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聲與名
周歸璨遠離了眾人,卻也是不得已為之,他不是不想和道鑒說說話,也不是不想和青燈仙子相聚片刻,隻是他已經入了邪山,若是再如此明顯表露在眾人麵前,隻怕會被有心人利用。經過夜星一事,他可是知道別有用心一旦擴散,就會造成非常可怕的後果。
所以,他寧願就這樣去了,不和劍閣的任何人說話。他頗為尊重寧千重與玲瓏這二位,當初他在劍閣時,這二人對他也是極好,他殺了成不斐,不說得罪了多少人,但夏郡格卻是他最不願意麵對的人。
盡管當年那事,是成不斐暗中謀劃。
他轉入巷道,李紅秀道:“周公子,你走的可是太急了,劍閣還有那麽多長輩在,你當真不與他們說說話?”
周歸璨道:“李姑娘,那些都是故人,說起來也不能算是長輩了,我已是邪山子弟,若還對劍閣如此放不下,那豈不是正好讓別人找到機會,說我周歸璨的不是麽?”
李紅秀笑道:“我是怕你放不下,若是能如此想,最好不過啦。”
宋知玉笑道:“怎麽你們二人還一個公子長,姑娘短的,叫起來可見外了。”
李紅秀道:“我與周公子心如明月,你們又哪能懂了,不過宋書生,這位姑娘是誰,可是好喜歡纏著你不放呢。也不知什麽時候,書生不是書生了,是一個滿嘴油舌,顛鳳倒鸞之輩了。”
宋知玉道:“不對不對,什麽叫做顛鳳倒鸞?”
李紅秀正欲說話,百草不悅道:“李姑娘,傳聞中你可是一個冷若冰霜,用鼻孔瞪人的主,怎麽這俗話說的還如此利索,莫不是覺得咱們都好欺負是麽?”她知道這是李紅秀,又與周歸璨關係極好,怕不是日後就會喜結連理,是以有些不快。
周歸璨哈哈笑道:“用鼻孔瞪人的主,這還是頭一遭聽說,百草姑娘,你是從哪裏聽來的。”
眾人也都笑了一笑。
李紅秀竟是不惱,對周歸璨道:“我的鼻孔很大麽?”說著仰頭俯視大地。
周歸璨細細看了一會,道:“可不是麽,都能塞下一個雞蛋啦。”
李紅秀頓有扭捏之感,卻又覺得十分不適,大袖一敞,道:“周公子,你莫不是覺得身子皮癢了,須抽上一記!”
百草道:“那高高在上,故作冷漠,世人都看不順眼,便就是用鼻子瞪人了。”
穆念快走而來,道:“紅秀,姥姥可還好啊。”
李紅秀道:“姥姥,姥姥好的很。”
穆念瞧著李紅秀,道:“你可不要騙我,聽說她這大壽出現了不少波折,可是西山內有人覺得姥姥年歲已大?”
李紅秀道:“不曾聽說,前輩怕是聽錯了,西山裏誰敢如此說姥姥,怕不是想死了。”她提了提藍刀,鐵山從遠處跑來,大聲道:“大姑姑,公婿。”
李紅秀瞪眼道:“讓你亂叫,割掉舌頭!”
鐵山聽著趕緊捂住嘴巴。
穆念道:“若是無事那最好不過啦,但要是真有人窺伺楊姥姥的位子,你可要小心了,需要幫忙,可盡管說來。隻是姥姥那性格啊,便是形神俱滅,也不願讓外人幫她。把我當做外人,也是十分見外了,歸璨與你在一起,也要給姥姥去賀壽,說起來我自然也算是半個長輩啦。”
李紅秀臉色突地一紅,看向別處,道:“前輩好意,姥姥自然清楚的,隻是西山依舊是姥姥的,誰也動不了。”
萬夫子又走了來,揮手道:“周歸璨。”
周歸璨躬身道:“老先生。”
穆念也頷首行禮,其他人紛紛抱拳躬身。
萬夫子走到跟前,笑道:“今日一事,算是你周歸璨,打開了在邪山的名頭。能讓虛妄大人欠你一個人情,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啊,那念橋裏,魂塔內,有輪回之初的奧秘。虛妄大人三百載,不曾解開過,你若是有機會去那魂塔內觀上一觀,可受益無窮。可還記得我當初說過,你所不見,乃是常見,萬物生長,豈止萬年?”
