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第一
百草匆匆進來,把酒往桌上一放,道:“你剛才想說什麽,來,說出來讓我百草聽聽,不要以為我跟著你當真是喜歡上了你,不過說實在的,你當真是我見過最好看的男人。”
陸尋雲道:“好啦,百草姑娘原是去拿酒了,坐吧。”
百草瞅了幾眼,道:“我沒地兒坐。”
半城眼尖,立即站起來道:“來來來,坐我這裏。”
宋知玉恨不得吃了半城,百草一個箭步跨過來坐下,瞪著宋知玉,得意的道:“怎麽,不服氣啊,不服氣就從了我啊,從了我就服氣了。”
大家哭笑不得,宋知玉也無可奈何,拔開酒塞,聞到酒香濃鬱,給大家倒上。
周歸璨道:“哥哥,百草姑娘並非是我請來的,而是花零妹妹成全,當年狂神……”
百草突然道:“來來來喝酒,周歸璨我敬你一杯,花零妹妹把你說的那麽好,想來想去都是要見一麵的。果不其然,聞名不如見麵,也難怪花零妹妹交付真心,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是一個好孩子。”
周歸璨道:“過獎了,隻是我和花零……”
陸尋雲道:“幹了。”提起酒杯,與眾人碰杯痛飲。
散了酒席,周歸璨獨坐屋中,想起百草的話,他隻是把花零當做妹妹,從未想過其他。可百草的話裏,花零是把他當做了另外一種伴侶,心中想起李紅秀,他不想負了花零,不知如何是好。見外頭明月當空,走到窗前,眼前依稀浮現李紅秀的身影,心中稍定,道:“負了就負了,隻希望花零妹妹能夠理解啊。”
自從木林鎮一事後,周歸璨性格變了許多,沉默寡言,對外人也甚少說些真心話。隻有在三年前這一群人身邊,他才能說些心底想說的,而唯獨和李紅秀在一起時,他才知無不言,從無隱瞞。現在想來,和李紅秀也已有三月未見,他知悉楊姥姥即將大壽,李紅秀也說過他必須去,若是不去可要‘大禍臨頭’。
哪能不去呢?
周歸璨望著明月,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同一顆月亮下,也有一大紅身影望著月亮出神,她提著藍刀,風吹動紅衫。
“歸璨,你是去了天衢關嗎,可要當心啊,姥姥即將大壽,西山局勢複雜,我不能離開左右。大壽之日你可要平安到來,我,我想見你。”
周歸璨道:“我也想見你。”
門口傳來敲門聲,孤敗月道:“周公子,可還醒著?”
周歸璨道:“沒有,請進來吧。”
孤敗月進了房間,道:“周公子這麽晚還沒睡,想什麽呢?”
周歸璨坐下,伸手道:“坐吧,想的事可多了,但有時候想的不是事,而是人。想必你也有想的人吧,隻是因為種種原因見不到,前輩可否說下你想見的那個人呢。”
孤敗月道:“叫我前輩可就折煞我了,周公子我比你大,不嫌棄就叫我一聲哥哥。”
周歸璨笑道:“那你叫我周公子也一樣折煞我了,大家雖然在外頭叫我一聲公子,但其實我還是一個小輩。說起來也是慚愧,為了讓你不去見老先生,我可是煞費苦心啊。”
孤敗月道:“其實見不見已經不重要了,我以為這三十年的閉關修煉會讓我有這個資格見到老先生,卻沒想到連你這一關都過不了。說來慚愧,我這三十年參悟九雷變,結果非但不能突破第九變,甚至連其他的修煉都荒廢了。你讓我重新認識到,閉門造車原來如此浪費。”
周歸璨道:“孤大哥,其實修煉一道講究的是自心,真氣與靈氣是輔助,但不是必須。我都不曾有元丹,但這些都不重要,不是所有法道都需要強大的真氣支撐。我曾經看過一樣東西,知道孤大哥你的九雷變是如何強大,隻是第九變非常複雜,和第八變完全不同。一旦突破第九變,整個法道會發生質的變化。”
孤敗月內心一驚,道:“你知道?”
