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4章 世子兩難
原以為此話出口定然引得靖王再次大發雷霆,不想靖王聽了這話,反倒沉默了半晌,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侍在一旁的元澈,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元澈搖動輪椅到了元泓身邊,撫了撫他的肩膀道:「泓兒,你先起來,此一番是太皇太后親自賜給本府的體面,自然是有她的道理,絕非兒女私情就可左右的。」
靖王看了元澈一眼,眼底浮出一絲感動,自己這兩個兒子都極為聰明能幹,倒是自己這麼多年以來只管著四處征戰,一直冷落了他們。
「聽你大哥的話,起來吧,泓兒。」靖王走過去,親手把兒子給扶起來,兒子如今這般舉止自己當年也曾有過。
只是後來……柳側妃病逝,自己都未曾見她最後一面,這麼多年了,始終是他心中的一個梗,然而大丈夫志在四方,沙場飲血才是最終歸宿,哪能日日痴纏於兒女私情。
當年自己也曾反對和靖王妃的這門親事,一心只想與自己鍾愛的柳氏相守一生。然而事實證明,柳氏的嬌柔是根本撐不起整個王府來的,只有象王妃那樣出身名門的女子,外柔內剛有手段也有智慧,才能把王府和宮裡的事務均打理得井井有條,這麼多年自己連年征戰在外,若不是王妃苦心經營,只怕王府早已沒有了今日的榮光體面。
這樣的道理泓兒如今不明白,將來他終會明白的。
「好男兒志在四方,哪兒能只痴纏於兒女私情?你那日離京,在路上難道不曾看到百姓的苦楚,你如今只為賜婚一事煩悶不已,怎麼沒有想過有多少人因為戰火滋擾,流離失所,朝不保夕?西涼城如今征不到兵馬,城門萬一失守那個後果可就不堪設想。泓兒啊,父王還需要你全力輔佐,你怎麼可以為了一個女子去悖逆太皇太后的懿旨,而使滿門不寧呢?」靖王耐著性子繼續勸道。
「泓兒,父王說得對,皇祖母一心佑護我們靖王府,這才賜下這般體面,你一定要以大局為重啊。」元澈也小聲勸道。
元泓咬唇不語,心心念念的卻是那個嬌弱無助的女子,自己承諾給她的一生幸福難道自此遙遙無期?
「我們王府食天子之祿,得百姓供奉,自當以天下百姓蒼生為已任,這眼前最重要的依然是兵部的事務,若是我們得了平定侯的襄助,再有安國公替我們美言,或者便可事半功倍,泓兒,萬不可意氣用事,因小失大啊……」元澈繼續語重心腸地勸道。
靖王點了點頭,用力拍了拍元泓的肩膀:「是啊,泓兒,至於那名女子,你若是真心愛她,大婚之後以側妃之禮娶了她便是,到時我親自開口許你娶了她,她這一入門便是貴妾,比那正妻的身份也低不了多少。」
「妾?」元泓嘴唇僵硬地一扯「我曾說過,今生絕不讓她再受半點委屈,怎麼可以讓她進門作妾?」
「當然可以,」靖王哂然一笑「難道我兒沒有聽說過妻不如妾?若你真心痛她,足以讓她這個妾過得比妻還要好,泓兒,好了,你過來,我們三個一起來看看這個地圖-——這個關隘,年初羌人便是從這裡攻入的,那一役我可是損了七千兵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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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泓兒同意了?」
「嗯。這個孩子向來懂事,也知道以大局為重,此次鬧這一場也是因為對那女子用情至深的緣故。我今天已經說了,准他在大婚之後以側妃之禮娶了那女子入府。」
「哦。」王妃的眼眸垂了垂,沒有說話。
「這永定侯家的春娥是郡主,又是太皇太后親自賜婚的,體面本就不小,那個貴妾入了門也只教她多守規矩便好,你們母子二人不必為了一個女子離心。」
「王爺說得是。」王妃淺淺一笑道「只是咱們這府上連著兩起賜婚,每日里前來賀喜的人不計其數,忙忙碌碌的怕也有我顧不到的地方。再說這泓兒心儀的女子不是別人,偏是這杜侍郎的三女兒杜若夕,我往常以為這個女兒是庶出的,昨兒一打聽才知道人家的母親本是原配,因病早逝,這才又扶了別的正妻,這位三小姐還算是嫡出,這嫡出的千金小姐到我們府上來做個側妃,其實也就是做個貴妾,只怕是……」
看靖王沉默不語,王妃又接著道:「我倒不是不樂意這名女子,只怕是要和人家好好商量一下才好,眼前我還是先張羅著這兩起大婚的事情吧,這立人家杜府三小姐為側妃的事情容我到她府上和她父母好生商量一番。」
靖王點了點頭:「如此一來也好,近段時日府上的事情太多,辛苦你了。」
王妃又笑了:「臣妾哪敢自稱辛苦,王爺每日里為國事操勞才是真辛苦呢,府里的事情您就不要再操心了。有我照應著就好,太皇太后那裡您倒是要多抽空去看看,老太太心裡可惦記你呢。」
夫妻二人又閑話了半晌,王妃這才送王爺出了門。
待到王爺走遠,王妃這才慢慢地鬆了一口氣,無論如何,眼前杜若夕已經被堵在門外了,正妃這個位置你是根本不必再想了,至於能不能成為貴妾……還要看你的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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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泓兒,不要再喝了。」元澈伸手搶了元泓手裡的杯子「這般喝下去,身子如何受得了?」
「母親為何如此對我?」元泓垂著頭,清冷的面容上寫滿了憤怒與不解。
這麼久了,他做的一切只為娶她為妻,可是母親何故這般處心積慮地就是不許她進門?她是他的母親,他知道她這麼多年辛苦支撐不易,也知道自己早些年太不懂事,怨她恨她冷落她,所以才想著如今要好好孝敬她。
不想,她竟然會這樣對自己?她到底是有多麼討厭若夕?