周歸璨道:“多謝老先生提醒。”
虛妄大人陡然出現在萬夫子身邊,不悅道:“我說你這老頭,這麽多年不曾來拜見我,又慫恿別家孩子來套我的秘密,是何居心?”
萬夫子行禮道:“虛妄大人,這個人情,你是欠,還是不欠?”
陸尋雲等人都不禁莞爾,虛妄大人三百載,橫跨多個春秋,而萬夫子乃是當年正邪一戰成名,年歲也不過百多歲,與虛妄大人一比,還是一個晚輩。隻是他毫無晚輩之姿,反而像是虛妄大人的好友,也是奇哉。
虛妄大人沉吟片刻,道:“那是自然,歸璨小友,可想來念橋,走一趟?”
周歸璨心中一動,道:“虛妄大人如此說,我當然要去,此乃萬幸。”他知道念橋與魂塔內,定然有大寒之地的秘密,有那輪回的力量。至於這種力量是何,如何使用,又與萬物本質,對那初之一道,亦或者均之勢道有什麽關聯,都需親自一觀。
虛妄大人笑道:“那便好了,這花子苗是你們的緣分,而非我,歸璨小友,我在念橋,等你。”
眾人拱手相送,虛妄大人踏空離去。
穆念道:“老先生,這花子苗盛況,可要一看?”
萬夫子擺手道:“你叫我老先生,豈不是折煞我了,說起來猛夫還是我的老師呢。”
穆念笑道:“老師可不敢當,當年你們二位對坐論道,亦師亦友。”
萬夫子哈哈大笑,回頭道:“二位可還要繼續看一看?”
天無路、地無門兩位前後走來,均道:“不看不看,這寶貝我等不稀罕。”
穆念見不著靈鸞仙子,心知她甚少離開神山,這一次來第一是為了邪山,第二,或許就是想見一見某人了吧。隻是這二人……她心中一歎,正邪相隔,又有什麽放不下呢?
周歸璨送走二位前輩,想起黃邪與孤敗月的傷勢,問穆念討要了一品丹藥,讓二人服下。
孤敗月不過是耗費了真氣,損傷元嬰,身體傷勢倒是不大。隻是釋放了第八變的突變元嬰,對於他參悟第九變,多了許多變故,恐怕很難在短時間內精進了。他心中有些愧疚,隻是無法補償,若孤敗月不去留鬼亂,也不會如此。黃邪傷勢極重,與鬼符交手全憑一口氣撐著,許青池救下他後,這一口氣也就泄了,與君少康無異。
小斑子沉默不語,她已是亂了分寸,先是一個君少康,又來一個黃邪,這二人都拚死相救,要如何救回二人,讓他們重新站在這天地間,浩瀚闖蕩?
眾人心事重重,奔赴煙羅山聖地。
周歸璨想起穆念的話,悄悄問道:“李姑娘,西山可是有了變故?”
李紅秀對周歸璨知無不言,低聲道:“周公子,姥姥的大壽怕有變故,西山局勢好是複雜,我更是看不透。依我所想,是將那些個賊子都給殺了,可姥姥卻說不可。西山分了多個山堂,姥姥年歲大了,許多人便就不聽話啦。”
周歸璨道:“那他們若是要在姥姥大壽時發難,該如何是好?”
李紅秀蹙眉道:“我也是如此想,可姥姥卻說,西山並非她一人的,已經老了,我可不認為姥姥老了,她是不想爭了。”
周歸璨道:“是麽,那李姑娘,你可想爭?”
李紅秀看著周歸璨的眼睛,兩人相視,對他們而言,沒有任何語言,能比得上這一刻的相視。
一眼,便就懂了。
“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