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複仇之火
周歸璨坐在洞口,此地無風,亦或者這個虛幻的世界並沒有風,他坐下就成了一尊雕像。他的背影分外落寞,也不知是看到籬秋晨想到自己,還是他已經融入了這寂寞之中。陪伴他的人不多,但也不少,細細數來有數十人。無論是陸尋雲,還是宋知玉,都是他的至交好友,而小斑子他當做是妹妹,花零亦是如此。
李紅秀是他的紅顏知己,卻時常不能在一起,若是想起了,便在夜晚看著月亮,似乎能心意相通。
他的寂寞不知從何而來,亦或者說這三年來,有一件事始終壓在他的心底。
這件事,便是為師父道貳真人複仇。
他知道此事不能急於一時,對方能殺道貳真人,修為與城府定然極高,他此時就算知道了凶手是何人,也不能報得了仇,心中十分壓抑,卻無人可說,便是對李紅秀也甚少提起。這等壓抑藏的久了,人也自然變得孤單寂寞,那是埋在心底的一根刺,拔不掉,時而痛的紮心。
籬秋晨取來一隻野獸,放在火上焦烤,周歸璨似是聞到了這股香味。
秦家看著籬秋晨熟練地烤著肉,道:“你在此地,住了多久?”
籬秋晨道:“十三年。”
秦家道:“好久了。”
籬秋晨道:“娘告訴我,讓我在成年之前不能離開這裏,今年我十六歲了,正好成年。隻是別人家的孩子到了十六歲就會舉行成年典禮,我卻沒有,三個月前娘飛符傳書,說不能來給我給我慶祝成年。”
秦家道:“是啊,那你三歲時來了這裏,如何生存的?”
籬秋晨翻了下肉塊,咧嘴笑道:“生存,我被娘親送到這裏,八歲前沒有離開。這個洞府在我八歲前封死的,我一直在這繈褓裏躺著,你知道那聖龍丹吧。”
秦家道:“知道。”
周歸璨不知聖龍丹是何物。
籬秋晨道:“我服用了聖龍丹,一直在這裏躺到我八歲,因為聖龍丹的原因,我體內真氣十分強大,加上這裏沒人來,我八歲後就開始正常生活,你是我除了娘親外,第一個見到的人。”
秦家拿起一根木柴,道:“大族裏聖龍丹隻有六顆,而且是僅存的六顆,世間再也沒了聖龍,自然也就沒了此丹。你娘對你極好,希望你能夠成為一個有出息的人,服用聖龍丹,身體已經承載聖龍之魂,當是一等一的真氣高手。”
籬秋晨憨厚一笑,他從未見過人,之前也甚少說話,但和秦家說起來卻十分流暢,隻是說話簡單,窺見人心卻極難。
周歸璨見籬秋晨體內真氣時不時散發出來,竟是藏不住,可想而知那聖龍丹是多麽珍貴的丹藥。聽秦家說世間再無聖龍,想必此丹是某種神獸煉製而成,聖龍二字非同一般,隻有當今皇帝方可稱龍。他一想到此處,心中大叫可笑,那聖龍乃是九五之尊,被大族所殺後煉製成丹,那大族豈不是惹怒了……
不對!
大族窺伺八股文龍,冒犯玄祖,被皇朝所滅,莫非這聖龍丹與這一切也有因果?
他又想起五老,這五人修為極高,法道非同尋常,大族若是被滅,這等高手還能存活?莫非在這個年代,皇朝無法徹底滅掉大族?
秦家拿起一塊肉,吃了一口,道:“你沒有料,少了幾分味道。”
籬秋晨道:“什麽味道?”
秦家從包袱裏拿出兩個小瓶,笑道:“今日讓你嚐嚐。”
周歸璨見二人似是父子,便站起來,走了幾步,想起被秦家所殺的人,奇道:“籬秋晨說此地無人來過,那秦家殺的人是誰?是大族追殺他的人嗎?”他來到秦家殺人之處,那幾具屍體還在,他仔細看了一番,無法確定這三人是否為大族之人。
籬秋晨與秦家吃完東西,便開始修煉,秦家悉心指點,讓籬秋晨大為受用。
不知不覺,三日過去。
周歸璨粗略一算,這三日不過眨眼之間,那神秘人說天地一年,外麵一念,也不過是片刻時光。
他見籬秋晨跪在地上,雙拳緊握,虎目內閃爍淚光,不多時滾滾而下。
秦家站在一旁,按住他的肩膀,神色間頗有愧疚之意。
籬秋晨咬牙道:“你是說,娘親是被族人所殺?”
