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畫靈成
周歸璨知道,秦家並不想殺籬秋晨,若所想不錯,秦家所愛慕的人,應該就是籬落霜。隻是兩人身份懸殊過大,就算是逃離了大族,秦家也不敢和籬落霜在一起。可盡管是所愛之人的孩子,秦家為了自己的性命安全,也會狠下殺手。
那一晚,秦家看著籬秋晨的屍體,一夜未眠。
殺人不過頭點地,在邪山,殺人者人恒殺之,誰手上不曾染上幾人鮮血?
隻是,周歸璨看著籬秋晨的屍體,心想若是自己在此地,肯定不會看著屍體足足一個晚上,這種寒意讓人毛骨悚然,他十分不喜。
一夜過後,秦家站起來,走到洞口,眼神迷離,喃喃道:“你把孩子托付給我,卻料不到會是這種結果吧,母子二人在那黃泉相見,說起我定然咬牙切齒。但我若是不殺他,日後他必然會殺了我,落霜,你給我的不是一個孩子,而是一把刀。”
周歸璨心想換做是任何一個人,也是會如此吧,籬秋晨沒有錯,秦家自然也就沒有錯。
錯的是誰呢?
是大族嗎?
大族也沒有錯。
他心有戚戚,卻不能言語,見秦家站立了好久,才回到洞裏。如此半日過去,他一動不動,瞧著籬秋晨的屍體。
周歸璨輕咦一聲,道:“死了便要埋葬,他為什麽遲遲不動手?莫非……”
是夜。
秦家拍拍覌麟刀,自言自語道:“如此聖龍丹若是浪費了,豈不是暴殄天物,這等寶貝就算被人服用,可力量還在。其內所蘊含的靈氣足夠讓我修為更上一層樓,看來隻能如此了,聖龍丹已經融入他的血液裏,若是取血未免有些過分了。”
周歸璨便就看著。
秦家來回踱步,顯然是在想個法子好取出聖龍丹,籬秋晨服用後聖靈丹不複存在,但他整個人便是一顆丹。
時間過去,又到了半夜時分。
秦家望著外頭月色,突然道:“是啊,既然如此,就應該這樣做。”他來到籬秋晨的屍體旁,迅速一刀將籬秋晨的頭顱斬下。這一幕發生的太過突然,周歸璨不由驚呼一聲,沒想到他竟如此果決。一刀切下,血噴湧而出,甚是血腥。秦家擦拭覌麟刀,再手掌脖頸,用力一吸,隻看到籬秋晨的身體迅速變灰,而秦家的掌心,竟然凝聚了一顆血球。
這,是籬秋晨身體裏的血液,此刻被秦家全部抽了出來。
秦家一腳將籬秋晨的屍體踢開,伸手一彈,血球漂浮在空中。秦家看著血球,眼睛也變成了紅色,如此過去了三個時辰。
周歸璨歎道:“任何一個開宗立派之人,可都經曆了什麽?怕也隻有這等人物才有如此魄力吧。”他搖搖頭,不由想起了正道四派,苦笑道:“不知道劍閣祖師爺韋爵衣,是否也曾如此。”
秦家突然大喝一聲,道:“聖龍丹融入血脈,我抽離血液後其內蘊含了聖龍丹的力量,我就此服下可能會與我體內的真氣相衝。他們說過,服用聖龍丹,需從未修煉之人方可,才能夠完整將其內的力量吸收。”秦家眼露鋒芒,雙手作勢,周歸璨看的真切,這並非是勢道,而是一種更奇怪的規則,或許便是初吧。
那大族五老為均,這虛影也說過,均之道,在初之上。大物繁衍,天地規則輪回之下,這初之道,應該才是東上第一種力量所在。
秦家說完這番話後,便閉上了眼睛。
時間又流逝而去。
周歸璨問道:“外麵可是過了多久?”
虛影的聲音回道:“大約一盞茶。”
周歸璨道:“真是神奇。”
虛影道:“大千世界,神奇的東西多了去了,你以為修煉當真是如此容易嗎,不過冰山一角。”
周歸璨道:“古人開宗立派,都是如此麽,千年前的東上,亦或者你所說的萬年前是如此修煉,而我們不但沒有發揚光大,反而是在修煉一道上,退步了?”
