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協議
“雲，我有些累了。”葉曉嵐輕輕捋了捋耳旁的碎發，抿到耳後，對著一旁靜靜凝視著她的楚雲淡淡說道，唇角牽起一抹勉強的笑。
希望，他沒有發現。
“那好，我收拾下，你先睡。”楚雲將餐桌上的東西疊加在一起，將餐桌收起，寵溺地摸了摸葉曉嵐的腦袋，說道，“老婆，你先睡，我有點事情，先出去一下。”
“不過，你放心，這裏是特護病房，從現在開始，不會有閑雜人等來打擾你。”
“我讓福嫂來陪你。你放心好了，我去去就回，最多兩個小時。”說完，楚雲在葉曉嵐的額頭上輕輕一吻，將她慢慢放平在床上，替她掖了掖被角，看到她微微閉上雙眸，呼吸漸漸平穩，這才放心離去。
聽到那依稀的腳步聲，消失在耳際，葉曉嵐這才睜開雙眸，淚無端的滑落下來。
她以為，她的淚早就流幹。
可是，一想到夢中那個可愛的小女孩，她的淚如同決堤的洪水，再也抑製不住。
窗外，夜色涼如水，而病房內，靜寂非凡。
也隻有在這夜深人靜，獨自一人的時候，她才能肆意放開自己的悲傷，在楚雲麵前，現在的她不敢再展露過多的情緒，因為這除了會給他增添更多的內疚和慚愧之外，再也不會有其他。
而那個罪魁禍首，估計現在正躺在蘇宅四樓的臥室，酣甜大睡。
楚雲從醫院出來，便驅車快速開往蘇宅，很多事情，越快越好。
蘇宅，二樓書房，楚雲輕輕叩叩，聽到一聲疲憊的聲音“請進”，他徑直扭開門把手，看到帶著眼鏡的蘇昌盛，正在低頭處理文件，那一直漆黑的頭發之間，竟然有了幾根白發。
醞釀在喉嚨間的話，懸掛在胸腔之中，最後化作一聲：“爸，怎麽這麽晚還沒睡？”
聞言，蘇昌盛身形一怔，自己這個女婿，一直喊自己“嶽父”，有的時候會喊“嶽父大人”，甚至會喊“父親”，但是卻從來沒有喊過“爸”，摘掉眼睛，在他全身上下掃掃，而聲音一如既往的沉穩：“你，這麽晚，不是也沒睡？”
“怎麽，找我有事？”看到他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樣，蘇昌盛更加狐疑，自己這個女婿，一直都太優秀，所以對自己也隻是尊敬而已。
因為，他是自己最愛女兒的丈夫，所以他也不好多說什麽，隻要他一心一意對待葉曉嵐，這就足夠，其他的不過都是虛禮。
拉過椅子，楚雲緩緩坐下，從上衣的口袋中，拿出一根煙，遞了過去，蘇昌盛推了推，搖搖頭，說道：“我不抽。我聽曉嵐提起過，你隻有在遇到解決不了問題的時候，才會抽煙。”
看到楚雲眉色間的猶豫，拿出的煙想要放回去，蘇昌盛解釋道：“我又不是老古板，沒有那麽多的要求，你想抽便抽。”
“謝謝爸。”楚雲拿出打火機，拇指和食指輕輕一擦，“乓”的一聲，那火機便散發出幽藍色的光芒，徑直點上，卻放在唇邊久久未動。
蘇昌盛曆經商場多年，聰明睿知的他知道，此時的楚雲正在經曆心理的掙紮，除了安靜的等待，別無他法。
深邃的眸子微微眯著，看著那煙圈縈繞在修長的食指間，似是決定了一般，楚雲緊緊嘬了一口，那淡淡的煙草氣息從鼻腔之中慢慢跑出，這才開口說道：“爸，你可還記得，就是在這書房之中，我曾簽過一份協議。”
“不錯，那是曉嵐剛剛回到我蘇家的時候。”蘇昌盛忍著腹部傳來的疼痛，勉強牽了牽唇角，拿起身旁的一個藥瓶，倒出一粒藥，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徑直吞下。
“你當時說過，葉曉嵐是你選定的蘇家繼承人，所以無論如何，也要我扶她上位。”楚雲兀自說著，沒有看到蘇昌盛額頭上那冒出的豆大汗珠。
蘇昌盛捋了捋額頭上的汗，徑直開口說道：“我不隻說過這些，當時我記得我還說過，無論發生什麽事情，我蘇昌盛的立場始終是站在葉曉嵐這邊。”
“無論什麽事情。”不知道為何，對於楚雲今日的來意，他蘇昌盛多少能夠預知一些。
他，作為一個父親，今生今世，最想要保護的便是她葉曉嵐，因為她是他和這輩子自己最愛女人的孩子。
“倘若，有人傷害她，而傷害她的人，同樣是您非常親近的人，您會怎麽做？”楚雲沉著眸子，又吸了一口煙，將埋在心底的話說了出來。
蘇昌盛斂了斂眸子，沉吟幾分鍾，這才開口說道：“你是說這次綁架曉嵐的是我蘇家人中的一個？”
“爸，我很佩服你的聰明。”楚雲朝煙灰缸裏彈了彈煙灰，由衷地說道。
“孩子，你想說什麽，就徑直說吧。不用拐彎抹角。”蘇昌盛看到楚雲仍有一絲猶豫，身子向後靠了靠，頭窩在椅子背上。
