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窺見
這話說得逗人,若夕和元泓全都笑了。
若夕又囑他道:「芳官你一個人去路上怕是不安全,叫了府上的車子送了你過去吧,少玩一會兒就早些回來,眼前這節氣不好,可別亂吃外面的東西。」
「知道了姐姐,那我便先去了。」芳官又自翩然行了一禮,歡天喜地地去了。
元泓挑眉一笑:「你最近倒也與他玩得挺好了?」
若夕笑道:「往常見他只是覺得他生得好看,行止又如同一個女子一般,本是心下覺得怪異的,不想這一陣子處下來,才發現他不止是容貌好,就連性子也好。原以為他會因為你的原由心下怨著我呢,不想他倒是也大方,見我從來都是客客氣氣的,從未有一句刺耳的話,可見他本就是個懂事有分寸的孩子,我這心下也就喜歡著他幾分了。」
元泓故意皺了眉頭道:「你喜歡他?可別忘了,他到底是個男兒身子。」
若夕照著他的胸口就輕輕捶了一下,道:「你又胡扯,我對他的那個喜歡可不是別的喜歡,就是如同那姐姐對妹妹一般,不止是我,就連平日里與我來往的那些個姐妹們也是一樣的。她們個個都喜歡芳官,也是如同喜歡姐妹一樣的喜歡,可沒有半點齷齪的心思。」
元泓就笑:「這下我可就放心了,早前我也當他是個斷袖,把他放在府里我也放心,可是前陣子看著他吧,好象也不是……我這還心下范著嘀咕呢,府里女眷到底是多了些,總是叫他住在內宅里,怕是不妥,今天聽了你說這個話,我倒是明白了,合著無論芳官怎麼著,在你們心裡他都是個女人。」
若夕就笑了:「你看看他適才走路的樣子,得了高興就歡天喜地的,連個腳尖都踮起來了,可不就是個女兒的嬌態了?芳官是白生了一個男子的身子,卻是一副女兒的樣貌女兒的心,你啊,可不許拿著別的臟事兒說給他聽,芳官可是個難得的乾淨人兒呢。」
兩個人一邊閑話一邊往園外走去。
這一邊芳官拿著點心盒子歡天喜地地就進了梨園。
一進園子就被那些師兄弟們給圍住了,一個個的全都拉著芳官問長問短的。有幾個還摸著他的臉說他最近這皮膚與氣色全都越來越好了,當真是在靖王府過得滋潤。再看看這一身打扮,活脫脫的就是一個貴門的小公子,可見芳官可當真是個有福氣的人。
芳官笑著把那點心匣子打開給大家分著,笑道:「各位師兄弟若說我是個有福氣的人,倒也不假。這靖王府里的人個個都挺好的,沒有一個拿我當下人看,平日里,這世子也好,世子妃也好與我坐著討論曲子典故的時侯,那副神采可是莊重的緊呢。我在他們府上不止是得了好處,還得了尊重,這可真是天大的福份呢。」
一旁一個歲數小點兒的孩子聽了這話,一味地羨慕,一邊咬著手裡的糕點一邊道:「芳官哥哥這福氣真是咱們這園子裡頭一等一的,就象這糕點,我們平日里都吃不到。」
一句話把旁邊的人都給逗得樂了,明官照著那孩子的頭頂一拍,道:「就你個吃嘴的猴兒,平日里就看見吃的了,卻沒聽得那尊重兩個字,但凡咱們伶兒,得了個尊重才是天大的福份呢。」
此話一出,倒是叫不少人都啞了聲音。伶兒的辛酸,一起湧上心來。
平日里哪怕是再好的角兒,在別人眼裡也是個下三濫的貨色,往常但凡有師兄弟被恩客贖了身,有說恭喜的,也有擔心的。若是這恩客是個骨子裡好聽戲的,買了伶兒回去便仔細養著,閑來聽個曲兒倒也不會特別難為他們。
但也有市井間那紈絝子弟不拿伶兒當個人的,私下裡只拿八哥兒來叫他們,伶兒身份之低也可見一斑了。若是再遇見象六王爺那樣的烏龜王八不正經,這伶兒的命運就更慘了。
明官這一句話說得氣氛全都不對了,芳官忍不住怨他:「你看你,向來是個不會說話的,這麼好的點心還堵不住你的嘴。快嘗嘗這塊桃酥,我平日里都捨不得吃的,特地留了給你們,你可先嘗一塊兒吧。」
那明官接了桃酥感激地一笑:「芳官,你如今是靖王府的人了,這戲平日里還唱嗎?」
「唱倒是唱,只是啊,也只落著個清唱了,靖王爺是個尊貴的人。最不喜歡這些戲啊曲兒的,硬說是靡靡之音,我但凡想唱兩嗓子還要躲著他呢。你們看看我這陣子腰也粗了,人也胖了,還不是懶的?」
「喲,聽你這動靜,是還想回來唱啊?」
