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嚴絲合縫
又是旭日西沉,周歸璨站在窗前,望著雪白的山巔,忽然想起什麽,開門離去。
他奔到堂屋,見玲瓏等一眾師姐都在,他問道:“青燈師伯還未回來嗎?”他言語間有些著急。
桑雲、海織、北璃都不甚理他,玲瓏道:“是呢,周師弟,你可是有事?”
周歸璨見夏珺格不在,心中略有失落,拱手道:“我想起師父曾與我過一事,先前糊塗把此事給忘了,此刻想起,便去看看。日後再親自拜見青燈師伯,玲瓏師姐,諸位師姐,我先回山啦。”
海織點頭道:“好呢。”
桑雲奇道:“你怎麽還回答他了呢。”
周歸璨離了南苑,在路上遇到夏珺格,兩人單獨遇到,周歸璨心喜,大喊:“夏師姐!”。夏珺格心中所想頗多,見周歸璨行色匆匆,問道:“你是要去哪裏?”周歸璨大致了下,再次拱手:“夏師姐,真是多謝你了。”
夏珺格擺手道:“不必如此客氣,我們是同門,幫助你乃是分內之事。”
周歸璨卻道:“不然,無人幫我,隻有你與青燈師伯了,我周歸璨堂堂男兒,能分得清是非曲直。”
夏珺格道:“好啦,你先去吧,我要回去了。”
周歸璨知她不願與自己多話,也不好多,拱手去了。走了幾步,忽然回頭道:“夏師姐,這世間對我真正好的,除了師父,就是你了。”
夏珺格卻是啊了一聲,趕緊道:“不是不是,除了我,師父老人家對你也很好,還有道寧師伯,對你可也很好啊。”
周歸璨道:“哎喲,是啊,我都記著。我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你對我好,我記在心底,肯定是要報答你的。日後有一些出息了,你遇到難事,盡管來找我,便是粉身碎骨,我也無懼!”夏珺格聽到這句話,心中也是一驚,沒想到周歸璨竟然對人如此真誠,也不知是好是壞。若是遇到一個負心之人,他便粉身碎骨,又能如何呢?心中惆悵,隻點了點頭,轉身去了。
雪地上,一人奔走,入西北山頭。
寒氣入體,就運轉真氣禦寒,雖然真氣極低,但禦寒不在話下。他走了一陣,在大路口停下,望著山上光景,歎道:“周歸璨啊,盡廢話。”他方才豪氣幹雲,雖的都是真話,可今時此刻,出這番話難免不會讓人覺得是在大話。又想:夏師姐可是飛劍摘花之境,你周歸璨何德何能去粉身碎骨?如今這般模樣,能活個三五十載便算老爺開眼了,還妄自菲薄,真是可笑!他一鼓作氣,登上山頂,此峰名為:淩絕,卻不是道心真人所封,乃是師父道貳真人自封。
茫然四顧,心下淒然,奔入屋舍中,點亮了蠟燭。
淩絕上共有屋舍八套,隻是平日裏,幾乎隻有周歸璨一人在睡,他習慣了冷清孤寂,但此刻卻哭的極為傷心。
遠在幾十裏外的劍所正殿,自是聽不到他的哭聲。
青燈仙子瞧著道遠,聲若冰晶:“道遠師兄,你此話,是何意?”道遠隻是師兄,並非大師兄,更非掌門。若是大節須當遵守禮儀,但此刻,卻無需那麽多顧忌。
道遠嘿嘿一笑:“何太傲若是在夏珺格身上種棋子,那可是防不勝防啊。”
青燈仙子哪裏能忍,當下站起,斥道:“道遠師兄,話可要真憑實據,不可胡亂汙蔑人!”
道遠也站起來,道:“師妹,何太傲此人表麵上光明正大,一副磊落的模樣,可正所謂知人知麵不知心,你又怎能知道他的心是人心還是獸心?難道青燈師妹還敢,何太傲是正人君子麽?你與他又未曾見過麵,怎敢如此確定?難道,青燈師妹…你可是與這何太傲相識?”
青燈仙子臉色不變,道:“他是何人我是不知,但夏珺格人品心性如何,我這個做師父的,卻是十分清楚!”
道靜咳嗽一聲,道:“好啦,道遠師弟,青燈師妹嫉惡如仇,你還不知嗎?夏師侄方麵,你也無需多。”
道遠瞧了青燈仙子一眼,拱手道:“是,掌門師兄。”
大門再開,外麵卻已是黑夜,原來這霞光去是甚快,轉眼之間便已黑。
掌門弟子給各位奉上滾燙茶水。
道寧道:“掌門,何太傲之事倒無妨,他為人據我觀察,應該算得上光明磊落。不過,敦濡之地需派人前往查看,是否有出大才,而卻又瞞過了我們。”他神色肅穆,開口話之間,便是道遠也不敢插話,他繼續道:“敦濡之地在五百年前,與我們東上彼此不服,但多數是口舌之爭,偶有爭鬥,也都是點到即止,甚少死人,那邪山才是我們共同的敵人。可是道恒掌門當年所做之事,卻把敦濡人逼到了絕境。敦濡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崛起的機會,我輩兢兢業業,每隔三十年便去查探,就是怕敦濡有地之大才崛起,想要報仇雪恨呐。”
火蘿仙子道:“大師兄,距離上一次查探敦濡,已過去二十一年,難道?”