周歸璨點頭道:“你可知吳描霜吧。”
孤敗月露出神往之色,道:“當然知道,我的祖輩曾有幸見過吳描霜,獲得指點一二,才有了這九雷變。我看過記載,當年吳描霜的青雷之術乃是逆天而行,因青雷不可引之,可要強行引雷,要遭天譴。這九雷變是通過青雷之引改過來的,但是有些許不同。畢竟當年吳描霜乃是天下第一,我們不過是在這青雷上獲得了一些指引,做不到大變。”
周歸璨道:“是啊,若要變,還需找到另外的方法,但是你要相信,九雷變當是一等一的法道,練成之日絕對驚天動地。”
孤敗月看著周歸璨,似乎看到了他眼裏的光,道:“所以,這就是你要我找你的原因?”
周歸璨道:“孤大哥如果能和我一起闖這邪山,我當然求之不得,但若是你不願,我也不會強求。人各有誌,說不定這三十年過去,你早就已經沒了那顆心,那顆想要一等一的心。”
孤敗月道:“你想要一等一?”
周歸璨傾身道:“一等一,不,我從未有過爭奪之心,但在邪山我知道,要麽永遠碌碌無為,要麽……當爭第一。”
孤敗月看著他,兩人對視,許久,孤敗月道:“歸璨,這天下啊,不是一個人的。如果要說是一個人,那應當是皇帝,他擁有這整個天下。便是邪山一等一的人物,見到了皇帝,也要行禮。就說當年的七神吧,在龍脈之地祭拜玄祖,皇帝攜八股文龍前來,七神一起下跪迎接,七神是何人?除了吳描霜外一等一的高手,這世間怕就隻有他們達到了俯眾生的境界。”
周歸璨道:“是麽,人外有人,東上之地,敦濡之外,極北蠻荒,極南大族……你能百分百肯定,這世間誰是第一?”
孤敗月道:“吳描霜可是公認的第一。”
周歸璨道:“現有的記載,還是東上記載,據我所知,吳描霜為第一的記載,是東上大地。而敦濡和極北極南之地是否也承認吳描霜是第一,不可知。”
孤敗月擺手道:“罷了罷了,我們不爭這個,與我等也無關。方才你站在那裏看月亮,是在想誰?”
周歸璨看了一眼窗口,道:“今晚的月亮,格外圓。”
孤敗月站起身,走到窗前,望著月亮,心中亦是五味雜陳,道:“是啊,月是故鄉明,今晚的月,圓的有些過分了。”
周歸璨道:“那是因為,你心裏想的那個人,也正在想你。你們看到的月,是同一個,兩心依依。”
孤敗月道:“是嗎?”他出神的看著月亮,兩人不再說話,時光冉冉。好像這片時光,能夠給他們心裏所想的人,帶來一片慰藉,也正好是這片時光,讓他們心裏藏著光明。
孤敗月道:“你要如何爭這第一?”
周歸璨道:“先拿到花子苗,然後……”他聲音逐漸變冷,“再找到殺害我師父的凶手,三年了,我愧對這三年時間,等給楊姥姥過完大壽,我會找到凶手,這個凶手……”他說到這裏,心驚肉跳。
而且忘了,師父是被邪山的人所殺,他卻入了邪山。一時間內心六神無主,仿佛有千萬聲音在心底咆哮,在怒吼。
你,入了邪山!
你怎麽對得起師父!
你忘了嗎?
孤敗月看著他,不知他為什麽突然停住不說,為父報仇這種事和爭第一又有什麽關係?
周歸璨道:“這個凶手,可能輩分很高,地位也非同一般。我若是能夠報仇,便是揚名立萬的第一步,我周歸璨寂寂無名,殺個仇人算不得什麽第一。三年過去,我差點忽略掉了這件事,孤大哥,你說如何爭這第一。”
孤敗月道:“對,爭第一,這可不是說著玩,東上大地,莫說七神以及那些一等一的高手,便是邪山隨便一處山頭,都可能住著一個修為法道極高的人物。”
周歸璨道:“比如老山萬夫子。”
孤敗月淡淡一笑:“是啊,萬夫子便是如此,爭第一……”他搖頭失笑,再道:“爭第一,算了吧,能有個山頭就行啦。”
周歸璨道:“孤大哥,你是不信我。”
孤敗月道:“不是,這第一,太難了,你有一些天賦,真氣也與常人不同,但如果這就是你爭第一的倚仗,我覺得還須好好斟酌才是。”
周歸璨道:“你說的對,我也不曾想過一朝一夕就能拿了這第一。”
月明。
“但總要拿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