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章 夏姬
正說話間,有人傳報,說是夏姬帶著兩個孩子進內宅來請安了。
王妃本想稱個病說不見的,又一想昨夜王爺歇在她那裡的,今天前來請安說不定就是受的王爺差遣,若是自己一再稱病不見,改天傳到王爺那裡著實不好。便強撐著由奇嬤嬤服侍著理了妝容到堂屋裡坐了,又叫夏姬她們進來。
不一時,只見一位二十三四歲的美貌婦人由下人引著走進門來。
這婦人身上穿著一件桃紅色的衣裙,錦衣束腰,身段裊娜,一左一右雙手牽著兩個孩子進了門。
婦人進門先就沖著王妃行了個端正的大禮:「妾身夏氏見過王妃娘娘,不知道娘娘今天的身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王妃淡然一笑「奇嬤嬤,看座,上茶。」
夏姬起了身卻不敢抬頭,垂下眼睛看向自己手裡的兩個孩子。
夏姬手邊這兩個孩子,男孩子小一些,看上去不過三四歲,肉乎乎地依在娘親的膝蓋旁邊吃著手指,頭頂被剃得光溜溜的就剩下中間一個桃形的尖,脖子上掛著一個金項圈,身上一件大紅色的小褂子,虎頭虎腦很是伶俐可愛。
女孩子大約有五六歲了吧,頭頂扎著一個朝天揪,身上一件水紅色的小衫,脖了里少了一個金項圈,手上反倒多了一對小銀鐲,忽閃著兩個大眼睛看向王妃,臉色好象還是有點臘黃。
「昨日聽說冬兒身子不大好?」王妃問道。
「昨天幸虧王妃娘娘派去的兩位醫官得力,白天帶夜裡伺侯了一晚,今天冬兒就好多了,我這就趕快帶著他過來給娘娘您道個謝。」夏姬的態度很是恭謹。
王妃沖著那孩子看了幾眼,溫聲道:「小孩子不舒服就讓他好好靜養幾天,這麼急著帶出來做什麼呢?」
夏姬一聽這話頓時無措起來,低著頭將那女孩子又往身邊拉了拉,漲紅了臉小聲道:「聽說娘娘您的身子不大好,所以特地帶著孩子們來看看您。」
王妃看她神態這麼拘謹,嘴角微微一動,低頭看著她身邊這個女孩子,開口問道:「冬兒,你跟本宮說說,今年多大了?」
「我叫冬兒,我五歲了。」小丫頭倒也不怯生,脆生生地答道。
王妃笑了笑,從一旁的果盤子里抓了一把蜜餞果子來:「冬兒,你過來,主母給你東西吃。」
冬兒抬頭看了看娘,得到夏姬眼神里的默許,這才走上前來,雙手接了果子在掌心裡,鞠了一躬道:「冬兒謝過王妃娘娘賞賜。」
王妃看這小丫頭說話有趣,抬起手慈愛地撫了撫她的頭頂:「這個小丫頭生得好生可愛,你若沒事,就該多帶他們兩個過來讓我看看。」
夏姬趕快低頭答道:「是,奴婢本是常想來的,可是一來怕娘娘您常日里太忙,不敢來輕易打擾,二來,這孩子們也小,怕是一時失禮衝撞了娘娘您。」
「哪裡的話?」王妃又笑了「小孩子家,哪裡會有什麼衝撞不衝撞的?只管隨意便好。」
夏姬聞言這才臉色略緩,嘴角一翹露出個笑容來。
只這一笑,眉眼間便生出百般的風情來,直看得王妃心中又是一顫,暗道怪不得王爺會這般寵她,千里迢迢地帶她回京,這一笑之間的婉轉可不是尋常女子能有的,這般銷魂蝕骨的風采怎麼偏生在那西涼城的荒蠻之地了?