眾人才覺得,何太傲的年紀,似乎也是極為符合這二十一年。
道靜沉吟片刻,道:“若是他們刻意瞞過我們的耳目,暗中培養賦絕頂之人,著實不得不防。事不宜遲,明日我修書一封,道遠師弟,勞你辛苦,前往一趟。與攬月宗主、蒼雲尺仙長、東上義庭商議,各自安排數人,調查敦濡。”
道遠領下。
道靜再道:“不分人與否,卻不得不防,夜晚需安排一些弟子巡山。”
道致領下。
青絲仙子數完花瓣,見他們都有些擔憂,不由笑道:“我道怎地呢,敦濡之地已是不成氣候,隻是掌門師兄,道貳師弟之事,要如何處理?”
一時間,鴉雀無聲。
道靈看了看大家,道:“青絲師姐,這道貳師弟完全是咎由自取,死便死了。”
青燈仙子看向道靈,目中頗有不滿。
青絲仙子笑道:“好歹是一家,道靈師兄,你出這話,可不怕道貳師弟半夜敲你房門麽?”
道靈卻是哈哈一笑:“是麽,若是道貳師弟來敲門,我定溫酒一壺,與他暢飲。”
青燈仙子哼了一聲,道:“掌門師兄,你之前派了琴劍長老前去?”
此刻,琴、劍二長老俱在劍閣中。
道靜掌門道:“不錯,二位長老尋到道貳師弟的屍身,卻發現有奇怪之事,便追了過去,原來是邪山之人。五十年過去,邪山早已式微,可那日見到的三人修為卻是不凡,二位長老也隻能勉強與那三人打了個平手。”罷,看向琴長老,他正坐在右首,先前一直閉目不語,方才到他,才睜開眼來。
琴長老歲數極大,發須皆白、麵目慈祥,目光如炬望了大家一眼,道:“不錯,一番交手後卻發現道貳的屍身不見了。”
二位長老在劍閣中德高望重,他既然如此,自然不會假。
青燈仙子道:“長老,掌門師兄,有人飛符傳書,道貳師弟的骨灰在木林鎮,那此事?”
“多半是有詐。”道致哼道,“他故意引我們前去,這隻是去取回骨灰,想必不會浩浩蕩蕩一行人全去吧。若是去了幾人,他們早早埋伏,我們便中計了。道貳師弟活的亂七八糟,與邪魔醜為伍,吃人血挖人心,簡直罪不可赦。死了倒好,也不看看別人是如何我們淺野劍閣的,真是丟人現眼!”
青燈仙子麵若寒霜,問道:“道致師兄,你道貳師弟吃人血挖人心,可是親眼見到了?”
道遠搶著道:“若是他未做過,怎能空穴來風?青燈師妹,你為何還苦苦幫著這個不肖弟子!”
青燈仙子遽然色變,霍地站起,大聲道:“他肖與不肖,可輪不到道遠師兄你來吧!掌門師兄,道貳師弟的骨灰在木林鎮,不管真假,也該去一趟。”
道靜喝道:“此事別再了。”頓了頓,又道:“骨灰之事,若誰願意去,便去吧。”
道遠氣道:“他那徒弟不是想去麽,讓他去好了!”
青燈仙子行禮告退,道寧歎道:“師弟們,劍閣弟子是一家啊。”
夜色朦朧,烏雲遮月,好在白雪皚皚,宛如月光照下。
周歸璨跪在雪地裏,將一杯熱酒灑在雪中,不多時,周圍便融掉了一圈。他輕聲道:“師父,待過幾日,弟子便去木林鎮,請回魂。”罷,叩首以拜。入了房間,抖落積雪,換上一套青色長衫,再去師父平日裏最喜歡待的一間屋舍,點燃蠟燭。屋內一塵不染,周歸璨知道師父最喜此地,每日都會打掃。他走到屋子中間,點燃香爐,翻看周圍的書架,在中間一塊藏書十卷的格子裏,拿出了一塊黑布包裹的物事。
他慢慢翻開黑布,是一把鏽跡斑斑的長刀,他怔怔的看著長刀,耳邊似是響起了師父的話:‘子,你喜歡刀,還是劍啊?’
“弟子喜歡劍。”
‘那好,你就用刀吧。’
“師父?”
‘子,劍不好玩,再啦,劍這玩意可都被劍閣裏的人玩出了花樣,很難再玩的更好了。’