“爸，若是你保護不了她，我就帶她離開蘇家。我絕不允許別人再傷害她一絲一毫。”望著蘇昌盛那眉宇間的思忖，這是他楚雲第一次看不透別人。
“你稍等，孩子，我給你拿點東西。”說著，蘇昌盛站起身來，轉身走到書櫥，拿出鑰匙開開鎖，從一個古老的書籍中抽出一個牛皮紙袋，遞給楚雲。
楚雲疑惑地解開繞在牛皮紙帶上的繩子，翻開看看，那裏麵隻有一張報告單，是PET-CT的檢查結果，那赫然幾個大字，印在上麵，卻瞬間在他的瞳孔中放大，驚訝道：“爸，怎麽會？”
看到楚雲吃驚的模樣，蘇昌盛淡淡笑笑，平和說道：“孩子，人生在世，沒有什麽不可能。雖然我也不願意發生這樣的事情，可事已至此，我也隻能欣然接受。”
“所以，這就是你為什麽這麽早就決定接班人的原因嗎？”看到這張報告單，楚雲這才明白，還有十多年才退休的蘇昌盛，為什麽打算如此早。
本以為他身體非常硬朗，可沒想到……
“爸，你別灰心，現在醫學這麽發達，沒有什麽疾病是攻克不了的。”
蘇昌盛搖搖頭，那一直精明的雙眸沒了往日的光采，徒留鄰家老人的慈祥和無奈，歎息道：“針對這個情況，我已經谘詢過醫生了。穿刺活檢已經做了，確定是癌症，而且這胰腺癌的惡性程度，都非常高，即使手術，也不會根除。”
“而且，肺部已經發生轉移，所以對於我來說，手術隻會加速我生命的終結，不如在有限的生命中好好培養曉嵐，這樣即使到了天堂，也有臉麵去見葉曉嵐的媽媽。”
“可，你為什麽不早說。”楚雲剛剛問出，瞬間就明白了，“您之所以瞞著，是因為您早已料到今天的局麵。”
聞言，蘇昌盛不得不佩服楚雲的聰明和敏銳的洞察力，讚賞地點點頭：“不愧是我蘇昌盛看上的女婿。”
“很多事情，事到如今，也沒有瞞著你的必要。我尋找了若蘭她們母女這麽多年，一直未果，直到找到曉嵐的那一刻，我才知道，原來一直有人從中阻攔。”
“更讓我驚訝的是，這些人，將我派去的人都收買了，這麽多年，為了不讓曉嵐回到我蘇昌盛的身邊，可真是煞費苦心。”
“就算你今天不來找我，我始終會去找你。因為你我之間，都有著一個共同的目的，那就好無論發生什麽事情，都要誓死保護好曉嵐。”
將煙放入煙灰缸中，楚雲使勁撚了撚，這才抬起頭，問道：“所以這次曉嵐被綁架的事情，幕後主使你都知道？”
蘇昌盛讚同地點點頭，繼續說道：“我之所以不點破，是因為我還念及最後的一點兒情份，而這情份，純粹是血緣之分。但是，我不會偏袒，更不會影響曉嵐成為蘇家繼承人的身份。”
“倘若，她們再敢行動傷害曉嵐一絲一毫，我定不會輕饒她們，甚至會將她們趕出蘇家。我蘇家，不能有這樣的敗類。”
“所以，不僅僅是我蘇昌盛選擇了曉嵐成為蘇家的繼承人，更是蘇冷的軟弱無能，蘇鳳，蘇凰的不成器，更是蘇婉婉那陰狠毒辣，最終成就了曉嵐。”
瞬間，楚雲明白了全部，脫口問道：“所以，爸，我與婉婉之間的事情，你全部都知道？”
蘇昌盛無奈地點點頭，說道：“五年前，我承認我不該棒打鴛鴦拆散你們。可現在看來，當年的我一點兒都沒有做錯。命運，就是這般弄人。”
“倘若當年我答應了你們，今天我就多了一個勁敵，而不是保護曉嵐的幫手。”
楚雲握了握蘇昌盛的雙手，勸慰道：“爸，當年的事情不能怪您。我明知道她去了美國，但是我選擇了靜觀其變，隻能說明我對她的感情，根本就不深，更經不起考驗。”
“那你對曉嵐呢？”蘇昌盛坐直身子，眸子中迸發出銳利的光，直直的盯著楚雲，一字一句頓道。
“我對她的心思和感情，日月可鑒。”
“我對她，今生白首不相離，為了守護她，我可以犧牲我楚雲的性命。”說著，楚雲伸出三個手指頭，作發誓狀。
“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蘇昌盛這才寬慰地點點頭，“希望以後的日子中，你要時刻謹記你的諾言。”
“那目前我們怎麽辦？按兵不動？”楚雲看著那正陷入思索中的蘇昌盛，不由得問道。
“現在敵人在暗，我們在明，我們隻能假裝一切都不知道，唯有如此，我們才能讓敵人放鬆警惕，讓她們把所有的計劃都暴露出來，最後才能將她們一網打盡。”蘇昌盛微微眯著眸子，這些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
但是，倘若真的讓他選擇，他絕不希望，這蘇家落在別有用心和價值觀，人生觀，世界觀這三觀不正的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