冬兒拿了蜜餞果子回到母親身邊,先往自己嘴裡塞上一顆,又遞給弟弟一顆。
寶兒生得方頭圓臉,眉目間那股憨直的神態與王爺頗有幾分神似,伸手接著姐姐手裡的蜜餞,瞪眼看著那果子猛咽著口水。試著往嘴邊探了探,卻不敢開口吞下,又抬頭看了看娘親的臉。
王妃見他神態有趣,笑著逗他:「寶兒,你姐姐已經吃了,你怎麼光看不吃呢?」
寶兒咽了咽口水,瞪著兩個虎靈靈的大眼睛,脆聲說道:「娘親說了,不讓我吃別人給的東西,怕有毒。」
王妃聞言變了臉色,夏姬的臉也嚇白了,趕快拉著孩子的手,跪在地上連聲拜道:「娘娘恕罪,以往住在西涼城,府內人口雜亂,奴婢怕孩子吃虧,常日里便是這般教他,王妃莫怪。」
王妃看著夏姬跪倒在地嚇得肩膀直抖,想了一會兒也自輕聲一笑:「你這麼教孩子本是不錯的,何必嚇成這個樣子?趕快起來吧。」
夏姬顫巍巍地起了身,抬眼偷著看了王妃一眼,眼見著她面容和煦這才悄悄緩了口氣。
看她這般拘著,王妃展顏一笑道:「這內園怕你以前也很少進來的吧,今天剛巧天氣好,便由丫環引著你們母子三人去園子里四處轉轉吧。」
夏姬趕快謝了王妃,由丫環領著引著兩個孩子退下。
看著她們出門走遠,王妃深深地嘆了口氣,自嘲地笑道:「看看我這個主母當的,好端端的問幾句話,都能把人家母子嚇成這副模樣。」
不一時,又報門前有客來到,說是宮裡來傳話的。
王妃這剛一起身,事情就一件接著一件,也顧不得身上困累,由奇嬤嬤扶著又到大門口迎接宮中信使去了。
**
這天一早,若夕早起去採摘花草為王妃配藥。眼看著那一捧紫櫻樹的小花已經開到了枝頂,一團團一簇簇地迎著陽光發一陣陣的幽香來。若夕閉了眼睛在那樹下,只覺得心也隨著那帶著點藥味的花香一起沉醉了。
「取紫櫻將開未開之時的花苞配以雲香,黃板,冷芍……即可以熏殺毒蟲卵。」若夕默默地背著古藉中所寫的關於誘蟲散的配方,眯著眼睛看樹頂的紫櫻花。
紫櫻在這個季節多已經開得燦爛,將開未開的花苞卻不多見。
「瑣兒,你去幫我找個梯子過來,我想上樹梢上找一找還有沒有花苞。」若夕吩咐瑣兒道。
瑣兒看著那樹就皺了眉頭:「小姐,你看看那樹榦才多粗一點,哪裡就能支得起個梯子來啊?」
若夕只顧仰著臉觀看枝頭的花葉:「那你就去搬兩個椅子來摞在一起。」
瑣兒帶著另一個小丫頭找了兩個椅子來摞在樹下,樹下的地面本就不平,兩個椅子摞在一起也是搖搖晃晃的。另一個小丫頭剛要往上站就嚇得閉著眼睛身子來回晃,瑣兒本就身量高大,剛往上踩,那椅子就開始往一邊倒,這腳還沒有踩上去,人就已經喊得吱吱哇哇的了。
若夕看著她們兩個的樣子掩著口一直發笑:「好了好了,你們兩個都下來,還是讓我上去采吧,你們也不知道該采哪些不該采哪些。」
若夕說完,就將裙子一挽回,攀著瑣兒的手就往椅子上爬。她身段嬌小,站到兩個椅子上面還要仰著頭才能看清枝葉下面的花苞來。隨手采了幾朵在掌心,細細地嗅了又去取下一朵,手邊的幾朵開得都有點盛了,用來配藥怕是不合適,倒是旁邊的那個葉子下面有兩朵將開未開的。
若夕踮了腳尖一隻手壓下那根枝條,另一隻手就去擷那根花枝。
下面兩個人極力扶著椅子,奈何這腳下的地又不平,還是兩個椅子摞一起,上面的人略動一下兩個椅子就跟著打晃,兩個人四手交握緊緊地抓著椅子生怕若夕掉下來,卻見若夕突然伸著手往一旁夠了過去。
「小姐小心……」丫環們的喊聲還未落,上面那個椅子的腿就突然一滑,順著一邊就倒了過去。
伴著一聲驚呼,若夕只覺得身子一斜,整個人就隨著椅子倒了下來。若夕嚇得一聲嬌喚,後背的冷汗也出了一身,眼看整個人就要跌到地上,卻突然身子一軟似是掉到了一個人的懷抱里。
那個人肩膀寬闊,手臂也極有力氣,就在下面輕輕一托,便將自己給抱在懷裡。
若夕驚了一跳,慢慢地睜開眼睛,不由得傻了眼。這個接住自己的人,竟然是肖白。
若夕趕快從肖白懷裡掙出來,低著頭滿臉漲得通紅。
一旁的丫環們也有些傻臉,趕快過來扶住若夕仔細檢查她身上可曾傷著沒有。
「三妹妹怎麼會自己爬到那麼高的地方去?」肖白看著若夕這麼驚慌地從自己的懷裡掙出去,不由得心下一軟,輕聲問道。
若夕側了身子整了整自己的頭髮,冷聲道:「適才為了摘花爬得高了,多謝姐夫相救。」
若夕強壓著對肖白的厭惡,邁開步子就想走,無奈剛走了一步頭上又在發暈,腳下一軟,整個人差點跌倒。
肖白上前一步想來扶她,若夕將身子一閃躲到瑣兒身後,冷冷地把臉一轉便由丫環們攙扶著徑自往回走。
肖白站在原地一直目送若夕的身影消失在花叢里,這才悻悻然轉身離去。
適才看著若夕落到自己懷裡,那溫軟小巧的身子馨香撲鼻,她抬眼看向自己那張皇閃避的眼神,還有因為害羞漲得通紅的小臉,都讓肖白心頭如同鹿撞,想要上前多安撫她一下,她卻就這麼冷冰冰地閃避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