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人情
新鋪子總算是忙完了,映雪也愉快地接受了自己的禮物,唯一擔心的就是秋氏她到底是跑了,只要她還活著就早晚是個隱患……想到這裡,若夕又嘆了口氣,前面有個茶莊,若夕想起來之前元泓最愛喝的一味白茶快沒有了,便想著到那個茶莊里再買一些。
那茶莊的老闆趕快過來打招呼:「這位少奶奶,我們莊上新進了一些好茶,要不然您進樓里去品品?」
若夕向著茶莊裡面打量了一眼,別說這茶莊之所以生意好也是有原由的,外面只是幾間門面,裡面的院子卻是深得很,一間一間的雅閣叫客人品茶談事也好,欣賞茶藝也好,都是極好的所在。看來這店鋪的主人是個很清雅的人呢。
若夕抱著幾分偷師的心又往裡走了幾步,一叢脆竹掩映,後面小溪潺潺,看著這風景就很是清幽,倒是真如被那清茶亮了心情一樣。
若夕忍不住一笑:「常聽得我家夫君誇你家的茶好,我卻是今天第一次到您這店裡來,不想您這茶莊子是個這般清雅的所在呢。」
那掌柜的躬身笑道:「少奶奶謬讚了,我們這茶莊子經營的茶葉都不便宜,主顧們都是些京城裡有頭臉的人物,這要是招待的不仔細了可不行,這個園子可是我們家主人好心費了一番心思的。常日里這些貴賓們談個什麼隱私的事情也是喜歡到我們這裡來的。唉,少奶奶,要不然您看四處瞅瞅?有什麼事兒您招呼著我就行。」
「好,一會兒還要麻煩掌柜的將您這柜上最好的白茶給我帶上一斤。」
「是,少奶奶。」那掌柜的轉身走了。
若夕信步走到竹林子裡面,一股清冽的竹香襲來,若夕閉了眼睛深呼吸,突然聽到旁邊有人叫了一聲:「泓郎。」
聲音很是熟悉,回頭一看,卻看到了春娥正用手扯著一名男子的衣袖,臉上帶著一絲急切的哀求。
而那個男子正是自己的丈夫,元泓。
「泓郎。」李春娥又低聲喚了一句。
他們兩個怎麼會在一起?若夕心中一凌,看著李春娥那滿臉凄然,再看看元泓那張面無表情的臉,若夕的心繃緊了。
元泓收了袖子,慢慢地轉過身,過了半晌,這才輕輕拍了拍李春娥的肩膀,微微嘆了口氣一言不發轉身走了。
李春娥僵在當場,垂著頭哀哀地哭泣著,而藏身在竹林里的杜若夕也在那一刻突然就沒有了心神。不知道過了多久,待她回過神來的時侯,元泓早已走遠,而李春娥也在丫環的攙服下一步步走遠。
杜若夕在竹林裡面呆立著,身子彷彿突然掉進了冰窟里。
他們兩個怎麼會在這裡見面?為什麼還會有拉扯?如果是在以前,泓郎一定會毫不留情地避開她。為什麼在這一刻他不但不避,反倒回身安慰?
他們已經和離了不是嗎?
當初泓郎對她那般絕情?
那何必又要再單獨見面?
而且又是在人這麼少的地方?
他們兩個,到底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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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元泓沒有回來,叫輕寒捎信回來說是兵部的事情太忙,這幾日元泓都要留在兵部處理要務。若夕看了看輕寒的臉,那張臉一年四季都沒有太多的表情,想來輕寒輕易不會說謊的吧?
若夕被自己的猜測嚇了一跳,她是幾時變得這麼不相信元泓了?
以往那麼多年,無論多大的風浪,她也沒有懷疑過他,此一時這又是怎麼了?僅僅是因為白天在園子里看見了他?
「哦,沒事,輕寒你和泓郎說一下叫他注意休息,不要熬得太久。」
送走了輕寒,若夕坐在床邊發獃,和兒被王妃抱走了,看著空蕩蕩的床鋪,若夕感覺到心裡在發空,就連呼吸都亂了鼓點。
若夕幾乎一夜未眠,她甚至想過跑到兵部去親口問一下泓郎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他要去見李春娥。
可是想還想去,終究沒有這麼做。泓郎如今公務這麼忙,她不能因為這件事情去打擾他。
靖王守著邊城,兵部的事情要由泓郎全心全力擔著,陛下對他們父子從起初的忌憚變成了信任,這不容易。可是,若夕也明白,這樣的信任很是脆弱,如果眼下泓郎有了絲毫的錯處,說不定就會被朝中一些別有用心的人抓了把柄。所以若夕只有忍著……不能去問。
那麼李春娥呢?要不然,去問問她?
