李英的手紅，低聲：“我們一起努力。”
李英點了點頭，她的臉龐被火光映得紅紅的。
“好了，不要加柴了，豬食好了……”
李媽媽突然走到灶前來說道。
嚇得劉建國一下子把手縮了回去。
再一看，李媽媽什麽都沒看見，拿著一個大瓢瓜，把鍋裏的豬食舀進一個大木桶裏，這就是豬兒們一天的糧食。
舀完之後李媽媽用水把鍋洗幹淨。洗鍋水都不能浪費，都是留給豬的。
鍋洗幹淨之後，利用灶塘裏的餘火來煎麥粑粑。
鍋裏放一點自家榨的菜籽油，調得稀稀的麥麵糊糊一勺一勺放進去，等一會翻麵，已經金黃了，再等一會，另外一麵也黃了，這就煎好了，盛進盤子裏，椒香誘人。
李英直接用手撚了一個給劉建國，“嚐一嚐，好吃得很。我媽難得做一會，你有口福了。”
劉建國就著李英的手把麥粑粑咬了一口，是椒鹽味的，真的是香啊！
沒想到就這麽簡簡單單的麥粑粑竟這樣好吃。
李媽媽又煎了一鍋，這才說道：“強娃子，喊你阿公和老爸回來吃飯了。”
李強答應一聲就跑出院子去了。
建國這才後知後覺，早上起來沒有看到阿公和李富明。
李英：“阿公放鴨子去了，他每天早上會把鴨子趕到堰塘裏去找吃的，晚上再去趕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