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闖
天大亮,晨霧散去,山穀中傳來清脆鳥鳴聲,滴滴露水沿著草葉落在土裏。遠處竹林隨風而動,像是撫琴的少女,輕撫著那宛如的竹葉沙音;天邊早霞燃燒而去,一縷光芒從雲層穿來,給山野小花染上了一層金黃色。
一雙黑色長靴踩過一朵花,花瓣掉落在地,又被一腳狠狠踏入泥土裏。
這是一個麵相凶惡的男子,乍一看好像一頭野獸,眸子裏帶著攝人心神的目光。他背上綁了一杆長槍,身材高大,那長槍亦是十分粗重。走了一程,早霞散去,晨光照滿山野。他走到一處高坡,望著前方,山穀裏雲霧繚繞,這光與亮,也無法驅散這層層迷霧。
他看了一陣,有些不耐煩,心煩意亂的抓抓頭發,雙手握拳,虎目中突然有一股憤怒之火在燃燒。
好像在他身邊,有熊熊大火,火焰吞噬了他的身體,隻留下一雙怨恨而無情的雙眼。下麵的迷霧突然化作了一頭猙獰猛獸,張開血盆大口,衝他一口吞來。他嘴角一咧,竟是有些高興,伸手一抓長槍,槍出如龍,飛撲而下。一人似那飛蛾一般,撲向這山穀裏的血紅迷霧。
一槍,直搗黃龍。
山穀裏傳來男女莫辨的驚叫聲,又有一沙啞的女聲喊道:“來者何人!”
男子手執長槍,往前一點,立在半空,道:“何人?”他目光裏的興奮散去,又複冰冷凶惡。此刻立在空中,威風凜凜,四周的血色迷霧翻騰不休,不時化作飛禽猛獸,卻無一物能夠近他的身邊。
那女聲又道:“今日門祭,不得放肆!”
男子一推長槍,長驅直入。哪管這女子說什麽,血色迷霧立即撲上,四海翻騰,那海中有驚天巨獸破水而出,勢道如血,帶有天火之力,衝向男子。他回頭一瞧,長槍一點,嘴裏喊道:“破。”
槍停,風止。
竹林停住不動,血海往前,層層疊疊。
破!
天空似是一麵鏡子,陡然碎裂,一道長槍刺破了天空,巨大的槍影宛如巨龍撲山。
‘刺!’
長槍穿破血海,當中有一人雙臂撐起,長槍破了三寸,從他身體裏穿了過去。
女子怒意不消,聲音卻是多了一絲虛弱,罵道:“你膽敢硬闖子午穀,不聽從勸告者,殺無赦!”
男子不曾理會,破了血海往前直撲,伸手一揮間長槍破風而來,入手一挑,卷動了四方血海,往下一壓。
一隻大手從穀中探出,速度極慢,卻在長槍壓下血海的一刻托住了這沸騰翻滾的浪,其中一指點出,化作無數指紋,圈住了男子。
男子盯著這一指,有一股勢道凶猛無比,雖是女人的五指,卻有如此霸道而凶猛的力量。指紋一環接一環,在男子身邊旋轉閃爍,每疊加一層,指紋的禁錮之力就強大一層,男子眼見隻就要到那穀中,卻被這禁錮之力困住,到最後竟是寸步難行。他艱難的舞動長槍,雪白長槍愈發抖的厲害。
女子再道:“你若是強行再進一步,這雪牙將不再屬於你,既能鑄造,亦能毀去。”
男子哈哈大笑,說道:“你那本嬰已被我一槍傷著,真以為這子午穀我闖不進去?”
女子聲音陡然一變,道:“那你可以試一試。”其聲如洪荒之尊,無一絲憐憫。
男子眼裏充滿煞氣,瞳孔驟然變色,竟然衝破了禁錮,再次往前踏了一步。這一步落下,四周響起了古怪的吟唱,男子手臂痛的厲害,不覺放開了手,雪牙在空中震動幾下,突然從中間碎開。他眼裏露出一絲心疼,沒有想到傷了本嬰後這守門人竟絲毫不受影響。
女子道:“雪牙,毀。”
男子不為所動,依舊往前走去,每一步,都卷動著血海,他身體也逐漸變成紅色。真氣凶猛澎湃,竟然覆蓋了血海範圍,而腳底滴血,走一步落一滴。
雪牙碎裂後並沒有散落四處,而是在男子身邊。
迷霧化作一張女子的臉龐,略微有些驚訝的看著男子,雪牙正在男子身邊重鑄。他走一步,雪牙凝固一尺,當十步走完,雪牙已經重新化為長槍,男子伸手一握,雪牙化作流光,穿過迷霧後倒卷而回,從白色變成了血紅之色。
女子皺起眉頭,道:“這雪牙,被你以精血凝鑄。”
男子道:“是,所以,這子午穀我必須要進去,今日門祭,少不了我的份。”
女子道:“君少康,你已被逐出子午穀,沒有資格進來。”
君少康聲如野獸,吼道:“我必須進去!”
