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章 受傷
王妃心下略微一沉,又陪笑道:「有,是個叫夏姬的女子,還有一對兒女,女孩象是五六歲的光景,男孩子也有三歲了。」
「我聽說她們母子三人如今還在外苑住著?」太后將一雙鳳目淡定地看向王妃。
王妃突然就明白為什麼今天太后特地讓自己進宮裡來了,原來並非為了泓兒的婚事,而是為了靖王帶回來的這個女人。
王妃想了想,回道:「王爺突然把人帶回來,之前臣妾是一點消息都不知道,臣妾在母後面前說句冒犯的話,若是單單帶回來一個女人,臣妾叫她入了內宅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兒,可是這兩個孩子,總歸說起來有點……」
「我明白你的意思。」太后輕輕地嘆了口氣道「為人主母者,你這般謹慎也是有道理的。」
太后說到這裡,王妃便低了頭不再說話,氣場略微有一些僵硬。
元泓聽出太后與母親有話要說,便不動聲色地退了出來。
御花園裡風景正好,遠處幾位宮娥正在修剪花枝,元泓看著她們,突然就想起了若夕,那個酷愛花草的女子,表面清秀孱弱,骨子裡卻又堅強得叫人心痛,此時的她正在做些什麼呢?
初初見她,只是驚異於她的美容與靈氣,後來才發現她外表清秀,內心卻是個極有主見的女子,前番再次見她,不想她又巧施妙手治好了自己的母親。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子?為什麼她的眼神和多年前救下自己的那個女子那般相象?
十五年的上元之夜,年僅五歲的元泓由家人領著去樓上觀看煙火,一個老嫗手裡拿著個布偶將元泓引進了一間屋子裡。
當門啪的一聲被人從外面鎖住的時侯,元泓這才害怕得大聲哭喊起來,然而此時已經沒有人可以聽得到他的聲音,之後那所樓就著火了,人群一片繚亂,濃重的煙霧從門縫裡沖了進來,嗆得他頭暈腦脹,正當他以為自己快要死掉的時侯,門突然開了,一個年輕女子用一件大斗篷抱著他衝出火海……
這麼多年了,那位女子的容貌在記憶里漸漸模糊,只是她的眼神他依然記得,清秀中帶著堅毅,與若夕是那般的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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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嬤嬤早早給府里掌了燈,原想著王妃與二世子許久不入宮,這萬一太皇太后一時高興將他母子留宿宮中說話了呢。
正想著這大門要不要早一點給下了,卻聽得門外車馬聲響,顯然是王妃和二世子的車駕回來了。
奇嬤嬤趕快領了下人們迎了出去,卻見到王妃一下車就黑個張臉,而後面的二世子下了車明顯腿腳一拐一拐的。
「泓兒,你的腿沒事吧。」王妃心痛地問道。
「無妨。」二世子微微一笑道「一點小傷而已,娘累了,你也早些歇息吧。」
目送著兒子被兩個下人服侍著回去,王妃黑著臉就進了屋,連聲嘮叨著晦氣。
奇嬤嬤也不敢細問,只兌出耳朵聽了半晌,這才聽出原由來。
原本王妃以為太皇太后叫元泓陪著入宮是為了指點泓兒的婚事,沒曾想說來說去竟然還是為了靖王帶回來的那個女人。
想來是前些時日靖王入宮,告訴了太皇太后西涼城那個女人的事情。太皇太后聽說靖王中年得子,心下很是高興,便想著親自給西涼那個女人說個情面,好讓她們母子三人順利入譜。
太皇太后都已經開口了,王妃雖然心下有點不舒服,可是猶豫了半晌也給應承下來了。只說這幾日一回府就著力辦這件事,先把那個夏姬從別苑遷過來,給她個名份就名正言順地正式鋪宮了,雖說她這個出身只是個平民,但是好歹也給王爺生了一對兒女,一個側妃的名份給不了她,一個側嬪的名份還是可以賞的。
太皇太后聽到兒媳婦這麼通情達理,心下自然高興,婆媳二人很快達成了友好協議,會談的場面也極其融洽。
倒霉的是,吃飯的時侯,皇帝突然領著他那兩個混蛋弟弟來了。
六王和九王直到現在還是一副吊爾郎當的樣子,進行先給太皇太后和王妃分別行了一個禮,就湊到元泓面前嬉皮笑臉地打著招呼:「喲,二堂哥好啊。」