若夕這個念頭還在心裡徘徊,沒有想到李春娥倒是先派人來找她了。
「我家小姐說了,想約著世子妃出去見個面。」翠雲道。
「見面?」若夕有些意外「姐姐說是有什麼事了嗎?」
翠雲搖了搖頭:「小姐沒說,世子妃見了面就會知道了吧。」
若夕想了一下,到底準時赴了約。
李春娥身上穿著一件玫紅色的外裳,下面配了一條同色的裙子,正在低頭烹一壺茶,她身上的服色貴氣十足,鬢邊那一枝金步搖也燦爛得很,服飾華貴搶眼倒是她一向的風格,只是這臉色實在是慘白了太多。
看到若夕進門,李春娥嘴唇微微一翹:「妹妹來了?坐吧。」
若夕款款地進了門,在李春娥對面坐定:「不知道姐姐今天來找我有什麼事。」
李春娥不說話,倒是盯著若夕的臉頰看了半晌,突然抿唇一笑:「許久不見,妹妹象是胖了一些,這容貌就更加出眾了。想必泓郎如今更加愛你了吧。」
泓郎?這兩個字從李春娥的嘴裡說出來,實在是刺耳得很。
若夕微微一笑:「泓郎兩個字,現在不該是由姐姐來叫了吧。」
李春娥假意抬起手來一掩口:「啊喲,你看看我,以往那麼久一直這麼叫他,此一時倒是改不了口了,世子妃,你可千萬要見諒啊。」
若夕淡淡一笑:「姐姐還沒有說今天叫我來做什麼呢?」
李春娥看著若夕的神色又一翹唇:「如今果然是世子正妻了,這說話的氣勢都與舊日不同了。唉,姐姐我本來還想與妹妹先敘敘舊的,看來這是姐姐我自作多情了。」
若夕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背:「姐姐這是說哪裡話呢,當初姐姐走的時侯,我們就說過的,哪怕您與泓郎已經恩斷義絕再無瓜葛,我們還會是好姐妹的啊。」
恩斷義絕,再無瓜葛。
李春娥心中一痛,拿著帕子掩了一把嘴角,又笑道:「可不是?我與妹妹的情份早晚就是好的,當初我們同侍一夫的時侯,都那般和契,從來未曾有過爭鬥,可當真是叫整個京城都傳為美談了呢。」
若夕抿了抿嘴角不說話。
李春娥又嘆了一口氣:「唉,說來說去,姐姐我還是個念舊的人,有時侯,就是不忍心看著有人對妹妹不好,有的事情吧,對我來說明明就是閑事,可是我就是想要管,就是怕妹妹你吃了虧,你說這個事兒,我可怎麼辦呢?」
若夕抬頭看向李春娥:「姐姐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怎麼聽不明白?」
李春娥把身子往前一傾,看著若夕的眼睛詭異地一笑:「我今兒個來,可是來給你送上一份大禮的。」
李春娥沖著門外一拍手,兩個壯漢扛著一個黑色的大口袋進了屋,把那大口袋往地上一擲,口袋裡發出了一聲悶哼,那裡面赫然裝著一個人。
若夕感覺到後背發涼,那兩個人解開了袋子,裡面露出一個亂篷的腦袋來,若夕驚得一把掩了口:「秋……」
袋子里的女人抬起頭,用一雙迷迷糊糊的眼睛打量著周圍,那兩個人取了她嘴裡堵著的破布。
秋氏悠然地長出了一口氣,直著眼睛沖著一旁的柜子角落裡看了一會兒,突然嘴唇一抿,微笑著叫了一句:「水生,你在那兒坐著幹什麼?你過來啊……」
若夕看著秋氏的樣子,喉嚨里滾動了一下:「她這是怎麼了?」
「她瘋了。」李春娥看著秋氏眼睛裡面沒有一絲表情「那天晚上你們帶人去捉她的時侯,她被嚇住了,在山裡躲了兩天,兩天後餓得迷迷糊糊的下山,第一眼就看到一群野狗在搶吃那個叫劉水生的屍體,當時就把她給嚇瘋了。」
若夕皺著眉頭看向秋氏,說不出是厭惡還是憎恨,只是看著她那迷迷糊糊的眼睛和不停喃喃自語著的嘴唇感覺後背發涼,連胃部都忍不住翻騰起來。
李春娥看了她一眼,繼續說道:「剛好那幾日我娘叫我往那庵堂裡面送些香火油錢,我便去了,看著她這個樣子就把她帶了回來,知道你們兩個之前的過節不小,所以今個兒特地把她帶來交給你。」
杜若夕嘴唇抖了幾下,過了半晌這才道:「姐姐有心了。來人,把這個人給帶回府里去。」
李春娥笑了笑:「唉,看來你們之間的恩怨還真是不少,那便由妹妹你自己來化解吧。我,就先告辭了……」
李春娥一邊說就一邊站了起來。若夕突然開口:「姐姐請留步。」
李春娥回過頭來看著若夕:「妹妹還有事?」
若夕微微一笑:「感謝姐姐把這個人交給我。不過有些話,我也想和姐姐說上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