女子勃然大怒,猛地一叱:“滾!”聲如奔雷,天空陡然漣漪片片,一指從漣漪中點出,眨眼就到了君少康麵前。他張開雙臂,腳底鮮血一滴又一滴,雪牙從底下一閃,撞向這根手指。
破!
槍如龍,破不滅。
手指停下,女子更加憤怒,真氣龐如山嶽,手指再次壓下,兩側山巒竟是被壓低了數丈!
如此神力,如此修為,君少康不得不跪下來,握住雪牙,仰頭不甘的大吼。
真氣凝聚的一指,碎了君少康前進的腳步,他跪在當中,頭發四散,一跪再跪,終於跪到了地上。女子怒意稍減,道:“君少康,門祭之日敢闖子午穀,是該殺無赦。當年你入子午穀,便是在這裏跪拜進穀,今日,也在此了結餘生,也算是有始有終。”
君少康仰起頭,眼裏全是紅色,殺氣騰騰,讓人望而生畏。
一指落下。
其大如天,誰也無法抗拒。
突聞一聲:“且慢。”見一道長影飛快掠來,女子麵容逐漸散去,可看到這長影時又睜開眼睛,漣漪中再次壓下一指,阻止這個突然出現之物。
那也是一杆長槍。
君少康本已無力抵抗,心中也是已經放棄,子午穀的厲害他清楚的很。那出現的長槍並沒有讓他重燃戰鬥欲望,不過是尋常的一槍,莫說抵抗這守門人的五指,便是他的雪牙,也鬥不過。所以他隻是用餘光瞧了一眼,卻見那光影之後有一個弱小的身影,看似尋尋常常,也沒有多麽可怕的真氣散發出來,他轉過頭,盯著山穀大門。
長槍一點,抵在指頭上。
那弱小的身影大喊道:“前輩留他一命。”
女子不悅道:“你是何人?”手指並沒有停下,推著長槍往後。
小家夥道:“我是無名之輩,前輩當然不知道,隻是懇請前輩不要殺了他。”她嘴裏說著,並沒有停下來,強行頂著守門人的真氣威壓,那一根手指就是這天與地,橫在她前麵。如果要強行前行,怕是要粉身碎骨。君少康聽到來人說話,心裏莫名一動,回頭看著那個女孩子。心道:怎麽會是一個女子,修為這麽低,會死的,會死的。他呼吸急促,對方為了救他而來,而這世間能冒著生命危險來救他的,她是第一個。
若說心中毫無波瀾,肯定是自欺欺人。
他喊道:“不要過來,我君少康不需要任何人憐憫幫助。”
守門人雖要殺了君少康,但這女孩出現後,她的手指下落之勢已經緩了許多。這女孩真氣並不強大,修為也隻不過停留在悲天憫人的階段,無法飛天。對於東上大地來說,無法飛天就注定隻是一介凡人,到不了摸天門的境界。東上無論是邪山還是四大正道,均有各自的法道與修為境界之別,但總共來說依舊有分為四大境界來界定東上眾修的實力之別。
入門級為去凡,按照修為來算,劍閣的第三境界均為入門級,而第二階段則是悲天憫人,算來則是劍閣的四五六這三層境界。再往上一階段則是摸天門,可以無需任何載體飛行,如飛劍等法器,其對應來算則是劍閣七八兩層境界。而最上一層階段,被稱之為俯眾生,傳聞達到這個境界的少之又少,七神或許有人已經入了這個境界,而當年的刀放空也傳聞摸到過這一層。
女孩已經無法前行,但她並不畏懼,長槍彈回,她眼裏透著堅定,咬牙道:“前輩,晚輩知道修為連前輩的一指都無法抵擋,但我今日便是身死,也要懇請前輩放了他。”說著全身散發陣陣白霧,長槍在她麵前旋轉晃動,她喝道:“去吧,般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