元泓垂下眼睫,恭身行三拜九叩的大禮,口呼:「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對那兩個混小子,卻只是點頭回了聲好而已。
吃飯的時侯,六王九王話里話外地就不停夾槍帶棒地擠兌無泓,太皇太后一開始還喝斥他們幾句,可同樣都是孫子,都是一樣的親,雖說這兩個混小子不太成器,可也到底是老太太心尖上的肉,說得重了於心不忍,說得輕了,這兩個傢伙就象是沒有聽到一樣,更加放肆地逗元泓。
元泓垂著眼睛淡定吃酒,一言不發,不想這兩個壞小子倒是來了脾氣,硬要打賭,賭的是誰能先逗著元泓笑,另一個就輸給他一萬兩白銀。
一時間這兩個人物各顯手段,又是講笑話又是做鬼臉,還學著宮裡的尤人表演滑稽戲,逗得太皇太后笑得直打跌,連皇帝都笑得喘不過氣來了,滿屋子人笑得東倒西歪。可是元泓只一味地呆著臉看著這兩個人,連眉毛都不肯動一下。
王妃在一旁坐著看兒子受人這般折辱,心下又是憤怒又是尷尬,可是陛下與太皇太后都在側,自己也不好說什麼,反倒是元泓一直不以為然,淡定地吃著菜喝著酒,盯著面前這兩個人表演,臉上還是沒有一絲表情。
這兩個小子眼看著這般賣力表演還是逗不得元泓分毫,就在暗地裡使了壞,上熱湯的時侯,假裝前來敬酒,故意將宮娥手裡的熱湯碰倒,灑了元泓一身。
油花花的滾湯全都倒在了元泓的腿上,滾燙的肉湯順著輕薄的衣褲緊貼在右腿上,可元泓他竟然呆了一會兒,這才站起來慢慢擦拭,自始至終臉上還是沒有表情。
太皇太後生了氣,狠狠地罵了六王九王一頓,又叫人送了元泓母子回來,一場晚宴就此不歡而散。
王妃說起這些,氣得心口發痛,撫著眉心罵道:「我此番恨那六王和九王太不曉事,竟然這般無事生非,又氣的是我那泓兒,一味隱忍,倒是被人當面欺負成這樣。」
奇嬤嬤聽得王妃這麼生氣,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勸,只得小心服侍她先睡下。
竹樓里,元澈黑著臉看向元泓的傷腿,玉樹臨風的弟弟今天拄上了拐,元澈又是心痛又是不解,皺了眉頭道:「又不是躲不開?何故這般與自己過不去?」
元泓嘴角一翹:「陛下在側,苦肉計只為使給他看。」
「當今陛下心思縝密,只怕你這苦肉計也騙不了他。」
葯上在腿上還是有點痛,元泓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元澈又道:「老六和老九是兩個不長腦子的,只是這不長腦子的人肯定後面有個長腦子的教著他們該怎麼做。」
元泓嘆了口氣:「該來的總歸會來的,躲著也沒有用。陛下不似先帝,如今剛剛登基,年輕氣盛,心思又重,很易受人挑撥,有些人我們也不得不防。」
元澈低下頭撫弄著膝蓋上那隻小松鼠的後背,想子一陣,又抬起頭向窗外望去。
盈袖和青竹此刻正在那園中的亭子里,一個撫箏,一個吹簫,樂聲悠揚如同天籟,兩位女子身影曼妙得如同畫中出塵的仙子。
一曲罷了,兩個人又自緩施身段且舞且歌。就連那向來沒什麼好脾氣的魚叟也止了牢騷,抿了葫蘆里的美酒靜靜地眯起了眼睛。
春秋茶樓一品閣里,陸定元將一封紙箋從袖子里摸出來放到面前的案几上。
元泓取了那紙箋打開仔細看了看。
「成恩,先祖四年入宮,初時只為門監,後來分入東宮服侍太子,也就是現在的陛下,到現在也有快十四年了吧。」陸定元道。
元泓低頭抿了一口茶:「我看此人除了溜須拍馬之外,並無所長,如今也只是以近侍的身份服侍於陛下身邊,手中並無實權。」
「這樣的人物,僅是靠一張嘴吃飯而已,儘管不麻煩,但是足夠討厭。」陸定元笑了笑。
元泓向陸定元抱拳一笑:「謝過陸兄。」
陸定元趕快抱拳回禮:「靖王本為忠義之人,某隻是不願他受小人暗害而已,這才好心提點,到底該如何去辦,還要二世子來定奪。」
元泓將那紙箋往面前的火爐里一丟,道:「朝中若是多有幾個象陸兄這樣心思澄明的人就好了。」
陸定元微微一笑,低頭喝茶。
「再過幾個月,世兄便要迎娶閣老家的二小姐了吧?」元泓一邊說一邊將一個匣子奉了上來「小小心意,權當賀禮。」
陸定元嘴裡說著客氣了,還是將那匣子打開,不覺眼前一亮。
「可是吳道子的《百子圖》?」
「世兄好眼力。」元泓笑了「此時送給仁兄,卻是剛好應景。」
「賢弟,你實在是太客氣了。」陸定元的眼睛再也離不開這畫軸,將這畫軸仔細觀摩了半晌,這才小心翼翼地收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