虛影沒有回答,可能是如此,亦或者不是。
秦家閉目三日,這一日睜開眼,伸手一推。血球突然爆開,潑墨一般揮灑在空中,但均不掉落,宛如一幅血色畫卷,點點滴滴漂浮在洞內。秦家喃喃道:“我需有一法道,可畫天地萬物,化腐朽為神奇,以莫大的輪回之力,將此物煉化為聖龍丹。此法道為畫靈之術,萬物靈氣為我所用,如此方可達到最佳。”他說完,不斷伸手劃動,那些血滴隨著他的手指也不停變換。
周歸璨感覺這周圍彌漫了一種古怪的勢道,好像用靈氣阻隔了方寸之間,成為一處畫卷。他看到血滴成書,變換中又變作了一個人的樣子,隻覺得靈氣越來越濃鬱,整座關山的靈氣都被他吸引過來。
這種吸引萬物靈氣的方式屢見不鮮,但秦家這種還是第一次見,隻覺這關山全是秦家。他無處不在,用莫大的意誌力吸引靈氣奔湧而來,隨著畫靈之術一步步提升,周歸璨看到了一顆元丹正在凝結。這顆血色元丹,便就是籬秋晨的鮮血所結,上麵擁有聖龍之力,可畫魂。
原來,畫靈之術是在此等方式下所創,真是讓人意想不到。
畫靈並不是畫一幅畫,想畫什麽,便會出現什麽,而是用靈氣做引,化為虛幻與真實之間的法道。修為越高,此等畫靈所創造出來的物體便越真實,而秦家本就修為極高,再加上有初的力量,他的勢道足夠讓畫靈之術變作真正的創造。他不停的變換血滴,讓它們相互融合,周歸璨隻是看了一炷香時間,這些血滴已是融合了不下上千次。
在不斷融合下,秦家也不斷的完善法道,周歸璨突然抬起頭,看到關山上有一鳳凰。
這一日清晨,驕陽初升,一隻血色鳳凰追上驕陽,張開鋪天蓋地的羽翼,將烈日包裹。
秦家道:“畫靈,賽日,逐鳳凰。”
一個字又一個字落下,血滴飛出山洞,跟上外麵的鳳凰,將日月遮蔽,將天地籠罩。這一片山河之下,都是屬於秦家的道,這一刻,畫靈之術大成。他每一步落下,都有無數的靈氣迸發,在他身邊化作他想要的東西。一個人,一座山,一條河,一隻鳳凰一條龍。
周歸璨看的目瞪口呆,良久才道:“竟如此厲害。”
秦家坐在關山的一處石頭上,默念法訣,隻聽到:一生萬物,萬物生靈,靈為主,人為輔,天地為介,初成。
周歸璨感覺坐在那裏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座山,一片天。
他自道:“這,便就是初的力量嗎?原來在之前,他並沒有徹底領悟這種力量,初為何物?”
萬物之初,為開端,秦家轉過臉,似是看到了周歸璨,淡然笑道:“讓人羨慕的力量,便是眾叛親離又何妨?”他站起來,伸手一揮,天地大暗。連那驕陽,都不敢與他爭鋒,在這一刻暗淡無比。秦家在地上一踏,關山為之一震,無數裂紋蔓延而去,大地上有一物升起,仔細一看,是一個人。
秦家道:“你是我秦氏一脈最先畫出的靈,以後你就是靈眼。”
這個人渾身透明,像是一道白色的霧氣。
周歸璨道:“這又是誰?”
虛影道:“是籬秋晨。”
而後秦家離開關山,入了北方,在一處隱蔽山頭,開創了第一脈。周歸璨沿著他的腳步,時光冉冉,一閃而過。秦家去了極北之地的蠻荒大族,找到了一個女子成親,之後秦這一脈開始擴大,逐漸發展為數百人的大家族。
一切恍然,回到了起點。
周歸璨站在一片雪白的大地上,這不是雪,而是鏡子,他看到了鏡子裏的自己。而旁邊,有一道模糊的影子,周歸璨道:“如果我猜得不錯,你就是籬秋晨吧。”
虛影扭曲,隨後道:“你說的不錯。”
周歸璨縱然想到,但是虛影自己承認,他還是為之一驚,道:“你不恨他?”
籬秋晨道:“恨。”
周歸璨道:“既然恨,為什麽還要在此地守候。”
籬秋晨道:“為什麽不等候,數千年過去了,便是再大的恩怨,也已經忘的幹幹淨淨。”
周歸璨搖頭道:“不,你恨,你可是年紀輕輕就被秦家所殺,你會忘掉這恩怨?若我所想不錯,秦家的沒落,是不是你在中間做了些什麽事?如此強大的術法,你卻不能使用,隻能等待所謂的繼承者。秦家殺了你,卻還讓你承擔這麽重要的使命,我想他是一代宗師,不可能做如此愚蠢的事。”
籬秋晨沉默片刻,道:“你隻需要選擇,是否修煉畫靈之術。”
周歸璨麵向虛影。
他還保留著青澀少年模樣,卻已是曆經千年滄桑,微微一笑點頭道:“修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