芳官低了頭:「我是骨子裡好唱戲,也就是個伶兒的命吧,說實話,我是真想接著唱,只是這……」
「咱們這兒如今換老闆了,你若是想唱,我去跟他說說?」明官道。
芳官想了一會兒,還是搖了搖頭,道:「算了吧,我只常來看看你們,與你們閑唱著便好……」
「是個角兒,幹嘛要閑唱?」一旁的葉官就走了過來,笑道「下一場的遊園,你就替我唱唄?」
芳官眼睛一亮,他這是多久沒有登台了?一聽鑼鼓點就興奮的人就是經不起讓,立時把衣服一脫道:「好,我這就去換裝扮,一會兒我替你唱,這得了賞錢啊,還歸你。」
「啊喲,快看看,天上掉餡餅的事兒可不就叫我給趕上了?快點快點,快給咱們角兒扮上!」葉官笑得打跌,芳官已經等不及地上妝去了。
鼓點一響,芳官就得了那杜麗娘的魂魄,輕移蓮步上了台,剛一亮相就贏得這滿堂彩,再把那嗓子一亮,這音調是叫個有板有眼兒婉轉悠揚,下面的人一齊鼓了掌,芳官越發得了興緻,更加賣力地唱了起來。
到底是個角兒,一出手就不一樣,底下的人都是能聽出好壞來的,這一曲唱罷,那得的賞可是比往日里翻了一倍還要多。
葉官得了好處,站在幕後笑得合不攏嘴,這芳官唱得過癮,站在台上給這打賞的人們一一行禮,連著謝了三回幕了,下頭的人還叫出來亮相。
芳官左右施禮,一抬頭卻看到原先空著的三樓雅閣里似有人影閃動,看那人影有點象李春娥,芳官有些奇怪,那一處雅閣平日可是不對外面開的,此一時怎麼卻見春娥坐在那裡了,又見一個人影一閃,似是個英俊的貴公子,原以為是元泓來了,仔細一看不由得驚了一跳,那個人竟然是九王爺。
芳官不敢多看,趕快退了下來。
九王爺把一杯香茗倒在面前的杯子里遞到李春娥面前,李春娥抬眼瞪了他,抬手將那杯子一把打掉在地上,虎著臉罵道:「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九王爺抿嘴一笑:「在下心裡仰慕世子妃,便寫了一封小箋寄情,哪裡就算是又錯了?」
「你!你這算是寄情嗎?你這明明是污辱奴家。」李春娥將那一折香妃扇照著地上一拋狠狠地道「還叫個僕從以我們永定侯府上的名義送進去,你算個什麼意思?叫別人以為我們永定侯府的人都這麼不正經嗎?」
九王爺若無其事地從地上將那摺扇打開,扇子上畫著一個瓜棚,棚下一對男女相互依偎著,緩聲讀扇子底下題著一首小詩:「碧玉破瓜時,相為情顛倒。感郎不羞郎,回身就郎抱」
本為孫綽的一首小詩,名曰《碧玉詞》辭風大膽潑辣,的確極為挑逗。
九王爺若無其事地將那首詩緩緩讀出來,這孤男寡女相處一室卻叫李春娥更加紅了臉,咬著牙道:「我家夫婿是個什麼樣的人物,你是知道的,今日我來見你,就要告訴你,再莫做這麼無聊的事情,若是我直接說與他聽了,想來他必不會饒過你。」
九王爺將那摺扇一合,冷聲笑道:「若是你已經說了,怕是今天我們也見不了這一面了。只怕你這是前番受了委屈,連說也不敢給他說吧?」
李春娥被這一句話給噎了氣,氣得臉通紅卻說不出話來。
九王爺緩緩地站起來,冷聲笑道:「之前我那般對你,你已經在心下恨極了我,要是有辦法早就使出來了,何故今天還被我逼著出來見我第二次?還不是怕我這色膽包天的人再到府上亂送東西,惹出別的事情來嗎?話又說回來了,那元泓若是個你能依仗的人,怎麼就叫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自己出來面對我?春娥,承認吧,他元泓不是個你可以依仗的人,那王府里也不是個真正可以庇佑你的所在。」
李春娥被他一口說中了心事,氣得語結。只把那帕子咬在嘴角說不出話來。
「再說你那永定侯府上,你爹娘只把你當成一個謀富貴的棋子,其實心下里最痛的還是你那個哥哥。如今他靖王府在朝里算是得盡了體面,跟你們永定侯府上相扶相助,相互捧著,借的不就是你這分姻緣?哪怕你現在在府上被他元泓冷落著委屈著,他們哪一個真往心裡放過?」九王爺定定地看著茶案上的茶水繼續開口道「再加上你那個娘向來是個只會出瞎主意的,你這有事兒可是連娘家人也不敢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