「主母自然有她的道理,事已至此,你再與她倔強也於事無補。」
「難道我便真的娶了那李春娥?」元泓抬頭看向元澈「你自與大嫂兩情相悅,我卻要日日面對一個完全陌生的女子,與她互稱夫妻?而若夕她……」
「泓兒!」元澈打斷了元泓的話「若夕是個心思澄明的女子,她必然可以看得懂這一切,你又何必自尋煩惱?與其獨自買醉何不去她府上告以實情,聽聽她怎麼說?」
「我沒臉見她……」元泓又給自己倒了一杯,一口喝下又狠命咬著自己的嘴唇,想起那個人兒又心痛不已。
「泓兒,這般死鑽牛角,可就不象你了!」元澈看著他滿眼的心痛。
門帘一閃,一個靚麗的身影走了進來,將兩壇好酒往桌子上一擺:「阿澈,你別勸他,只管叫他接著喝,喝死都好。」
「雅欣,不許你亂說話。」元澈嗔道。
「我說錯了嗎?」唐雅欣杏目一閃「他這個人向來以為自己聰明過人,天底下沒有他擺不平的事情,一定要等萬事俱備了才肯行動,豈不知這如花美眷哪裡等得了他?堪折之時不去折,待到被別人折走了你就不止是眼前這般行止了。」
元泓黑著臉不說話。
唐雅欣看了他一眼,又道:「虧你還是個男人,只這般窩在家裡自顧自的喝酒,卻不去想想若夕知道了這個消息她的心裡該有多難受?我可告訴你,人家若夕可不是個嫁不出去的主兒,這名聲一洗乾淨,上門提親的早就踩破了門檻,你只暈著頭接著喝吧,一直把她喝得上了別人的花轎,你們這一段緣份啊,也就到此為止嘍。」
元泓鐵青著臉,忽地站起來,把酒壺往桌子上一摞,轉身出了門。
「泓兒……」元澈轉動輪椅追了兩步,哪裡還見他人影。
元澈轉身沖著唐雅欣怨道:「泓兒他心情不好,我正在好好勸他,你又來胡扯什麼?」
唐雅欣冷冷一笑:「他那種人表面明白,其實骨子裡糊塗著呢,總是自恃太高,覺得天底下所有的事情都能依著他的意思走,眼下你若是再容著他喝上幾天,若夕指不定真要被人給娶跑了。我可不是嚇唬你們,那個之前被人痛打一頓的張公子聽說二世子被賜婚的消息,堵在杜老爺府上好幾天了,死活要下聘禮,別的世家公子也有不少惦記著若夕的,你還真以為天底下就只有你弟弟一個男人啊?」
元澈被她噎得氣結,可也不得不承認雅欣說得有幾分道理,只得故意板了臉道:「深更半夜的,你怎麼又跑過來?」
「我想你了,不行嗎?」唐雅欣把小嘴一嘟。
元澈臉頰微紅,垂下眼眸把手沖她一伸:「過來。」
唐雅欣抿嘴一笑,拉著他的手坐到他懷裡來。
元澈捏了捏她的下巴,嗔道:「以後再不許這麼和泓兒說話,他如今心裡不暢快,你這話雖然也是實情,卻也傷人得很。」
唐雅欣又用手摟了他的脖子:「我若是不說他,他怎麼會懂?按我說,他倒不如學一學你,該做什麼就趕快做什麼……免得將來後悔。」
「不害臊。」元澈皺著眉頭看向懷裡的小美人,臉又紅心底又發軟。
唐雅欣一聲嬌笑又來摟著他的脖子起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