秦家道:“或許是,或許不是,我們逃出來的時候,玄祖的人已經到了。五老追來時,是否是大族授意不得而知,我本不想告訴你,但若是不告訴你,我心中無法麵對你娘親。”
籬秋晨道:“不報此仇,誓不為人!”
秦家道:“不急,報仇不急。”
籬秋晨道:“娘在九泉之下等我給她報仇,我這就回去,當初娘告訴我,族內沒有我的容身之地,我以為是因為其他哥哥的原因。現在想來,怕是娘親早就料到如此,不管是皇帝還是我那長族老爹,我都要讓他們為我娘陪葬!”
周歸璨聽著這等豪言壯語,覺得可笑,亦覺得可悲。
皇朝乃是東上氣運所在,如何報仇?
大族若是被滅,他又何處去尋仇?
秦家道:“不能急於一時,你需聽我的,好好修煉,等到時機成熟,你徹底吸收了聖龍丹,再去替你娘報仇。我會在這幾年裏好好教導你,盡我所學,雖不是一等一的高手,但我在族內可是學到不少法道,你隻有強大的真氣卻無法道,打不過幾人。”
籬秋晨重重的磕頭,不停喚著娘親二字,聽的周歸璨內心唏噓不已。
隻是……這尋仇,有如此容易麽?
他想起道貳師父,如今三年過去,連仇人是誰也沒有找到。猛然間心中一抽,似乎有什麽東西重重砸在他的心上,他後退幾步,不可置信的看著籬秋晨。
這個少年,像極了當初的他。
這仇人,何處去尋?
三年又三年,若是等他修為大成,凶手會在何處,若是死了呢?不能手刃仇人,談何報仇!
天地之大,歲月悠悠,留得住誰啊。
如果殺害他師父的人,是皇朝,是玄祖,是義庭,是七神,是道靜這等前輩高人,他就算修了一百年,能報仇?
籬秋晨的處境,讓他膽戰心驚,他此生隻有一個目標,便是給師父報仇,其餘的事情都可以放到一邊。可現在,籬秋晨仿佛給了他致命一擊,這仇人,找不到,當真找不到!
三年時光,匆匆而過,已經無人談起木林鎮一事,道貳的死也已經成為了塵封的記憶。
這世上,隻有他還記著師父了吧。
他先前覺得籬秋晨可笑可悲,現在,這可笑可悲的人,卻也是他。
他仰天長歎,神情悲涼,這件事就是壓在他心底的那根針,此刻用力的紮進了心裏,痛的無法言語。
那聲音徐徐傳來:“你也有不如意的事情。”
周歸璨不回答。
那聲音道:“也是,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便是世家公子,皇朝官人,也有八九不如意。我聽你這一聲歎當真是無奈到了極點,想必秦氏先祖讓你想到了誰,或者是什麽事情。畫靈之術畫天地神奇,也可以畫人心叵測,畫是非之音,畫不可尋到之人。你若想好好學,就繼續看吧,如果想離開,我現在就帶你出去。”
周歸璨深吸口氣:“不急。”
不急,此事,不宜操之過急。
仇人線索總會有端倪,東上大地,道貳見過的人很多,他隻需好好計劃,總會捕捉到一些線索。草蛇灰線一路撒下去,便就是要得到的真相,他握住拳頭,走了過去。
這一步,他走出了不一樣的天地。
四合院內,周歸璨與秦冉的身體一動不動,兩人眼睛睜著,未曾眨過。
時間,才僅僅過去了不到一刻鍾。
秦家安撫好了籬秋晨,可他的情緒還是異常暴躁,秦家不得已,隻能強行壓製住他的真氣。如此一來,籬秋晨對秦家也有了一絲恨意,看他的眼神充滿凶惡。
秦家道:“你是一匹狼。”
籬秋晨道:“讓我去,便是死了,我也甘願!”
秦家罵道:“讓你去送死?你娘讓我來找你,就是為了讓你好好活著,活到那一天。你甘願,我不甘願,我要對得起你娘。”
籬秋晨道:“狗屁,你是什麽東西,是我爹嗎,管我?我娘讓你來找我,就是讓你告訴我這件事,我已經成人,做任何事不需要你來管教!”
秦家道:“我偏就管了。”
籬秋晨發出野獸一般的聲音,卻掙脫不了秦家的壓製,恨恨的道:“好,你仗著修為高,管著我,等我掙脫的那一天,也是你的死期!”
周歸璨道:“這件事發生的太快了,籬秋晨不應該會變得如此快,莫非回憶的時間線拆開了?”
當日夜晚,秦家抱刀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